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蒙

　　生而有蒙，学以解愚。
　　学而无涯，蒙昧皆明。
　　这春日的阳光明媚，包含多的是温煦的味道，而少了那些激烈，少了一些突兀。
　　那尤垚口中的‘追日楼’本就是高达八丈，在这里承接早日的阳光，甚是舒适。而此刻尤垚仍闭着双眼，仿佛只是在享受，其实嘴角的笑容，表现出更多的是对自己这几年来修行的快乐！
　　把‘势’作为自己修行艮山之力的第二个义后，较起之前的‘比’之义，尤垚也总能从其中领悟到更大的力量，这更加增强了其修行的信心和成功的经验。以尤垚的看法，从象中领悟到义之后，就可以把‘义’作为自己的力量源泉，进而更深层次的明白万象中的气，引导体内中的力。自从自己成功掌握势之义之后，完全见识了自己使发元气的力量，这也推动着自己去领悟同样敏感的地之力。
　　对于地之气，尤垚似乎总能轻易的感知。几年来，习惯于在丑时修行的他，在那刻呼吸的空气当中，总能感觉到浓郁的地之气。虽说这坤地和艮山同属土之力，但尤垚似乎总能模糊的分辩出那种不同。而这也是尤垚刻意去要求自己先行领悟山之力的缘由。
　　这就是尤垚的聪明之处！
　　艮山之力和坤地之力有其丁点的相似相通，但更多的是不同，毕竟这是分属八气之一的。
　　而同时每一种气，又都有不同的象，但这些象再变化万千，也是基于其基本之象的。譬如艮之力，就在于山。坎之力，就在于水。而在这基础之上，山又有千姿百态，水又有千奇百怪，但究其根本，同一种气力的象，是有其相通之处的！毕竟，它们所基于的是天地之间同一个对象物体！
　　而尤垚把第一个感悟放在艮山之上，就是为了更好的划分出空气中流窜的坤地之气和艮山之气，毕竟尤寨是处于群山之中的，对于山象的观察，可谓抬头即见。而自己当时修行的一大目的，就是为了参加内门会，就是为了打败尤均。而更容易接受的山之力，就必然作为自己修行的第一重点。
　　而同时，因为对两力都是敏感，尤垚在开始时就决定两气并修。
　　在对山势之义掌握之后，对于坤地之气的象，尤垚的做法也与旁人不同！
　　大部分人在修行坤地之力之时，都是从其广阔无垠之象入手的。但对于从接触修行，就未离开尤寨半步的尤垚来说，这可以想象，却不得见。毕竟，整个尤寨就是谷地之内，那种一望无际的感觉，还无法扑捉。而也就是这样，曾让尤垚无法下手，曾是毫无进展。
　　因为尤垚觉得自己现在所见之象都是艮山之象，毕竟，自己就在山中。但又隐隐觉得有点不同，却又说不出什么。
　　直到自己再一次背诵五行决之时，尤垚才知晓自己的蒙稚。这五行决金篇中有一言，“头顶万仞，皆是为天”。而对应的土篇有一句，“脚下千丈，皆是为地”。尤垚一下子明白了，是啊！自己现在立在其上的，也许山外之人会说自己在山中，但对于自己，那就是在脚下的地上啊！
　　想通了这些，着实让尤垚欢喜了好久！而之后，在太恒峪内，自己就重点观察脚下之象。而自己把第一个重点，就放在了因尤寨孩童修行所留下的土坑之上。
　　尤垚不知道这些土坑已留下多久，但从第一次被尤坛带到太恒峪，自己就关注着这些坑地。这些坑地都是被一代代尤寨子弟修行中踩踏而成。而尤垚所继承的位置，就不知是谁的‘遗迹’，也有一个较深的斜坑。这种特殊之地，尤垚有感觉，自己会有不一般的领悟。
　　于是乎，有一段时间，当别人在晨练中磨练自己武技之时，尤垚总是蹲在地上，认真的看着什么？而且一看就是几个时辰，一动不动。自然这些也惹得尤均他们的嘲笑，但尤垚不为所动，依然我行我素。
