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梨花盛开的时候

　　春寒料峭，人们还穿着厚厚的棉衣，山崖上的梨花却迫不及待的含苞怒放，繁花似锦，把山山岭岭装点的一片锦绣，大好河山分外妖娆。
　　高大河走在上班的路上，看到满山的梨花，止不住心荡神怡，豪情满怀，口中轻轻哼着曾经把孙淑贤迷住的《喀秋莎》：“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当高大河走到离医院大门不足一百米的时候，远远看见马贵华的右手费力的提着一个大皮包，从医院里出来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来，那个皮包鼓鼓囊囊的不知是装了什么东西？看马贵华那吃力的样子，可以知道这个皮包里的东西一定很重。高大河不敢造次，对老同志起码的尊敬还是有的，赶紧止住
　　了歌声。两个人走近的时候，高大河赶紧立在道路的一边，满脸堆笑的准备和马贵华打招呼让马贵华先过。没想到，马贵华看到高大河立在道路的一边满脸堆笑、一副尊重的表情以后，并不领情，而是立即打住了原来脸上略带的笑容，一副作呕的样子，把头向旁边一扭和高大河擦肩而过扬长而去，把高大河当空气晾在那里。高大河还没来得及尴尬，就听马贵华连续吼吼几声咳嗽，把气管里的痰往上卡了卡，没好气的一口吐到地上，这明显是对着高大河来的。
　　高大河首先是一种莫名的感觉，我没有惹你啊？你怎么突然来了这一手呢？你不理我可以啊，人各有爱，各吃各菜，但是你不能吐我啊？你这是侮辱人格了吧？反应过来的高大河一股无名之火蓦然升起，脑袋感到“轰的一声”要炸了。按照高大河的脾气，他会上去抓住马贵华的衣服领子，质问一声“你什么意思？你怎么无缘无故的吐我？你为什么侮辱我的人格？”但是理智告诉高大河，这个马贵华是个女的，好男不和女斗；这个马贵华是个老同志我应该尊敬她才对。可是她已经侮辱我的人格了，我还能尊敬她吗？要说这个高大河素质够高的了，面对他人的侮辱竟然处惊不变荣辱不惊，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而是优雅的继续哼着刚才的歌儿“喀秋莎站在陡峭的岸上，......”。
　　马贵华知道做的什么好事，她认为高大河在她的无赖手段面前会气疯的，但是你疯了我不管，你却不敢对我怎么样，我家老伴是院长的高参，医院里的大事小事孙尔民都和我家老高商量，要给你点小鞋穿还不手拿把掐小菜一碟？再说我有三个儿子都大了，要是动手的话还不把你砸扁了，让你满地找牙？让马贵华没有没想到的是，高大河竟然脸不变色心不跳，释然悠闲的唱起了歌曲，这小子心理也太肥了吧？从那悠扬的歌声中马贵华隐隐感到高大河这是一种蓄势待发的气势；这是一种火山爆发前的宁静隐忍。做了好事理亏的马贵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软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人虽然没有摔倒，但是手中的大皮包掉在了地上。皮包一掉到地上，把马贵华的丑陋赤裸裸的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怎么了？高大河听到响声以后，条件反射般的回头一看，就见从马贵华掉到地上的大皮包中“噗嗤”一声撒了一地的煤炭，在那乌黑的煤炭中一把明晃晃的斧子特别显眼，高大河立即明白了许多。年年只要一立冬，天天上班时可以看到马贵华拿着那个下乡时的大皮包，而下班时，那个皮包老是鼓鼓囊囊满满的不知装着什么东西，今天这一下总算明白了，原来她是天天在从医院往家里偷煤。问题是她仅仅偷煤也就罢了，为什么还把医院刚刚发给各个科室用来劈柴生火的斧子也往家里拿啊？太没有底线了吧？欧乃是天不藏奸，被高大河看了个正着，也算是命该如此吧？
　　无意中发生的这一小插曲，没有任何人看到。大地不语，高山无声，湛蓝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山坡上盛开的梨花轻轻抚动着春风，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让人无言无泪无奈的是，丑恶往往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
