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领导的考验

　　为了改变南山区医院职工的住房条件，南山区卫生局决定把区政府批准修建的第一座职工宿舍楼盖在西南分院。一来是安定职工的人心，让职工有个安定的生活环境，好安心山区工作；二来西南分院是省级计划生育先进单位，把南山区卫生系统这建国以来的第一座职工宿舍楼盖在西南分院也是对他们工作的肯定，体现了上级领导从大局出发的大家胸怀。
　　这天上午王院长遇到了一件麻烦事，那个去区物资局跑材料的王国庆从区卫生局打过来紧急电话，说是那个钢材和水泥的计划指标份额已经批下来了，根据所建宿舍楼的规模指标，区物资局一下子批给了一百吨盖楼用的水泥和三吨钢材，必须马上把三千块钱送过去，好拿着钱赶紧去水泥厂开发票，如果一旦慢了，水泥厂说你去晚了，水泥已经被别人买走了，那就麻烦了，那就意味着必须再跑物资局批计划开条子，不知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再排上号。
　　接到电话以后，王院长马上行动起来，赶紧催着财务人员到临近的兄弟单位去帮忙凑钱，因为三千多块钱是个大数目，全院职工一个月工资才两千多元，平时整个医院的银行账号上也就几百块钱的库存，只有到了月底，区财政局把整个职工的工资拨过来时，医院在银行的账上才能看到几千元的存款。好不容易把三千元钱凑够了以后，王院长又开始犯难了。这钱怎么送过去啊？如果到银行开一张发票，路上是安全了，问题是你在这里把钱存到银行，到了城里以后还得到银行去办一趟手续，那样倒腾来倒腾去得耽误多少时间？去晚了，耽误了那个水泥开发票就坏大事了。考虑来考虑去，一时想不出好办法的王院长竟然抓了瞎。正在王院长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看到高大河到医院办公室门口的水管子上洗衣服，王院长不禁心头一动。
　　那天在办公室和高大河谈过话以后，王院长生了几天的闷气，本来认为高大河聪明懂事，有意点拨他一下好让他早上正路，在政治上有所建树，没想到这小子四六不通神，说了半天，他竟然说了句“政治上进步不进步的无所谓，只要业务上上去了就行了。”他当时不开窍不要紧啊，过来以后想通了，赶紧主动找我啦啦也行啊？问题是过了好长时间了也没见动静啊？生了几天闷气以后，王院长慢慢也就想开了，年轻人不懂事的多了去了，但愿高大河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社会知识的长进，把许多事会慢慢想明白的。
　　看到高大河以后，王院长突然来了灵感，何不把这个送钱的事交给高大河去干，一来考验他的能力，看他敢不敢拿这么多的钱？二来考察一下他的人品，他如果把钱拿出几张装到口袋里，一次就把他的德性暴露了，那我培养他干啥？看我怎么整治他，一次让他知道马王爷三只眼的厉害，今后老老实实在医院里待着吧，这辈子也别想抬起头来。想到此的王院长止不住的在心中发出暗暗的笑声，随之大声的喊道：“高大河，进来！”
　　听到王院长的叫声，高大河一边摔着手上的肥皂泡，一边走进了医院办公室，进门以后恭恭敬敬的问道：“王院长，您喊我有事吗？”王院长满面笑容的说道：“你小子上班时间跑到这里洗衣服，偷懒啊？”高大河赶紧解释道：“我今天下夜班，闲着没事把衣服洗一下。”王院长半虎半开玩笑的说道：“我猜你也没那个胆量，守着我上班洗衣服，看我怎么处理你！”不知王院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高大河，也傻乎乎的一边笑一边说道：“在院长面前我哪里敢啊，我可是好职工，是顺民呢。”
　　王院长突然一变脸，一脸严肃的说道：“我这里有一件大事，你敢不敢干啊？”高大河看到王院长那认真的样子，不免有点紧张，无所适从的怯生生的问道：“啥事啊？”
　　王院长说道：“为了我们医院盖楼，区物资局调拨了一百吨水泥和三吨钢材，现在王国庆在区卫生局那里等着开发票，你赶紧把三千块钱送过去，越快越好。”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人离了钱是万万不能的。钱的意义很复杂，绝对不是单纯买东西那么简单。从一定意义上说，钱是一种媒介，可以把任何没有关系的东西变得有关系，甚至是非常重要的关系；钱，是一种亲和剂，可以把人的关系拉的很近；钱，可以使人升天，也可以使人下地狱；钱，是一种试金石，可以检验好人和坏人，贪钱者是坏人，相对而言对钱敬而远之者那就是好人，但是这个敬而远之也必须有个度，关键是看你这个取钱手段是否合法，如果离钱太远了，那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可怜虫了。因此，今天王院长就是想通过“钱”来看看高大河在这个做人上是几成货色！
　　高大河家里虽然不是很有钱，但是对钱却不是很生疏。高大河自打高中毕业以后，在家务农四年，其中有两年是村上的出纳，全村人的钱全在高大河的皮包里装着，说他是全村人的财神爷一点也不为过。一九七六年全村秋后算账，村上革委会决定按每家劳动所得的百分之二十找钱，高大河一次就到农村信用社提了两万元，那时候两万元是个天文数字，吓得信用社的工作人员不敢让他一个人回村上去，非得到派出所找个公安人员护送一下，幸好高大河碰上了一个熟人求情，才免了那个让公安护送的麻烦。