　　而有时，又忽然跺上一脚，但这地面却纹丝未动。即使在无人之时加上‘巨势’之力，仔细看，这坚硬的地面，也只是有了丁点凹陷。看来这地之坚硬比起那巨石也不遑多让。
　　之后，尤垚看看自己踩下的凹陷，再对比前辈的杰作，仍是陷入深思，一动不动。
　　“这大地之中，必有一股深厚的防御之力。而这种防御之力，到底来自何方？出自哪里？现在还不多知。不过，对于这地之力的第一个义就暂定为‘御’吧！”有了艮山的势之义的经验，尤垚先行定下了义。
　　尤垚虽定下了义，但却一时仍摸不到头脑，因为不知这力发自于何处？毕竟，防御之力大多内敛，不似那些进攻之力来得磅礴。
　　苦思几日，仍不得进展，尤垚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凭借着对空气之中地之气的敏感，尤垚先行凝结体内之气。之后，请求尤坛，做自己的陪练，对自己进行捶打，以自己为地，进行磨炼。
　　一拳！
　　两拳！！
　　一脚！！！
　　两脚！！！！
　　尤垚在一次次‘挨打’中，深刻着感悟着体内之气的变化，心中想象着土坑之象，似乎有所领悟，却抓不住！
　　直到有一次，在自己走神之中，尤坛一拳击于胸口，尤垚猛退几步，跌倒在地，却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因为走神，来不及调动全身之力来抵抗，那地之力得已流窜于全身，从而以包容之态，抵御着尤坛的进攻。而那土坑亦然。土坑之外是地，土坑之内也是地。坤地就是在以包容进行着最大的防御！”
　　想明白了这些，尤垚知晓了‘御’之义的用力之法，也明确了自己以下的修行方向。一则多凝结体内的地之气，二则要对自己进行炼体！
　　所谓炼体，横练筋骨还不算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强化自己的气海！
　　大陆之上，每个人体内皆有气海。这气海是体内八气储存之所，是人力量的源泉，且气海是随着年龄身材的增长也是有所发育的。这就是一些年龄很小的修行者打不过一介农夫的原因。但成年之后，气海就增幅甚缓！除了加以修行，使自己气海变大变厚，才得已存储更大的力量。气海越大，得已储存的力量越足。气海壁越厚，得已储存的力量越纯。
　　所以修行人修炼气海的目的，不仅是让其增大，也是要让其壁增厚，这样就可以更大限度的储存体内之气，并且是体内之气更加精纯。这无疑也是非常重要的。
　　而关于炼体之法，尤寨之内对于这些孩童并无传授。毕竟，对于这些身体并未发育完全的孩子而言，那些一般的炼体之法尤其显得残忍。但倔强如尤垚，却不在乎这些，毕竟，自己满心所想的就是要修行！
　　但对于没有练习之法的尤垚，也着实迷茫了许久。不过，经过几日，尤垚终于确定了修行之地。
　　太河在流过太恒峪后，于东南山间，奔腾而下。整个太河似一把尖刀，划开了山间。
　　山已断，水未息！一条瀑布挂在了这山麓！
　　而尤垚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自己关于山势之意，就是看到这瀑布之流才得已领悟的！
　　一条蜿蜒的石梯，位于这瀑布之侧，所连接的就是太恒峪和这第一平台。这第一平台面积极阔。太河之水在这第一平台之上，形成了一个美丽的湖，名字叫做太湖。而和太河之岸一样，不论这太河之水于夏季之时多么汹涌，这湖面似乎都没有变化，波浪不起。而在太湖的南侧，又形成一条比太河窄了些许的小河，被尤寨人称为恒河。而恒河在绵延数里之后，又形成一条水势更磅礴的瀑布，流向第二平台。
　　当然，第二平台及其之下，对于外门弟子是禁入的！