　　先是被打了一闷棍的高大河，继而是发现了马贵华的丑陋行为，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一边走一边琢磨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就这么走啊走啊，想啊想啊，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医院二楼院长办公室的门口。
　　可能是无巧不成书，也可能是冤家路窄，就在高大河走到院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吱呀一声院长办公室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好是马贵华的丈夫高连安。
　　被马贵华弄得有点晕头转向的高大河这时有几个选择：可以主动和高连安打招呼，把刚才的事忘了，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可以一扭头过去，不能像刚才那样自找没趣；也可以拦住高连安问个明白，“你老婆为什么咳嗽我？”要选择的方式可能有很多很多。现实是残酷的，还没有等高大河把办法选择出来，就听高连安没好气的用鼻音大声的“吼”了一声，卒不及防的高大河条件反射一般打了个颤抖。这他妈的也太邪了吧？刚刚送走了个母夜叉，怎么又来个蒋门神？
　　今天这是怎么了？
　　平时人们走在路上，经常碰到一些人喉咙中发出刺人的“吼吼”声，弄得人们浑身不舒服。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原因：一，正常人感到喉咙里不舒服，咳嗽一下缓解缓解；二，有的人小时候患过“多动症”没有好利索，经常无意识的发出“吼吼”声。这两种情况都不能管，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你如果招声去和人家理论，那就是自己有“精神病”了，因为在那个精神病学里边有一个“关系妄想”。所谓“关系妄想”是指病人会无缘无故的认为路上的人对着自己咳嗽，或
　　着对着自己“吼吼”。
　　问题是高大河他没有精神病，他的心理素质好的很，在许多场合表现出来的不俗身手完全验证了这一点。
　　在正常情况以外，还有一种特殊情况：在单位上人与人之间在正常工作中，有些逞强好胜的人由于互相不服气，互相看不起，谁也想站上风，但是谁也压不过谁，吵架觉得影响不好，打架又觉得损失太大，于是黔驴技穷一般，在路上碰到了，不是互相咳嗽，就是互相“吼吼”，这些小人的做派，往往让那些知道就里又置身事外的人贻笑大方哑然失笑。
　　这个问题又来了，高大河他没有逞强好胜，没有看不起哪个人。高大河他从来就没有惹过高连安和马贵华夫妇，他一直把他们当长辈看待，那次看到马贵华拿了那个赤脚医生的山楂和西红柿，因为量太多，马贵华拿着太费力，还主动帮着拿，要知道那可是些不义之财，是送给高大河他也不敢要的啊。今天看到从马贵华的皮包里撒了一地的煤炭以后，高大河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要转回身去帮着马贵华把撒到地上的煤炭捡起来，甚至帮着她往回送一程，但是想想马贵华刚才
　　那态度，而且这煤炭是从医院里偷来的，就是再善良的的人也要打个犹豫了，要是那样的话是不是对自己的不尊敬？要是那样的话是不是助纣为虐？正义和善良有时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打架，扶弱解威是最善良者的美好人性，但是，你得看这个弱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如果帮助一个劣性斑斑的人，帮着一个偷鸡摸狗的人去偷盗，那是正义所不允许的。
　　要说明这个问题还真是有点难，有些事情让人难以启口去说，就连那个经历了世态炎凉，看破了人间冷暖的五松山也有点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黔驴技穷归黔驴技穷，无计可施归无计可施，这个故事还得往下进行是吧？我们只好逆向思维，打破法律常规，来一个“有罪推定”，也只好如此了。
　　人在做天在看，天理昭昭，就让那万能的观音菩萨来评判吧。