　　高大河一听王院长是让自己到城里送钱，心头不禁松了一口气，随即说道：“太好玩了，我已经多年不玩钱了，正好过过手瘾。”王院长一听高大河说要过过手瘾，心里不禁打了个咯噔，心下想，这小子可别见钱眼开，爱不释手了。于是严肃的说道：“这钱是拿来玩的吗？你小子可别见钱眼开，爱不释手，把自己玩进去了。”他说得这个“玩进去”指的是因为贪钱把自己玩进了监狱。高大河一听王院长把话说得那么严重，赶紧解释道：“我说的这个玩，就是过过点钱的手瘾，没有把钱占为己有的意思。”王院长一听知道有点误解，禁不住的哈哈大笑，豪爽的说道：“看把你能的，我且看你怎么过手瘾的。”说完以后对着隔壁的会计室大声喊道：“吴会计，把钱拿过来！”
　　会计老吴应声赶了过来，手里拿着厚厚的三捆人民币，封条上的印章是刚盖上去的，可以想见在刚刚过去的不长时间内，吴会计不知认真的把这三捆人民币反反复复的数了几遍，然后打捆的。那时人民币最大的面币是十元的大团结，三千元就是三百张，数起来还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据说银行的工作人员刚就业时，最难过的关就是数钱关，有些年轻的银行职工为了练习数钱把手腕累肿了是常有的事。
　　就见高大河从吴会计手中接过那三捆人民币，很专业的在手中颠了一颠，然后放到桌子上，拿起其中的一捆，熟练而又轻松的把吴会计刚刚打上去的纸条拿掉，用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固定住钱币的远端，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紧了近端，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及中指快速搓动，王院长和吴会计有点看傻眼的味道，还没回过神来，一眨眼的功夫那一摞厚厚的木棉纸已经在高大河的手上过完。高大河拿起那张拆掉的小纸条，熟练的又把它捆到钱上去，然后自信的看着吴会计的脸说道：“正好一千元。”高大河如法炮制，很轻松的就把三捆大团结数完了，完了还余兴未尽的说道：“太好玩了，我已经好久不干这个活了。可惜少了点，不过瘾。”王院长赶紧严肃的嘱咐道：“这钱不是好玩的，如果少了一张你必须赔上，你还是再数一遍吧，要不然过来说少了就不算了。”
　　高大河调皮的说道：“院长大人，如果这钱少了，您扣我工资得了。”王院长不甘示弱的说道：“别以为我不敢，有你好看的！”
　　看到王院长那认真的样子，高大河先是缩了一下脑袋，继而调皮的伸了一下舌头。王院长看到高大河有点老实的味道以后，又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已经打电话问过公社办公室，正好公社的大头汽车去城里办事，你可以顺便搭车去。汽车马上就过来，你赶紧准备一下，到下边医院门前等着。”
　　高大河不敢怠慢，赶紧把没洗完的衣服端回到宿舍，把钱装到马桶背包里边，快马加鞭迅速向医院大门口跑去。
　　130的大头货车沿着河边的砂石公路风驰电掣的朝着城里的方向飞奔而去，驾驶室里坐满了公社的领导，高大河只好站在货车的拖斗上，每到一个山脚的拐角处，都被汽车那巨大的惯性摔得东摇西晃，高大河紧紧抓住汽车前边的栏杆，稍不留神身体就有可能被摔下汽车去，太刺激了。
　　一场暴雨，山洪爆发，河道里的水陡然增加了十倍，猛兽一般的洪水裹挟着巨大的石块汹涌而下，洪水和巨石的相互碰撞发出震慑人胆的咆哮声，彰显着大自然的蛮荒之力。刚刚倾注玩雨水的云朵依依不舍，缭绕于群山之间，西边的青龙山像是披上轻纱的少女，阿娜的身姿时隐时现，让人浮想联翩，兴致盈然，鲁中山区的雨季来到了。
　　汽车在接近城区的时候，道路变得相对平缓起来，站在汽车上的高大河稍微静下心来以后，不住的想着这样一个问题：医院里那么多人，光后勤上吃闲饭的就有十几个人，王院长为什么单单让我去送钱呢？
　　山坡上果实累累，桃李芬芳。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高大河毕业分配到西南分院一年整。
　　经过一年来的努力，高大河已经融入到这个山区群体之中，和全院职工混的浑熟浑熟的。高大河已经掌握了多发病和常见病的诊断和治疗，独自值班也已经是驾轻就熟，对于许多危重疑难病例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那天对那个癌症病人的会诊就是见证。尤其是那个夜班时对产妇的接生，也是手到拈来。自从那次一宿接了四个宝贝以后，使高大河产生了极大的自信，一般的难产不用妇产科大夫帮忙，也能处理的井井有条。关键是已经结了婚，完成了人生中的一件大事。这人生有什么难的，所谓的成家立业也就那么回事，这不是不知不觉之中都完成了么？人其实不用为了自己的事过于操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好多大事不是个人能左右的，上帝都早安排好了。每当想到这些，高大河不禁暗暗为当初毕业分配时的表现暗暗作羞，那时太单纯了，表现的一点都不成熟。
　　这天中午高大河狠狠的睡了个中午觉，起来感到浑身轻松，年轻人的自我感觉良好荡然于脸上，一边哼着歌曲一边从自己的新家家中往医院走去，远远看见医院门口凑满了人，早到的职工们都在医院门诊大厅里聊天乘凉，好不惬意。高大河刚要和众人大招呼，猛不丁从旁边的人群中窜出一个人来。就见来人直奔高大河而来，连话也没说就一把揪住了高大河的上衣领子使劲拽了几下，高大河不禁下了一大跳。这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回事啊？
　　要知来人是谁？为何揪住高大河的领子？且看下章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