第七十一章 天路难

　　话说高大河被马贵华带着自己的二个儿子冲进家门打了以后，就像傻了一样半天回不过神来，正在思前想后找不着北的时候，突然看见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定睛一看，不是别人，原来是住在隔壁的王护士长。
　　王护士长进门以后对着还在发愣的高大河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到卫生局告状去啊？”
　　高大河犹豫不定的说道：“卫生局管么？”
　　王护士长说道：“卫生局是我们的主管部门，他不管谁管？光天化日之下跑到人家家里打人，这还了得？没有王法了，你赶紧到卫生局去找，如果上边下来调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给你当证明人。路不平，旁人踩，不怕马贵华不作死，看这回有没有人管她？”
　　就王护士长这一席话，把高大河从梦中点醒。高大河知道时间太晚了，卫生局的领导们肯定都下班了，但是这个伤情总得有个记录吧？想到此，高大河安慰了一下还在惊吓中的儿子和老婆，骑上自行车向黄河医学院附属医院而去。
　　黄河医学院附属医院外科在高大河的门诊病历上，清楚的写到：头部挫伤，面部抓痕伤，咽喉部红肿，声带有渗血，挫伤明显。脖子抓痕伤，挫伤。有了这个病历的精确记录，高大河下意识的想到，不怕马贵华耍赖，这里明明白白写着呢。
　　高大河从黄河医学院附属医院回到家已是半夜，稍微闭了一会眼睛权当休息。告人要讲究个时效，时间久了就可以被领导认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敷衍了事大有可能，高大河不敢有半点的怠慢，第二天天还没亮，高大河早早骑着自行车摸黑上路了。
　　群山辉映着黎明前的黑暗，青龙山的身影就像一个巨大的幽灵直冲星汉，公路两边到处是断壁绝崖，黑荡荡的山沟中自行车就像脱缰的野马借着下坡的惯性飞奔向前，黑黝黝的山崖飞速向后边倒去，可以清楚的听到青龙山沟小河中发出哗啦啦的流水声，稍不留神自行车就可能冲到断崖下边的河谷之中，让人粉身碎骨。自行车轮胎和山间公路上的砂石摩擦不住的发出“沙沙”的响声。无所不能的上帝老是把善良的人作践与股掌之间，无情的生活再次把可怜的高大河逼到了
　　人生的绝路上。
　　后退没有出路，哭泣不会有人同情，讨饶不会有人心善，卖萌不会有人垂青，要想活命只有奋争。高大河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拼命奔跑在和命运抗争的起伏曲折的山路上。
　　高大河早早赶到南山区政府大院，根据门卫的指点很快找到了卫生局局长的办公室。太早了，整个区政府办公大楼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卫生局的各间办公室都还锁着门。时间在静静的流淌，高大河的心在默默的流血。由于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高大河未免有点紧张，就像怀中揣了个兔子似的，惴惴不安的站在办公大楼长长的走廊上等候。
　　这里应该交代一下，最近南山区区委和区政府，本着职业化、知识化、年轻化的原则，对全区的领导班子进行了大范围调整。王局长因为年龄超过五十岁，把局长的位子让给了比自己年轻六岁的李局长。而自己成了卫生局的党高官，明面上，这个书记比局长大，实际上权利已经落到了李局长的手上，是标准的明升暗降。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在官位调整这个问题上，可谓是宦海如浮云，忽东忽西，漂浮不定，这也算是上级领导的一种领导艺术吧。
　　好歹等到王局长上班，不，现在应该是王书记上班了。当高大河站在王书记面前的时候，因为紧张，全身不住的颤抖，嘴巴笨拙张的口结舌，怎么也说不成綹。王书记看到平时阳光无限的高大河竟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知道高大河一定是经历了常人难以承受波折，为了让高大河稳定一下情绪，王书记善解人意的点燃了一颗香烟，先是轻轻的抽了几口，确认香烟已经点燃以后，非常淡定的递给了高大河。这一次高大河没有拒绝，而是接过来迅速的把烟卷啃到了口中，狠狠
　　的吸了几口，一股呛人的烟味直冲脑门，连连咳嗽几口以后，立即感到情绪稳定了许多。可以肯定的说，高大河这是人生中第一次抽烟，如果不是事情逼到了杠上，高大河是不会抽烟的。