　　高大河一毕业就把那个结扎手术做的炉火纯青，不到一年就被王院长送到黄河医学院附属医院进修外科，回来以后就能独立开展普外手术。那个接生本来是马贵华的独门绝技，没想到被高大河全学会了，什么平产、顺产、难产高大河都接的得心应手。不几年的功夫这个高大河已是在南山区西南地区小有名气的大夫，这些没法不让人嫉妒。当年高大河和段红、李德军、马贵华一块下乡，马贵华逮住人家的山楂就扒拉到自己的黑色皮包里。当时高大河虽然没有拿，但是他看到了马贵华的丑恶嘴脸。当时马贵可能认为高大河有点傻，不知道拿人家的东西自肥，而且还傻乎乎的帮着自己拿脏。但是事后马贵华就不这么认为了，她会悖晦的认为高大河把这个事情到处说，他会在众人面前败坏自己的名声。那个老石匠给高大河送苹果时，高大河不敢要，马贵华听说以后曾经在心中暗暗笑话高大河，认为这就是个菜鸟，就连送到门里的东西都不敢要，能成什么气候？可是时间久了以后，随着高大河声望的提高，马贵华不这么认为了，她认为高大河这是沽名钓誉，追求虚名，野心不可小视。齐小涛在众人面前截住高大河摔跤，本来想逞能，没想到被高大河揪着领子推了个面朝天，无意中齐小涛抬高了高大河在全院的威望。高连安和马贵华在家不可能不议论，虽然年龄相差了二十多岁，但是作为天天见面，利益相关的人，不可能没有触动。常江是城里人，平时行事有点无赖，连王院长那样虎虎生威的人都让他三分，把个卫生员改成了会计收费员。没想到被高大河整的服服帖帖，这事让人好生眼红，好生嫉妒。因此那次改点名册的事发生以后，高连安才借高大河到院长办公室看报纸的机会，好好点了高大河一下，让他老实一点，让他知道我们老高家才是这个医院的老大。
　　以上这些都有合理的成分，也都在正常人的容忍范围之内。关键是高大河接生的那个死而复生的新生儿把马贵华的黑暗心理激发到了极点。高大河是个实在人，那天接生孩子的事情发生以后，他根本就没往深处想，在他看来把一个“新生儿窒息”窒息抢救过来是天职所在，再正常不过了。至于那个马贵华叫了三趟不到场，到了以后不动手，看到小孩情况不好以后，还挑动家人和高大河闹事，高大河当时是感到很生气，可是有什么办法？你质问马贵华为什么挑动产妇家人和自己闹事，马贵华她矢口否认你怎么办？她说你赖她怎么办？君子不计小人过，好男不和女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进一步山穷水尽，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些做人的道理高大河比谁都明白，所以这件事对于高大河来说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这样处理即表现了高大河超人的素质，又表现了做人的智慧。苍天让人生下来就是要让你吃苦的。天宇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作为一个男人，你如果婆婆妈妈的经受不住考验，丢三落四的没有完美的完成上苍的旨意，这个人就没有什么大作为了。问题是马贵华和高连安不这样想，他们认为高大河一定会到处宣扬，败坏自己的名声，以此来提高在医院中的地位。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们高连安和马贵华辛辛苦苦在这山沟里熬了这么多年，才算是熬出了点头，照这个发展法，再过几年这西南分院的天就是高大河的了。好事要趁早，要把隐患消灭在萌芽状态，亡羊补牢未为晚矣，以前有点大意了，再不对高大河使点颜色，这个高大河就要成气候了。
　　可以想见，如果这个医院里没有高大河这么个人，就没法显现出高连安和马贵华夫妇的龌龊和丑态。古语说得好啊“镜无照疵之罪”，明晃晃的镜子照出人脸上的瑕疵，是大自然赋予镜子的物理特性，镜子并无过错，只能怨那照镜子的人自己长得丑。可是，那些把事情本末颠倒的人，那些抱着自己歪曲的世界观不放的人，那些刚愎自用的人，总是把自己的不舒服归罪于他人，而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浑然不知，总想借题发挥，归罪于他人，在他们眼里那就是“镜有照疵之罪”。君不见，这个世界上跑了老婆怨四邻的肮脏男子大有人在，悖晦他人、甩锅给他人的人层出不穷，世界就是一个林林总总的万花筒。
　　不知经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在床头上商量来商量去的马贵华夫妇，终于设计好了对付高大河的办法。这才有了刚才两人不约而同，一前一后，如出一辙，对着高大河连“吼吼”加咳嗽。
　　问题是这才开了个头，好戏还在后头呢。
　　要知高连安和马贵华夫妇怎么对付高大河，怎么上演了惊世骇俗的好戏，且看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