　　当高大河把自己被打的经过仔仔细细的向王书记说完了以后，王书记先是不住的转动眼睛，口角大口的吐着烟雾，可以想见在短时间之内，王书记不知考虑了几多几多？等王书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考虑了差不多以后，突然“哈哈”大笑了几声，尔后说道：“你们行啊，我才走了没几天，你们就打翻天了。我马上向李局长汇报，看看李局长有啥意见？”
　　高大河在王书记办公室等了个恨时以后，王书记从李局长的办公室过来了，进门以后悄悄的说道：“李局长让你过去一下。”
　　高大河跟着王书记来到隔壁的局长办公室以后，看到房间里有两个人对着桌子坐在那里。王书记指着年龄大一点，年龄大约四十多岁的人说道：“这个是刚刚上任的李局长。”高大河赶紧赶上一步，对着李局长哈腰说道：“李局长，您好？”
　　王书记转身又指着对面坐着的一个年龄稍微年轻一点的说道：“这个也是刚刚上任的丁副局长。”高大河不敢怠慢，一边笑着一边点头说道：“丁局长，您好？”
　　李局长是一个黑脸大汉，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是对人很和善，从面相上看有点黑脸包公的味道，给人一种踏实感。李局长亲自给高大河倒上了一杯水，一边给高大河让座，一边亲切的说道：“高大夫，你的情况刚才王书记都说了，我们三个人简单商量了一下，你的事情还是回单位解决好。”
　　高大河一听急了，难道李局长不想管吗？于是可怜巴巴的说道：“李局长，您是我们的父母官，您如果不管了，我的打不就白挨了？难道打人是合法的？”
　　李局长怒眉一竖，带有一种威严的说道：“在共产党的领导下谁打人也不行，我马上给你们孙院长打电话，让他秉公执法，合理处理这件事情，你如果不满意可以找乡政府，如果乡政府处理你还不满意，那你再到卫生局来。这是一个组织原则，你必须一级一级来，要不然卫生局没法直接处理这件事情。”
　　高大河听明白了以后，感到李局长说的有道理，于是，赶紧告辞，返身回医院找孙院长。
　　没想到，孙院长的态度大大出乎高大河的意外。分明是高连安已经提前打了招呼，还没等高大河把事情说完，孙院长便黑着个脸说道：“你年轻轻的就和马大夫打架，马贵华同志是多年的老同志，是全国劳动模范，你马上老老实实上班，你如果到处告状，我停止你的工作！”
　　天啊，你怎么这么黑啊？明明是马贵华带人跑到家中打我，怎么就说成是我和她打架了呢？这理还讲不讲啊？
　　高大河一听这个孙尔民一点不讲道理，没有一个领导的样子，明显是支一家压一家，根本就不拉理，高大河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孙尔民就是个半吊子二百五，他根本就不敢惹这个高连安和马贵华，他这是明显想把高大河压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让高大河审理说冤，明显欺负高大河年轻无人。高大河的个性就是这样，你如果和他讲理，他肯定宾服你，你如果想以势压人，不讲道理，他绝对不会向强权政治低头的。高大河听完了孙尔民的发言，气不打一处来，毫不客
　　气的说道：“孙院长，你这是明着不讲道理，明明是马贵华领着两个儿子到我家中打的我，你却说是我和马贵华打架，你这个偏也不能偏到一点道理也不讲了吧？”
　　孙尔民胆怯的说道：“你想怎么样？”高大河理直气壮的说道：“你如果一碗水端平，分清道理，合理处理马贵华，我听你的。如果明着不讲道理，包庇马贵华打人，我这就到乡政府找领导去。”
　　孙尔民一听说高大河要到乡政府去找，马上急了，恼羞成怒的说道：“你敢？你如果不服从医院领导，我马上停止你的工作！”
　　高大河一听孙尔民要一黑到底，止不住的“哈哈”大笑，笑完了以后，正气凛然的看着孙尔民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太好了，你有本事现在就停止我的工作，我老实告诉你，有你这样的领导，你想让我在这里干我还不干呢。我就是回家种地也比在这里强，你懂不懂？”
　　孙尔民被高大河的浩然正气闷得喘不过气来，张口结舌的张了几下嘴巴，竟然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孙尔民也就是这水平了，正直的人难以在他这里得到公道。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这个世界大得很，总有老百姓说理的地方。
　　高大河按程序来到了乡政府，出面接待高大河的是一个刚刚从教师中提拔起来的刘副乡长。这个刘副乡长大约三十七八岁，身材不高，也就一百來斤，相貌太那个，一副猥琐的样子，单从外表看就不像一个当官的。刘副乡长以不屑一顾的表情看着高大河，强忍耐心的听完了高大河的发言以后，没想到和孙尔民一个样，不轻不重的说道：“这个马大夫是我们这里的名医，是劳动模范，不准你到处告状！”
　　高大河一听迷糊了，难道高连安和这个乡政府也打过招呼？难道这个刘副乡长知道马贵华和我打架的事？他怎么和孙尔民说的一个样？难道他们串通好了吗？高大河这时才意识到这个马贵华和高连安夫妻二人是很有能量的，竟然把医院的院长和乡政府的领导都摆平了，没有一个啦理的样子。不甘心失败的高大河耐着性子和刘副乡长说道：“这件事情你们总得调查一下子吧？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帮着马贵华说话呢？”
　　听完高大河的发言，刘副乡长色厉内荏的嘶哑着嗓子，一副压人的气势，蛮不讲理的说道：“我已经说了，共产党就是这么处理，难道政府的话你也不听吗？”
　　高大河一听刘副乡长以政府的名义压人，不禁怒火直冲脑门，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就是政府啊？你就是党啊？不听你的就是不听政府的？不听你的就是不听党的？你也太牛了吧？你这是凌驾于党和政府之上吧？”
　　刘副乡长被高大河的咄咄逼人吓破了胆，战战兢兢的说道：“你想干什么？”高大河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这样的政府不找也罢，我不信这个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我找卫生局去。”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把那个猥琐的副乡长晾在那里，就让他自己摸着脑袋找感觉吧。
　　让高大河没想到的是，刚刚走出刘副乡长的办公室门口，被乡政府的办公室主任小张截住说道：“高大夫，吴乡长叫你过去一下。”
　　不知道是祸是福的高大河，心神不定的跟着小张来到了吴乡长的办公室。
　　这个吴乡长是个大学生，几年前毕业于农业大学，在干部队伍知识化、专业化、年轻化的干部政策指引下，当了副乡长不到两年，刚刚被破格提拔为龙潭乡政府的乡长。
　　高大河一走进吴乡长办公室的门，就有一种温馨融融的感觉。吴乡长面带笑容，一边用明亮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高大河的脸，一边用温柔的双手抓住高大河的手用力摇了几下，随后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送到高大河的面前，威严的乡长办公室里平地刮起一股绵绵春风，让失魂落魄的高大河立刻感到了一股党和政府送来的温暖。从吴乡长那有力的握手和摇动中，高大河隐隐感到有一种来自于上苍的力量缓缓的流入自己的血脉中，太温暖了，几天来连续碰壁的高大河感动的有点不知所以然，只是用感激的眼光看着吴乡长点头。
　　高大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向吴乡长说了一遍以后，不等吴乡长表态，便主动以服软的味道说道:“吴乡长，你们想保住马贵华的劳模称号我不反对，但是，她领着两个儿子跑到我家中打我，太恶劣了，总得有个说法吧？”
　　让高大河没想到的是，吴乡长听了高大河的诉说以后，用非常明亮的眼睛注视着高大河的脸，非常镇定的一字一顿的说道：“乡政府不保马贵华，一人犯事一人当。共产党不允许有特权人物存在，不管是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马贵华作为先进人物更应该遵纪守法才对，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们的主管单位是区卫生局，乡政府支持你到区卫生局上访，让卫生局给你一个公道。”
　　看看，都是干部，这个干部和干部的水平不一样，吴乡长这水平比那个孙尔民和刘副乡长不
　　知高了多少倍。让吴乡长这样的人当干部人民放心，国家有希望。
　　听到吴乡长的发言，好像是天空中打了一个春雷，高大河的心情豁然开朗，虽然不知道前进的道路上有多少风险，但是冥冥之中，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章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