　　而这第一平台，可谓是这些尤寨孩童的最喜之地。尤其是在夏季，修炼之后，
　　一头扎进太湖之内，是何等的惬意！而尤垚喜欢来这个地方，是因为似乎总能在这里感悟出不一样的东西。
　　而选择在这里炼体，尤垚就不只是观察瀑布那般简单了，而是决定走近它，走进它。
　　尤垚是这样想的。以这瀑布的流势，一则可冲击自己身体，肯定能增筋强骨。二则若是在这等态势之下，练气吐纳，虽不知对气海有何影响？但想来，也不会有坏处的。
　　可当尤垚真的开始实施这个计划之时，才发现是诸多艰难。那些瀑布之下得已以石块的状态‘存活’下来的巨石，都已被敲打地甚是坚硬，而那些零散的水滴，滴在巨石之上时，迸溅而出的水滴，就好似是使发而出的元气，打的身体生疼。
　　一心要炼体的尤垚，只有咬紧牙关，先在其势弱之地，接受冲击。之后，慢慢地向里靠近。
　　这种过程是缓慢且痛苦的，随着越来越多的水滴或迸溅或冲击的打在身上，尤垚不知在这湿润的石壁上被冲下太湖多少次，不知道那太阳月亮经过多少次轮换转替！
　　可越靠近瀑布，尤垚已不得不使出气力去抵抗，当自己的后背可以完全进入瀑布之时，尤垚知晓，最关键的时候到来了！
　　摒弃呼吸，身体后仰，全身进入瀑布，第一次，并未坚持多久，就伸出了头，大口喘着粗气。尤垚知晓，心脏只跳动了不到七次，自己就已坚持不住，觉得过去了好久。饶是自己提起了全身的气力，身体将将抵抗住水的冲击，可耳朵业已被那股呼啸所打败。自己明明知道很短的时间，却不敢再过多的尝试，匆匆地伸出了头。
　　再试，心跳了六下！
　　再试，心跳了五下！
　　……
　　尤垚不再抵抗，任由这瀑布把自己冲下太湖。游到岸边，不顾身体衣服的湿漉，呆呆的看着那瀑布。只有试过的人才知道，那声音的可怕，好似可以击碎你的耳朵，直击你的灵魂，让它颤抖，让它不知所措。
　　而这对尤垚最直接的打击是，刚刚领悟的‘御’之义，还有瑕疵。最起码是还有弱点，比如，那耳朵！
　　第二日，强行的进入，可以坚持到十下。尤垚尝试了四次。
　　第三日，既然仍是不得其解，尤垚仍进入其中，尝试了五次，最多亦可以达到十五下。而这也是在行将退却之时，尤垚张大了嘴，发出一声怒吼，而那一刻，似乎可以关闭一下听觉，使时间得已延续。
　　且这一次，尤垚强行控制身体，使自己立于瀑布之下的巨石上，没被冲下。巨石仍不接受一丁点水滴，反弹而出，直击尤垚面部，这一下，似乎打醒了一些念头！
　　“是啊！饶是自己使用元气踩踏的坑地，却只起了一点变化。想来，那坑地就如这巨石一般，所受冲击甚大甚多！而越是这样，其上松散的石质被冲下之后，所留下的都是坚硬的、防御强悍的巨石一块！而反过来思考，自己就应该在自己薄弱的地方，如那耳朵，抑或就是别人进攻的地方，加大其防御，增强其坚硬。在包容之中，应该是有重点的！且这重点，是要可以随着自己意志进行转移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其后的几天，尤垚不再盲目的进入瀑布之内，而开始就体内的元气，进行分离，进行控制。
　　一个人全身用力不难，或用力一处也不难，而难的就是在全身用力之时，还要有一处的力量强于周边，这对修行者的心念心力尤为考验。
　　而尤垚的大坚毅就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在确定了修行目的之后，尤垚从不会轻易放弃。一次不行，再来一次。达到自己要求，就进入那瀑布进行测验。再次修行，再次控制。终于在这个夏日将尽之时，尤垚已可以在那瀑布之下，坚持百下冲击，且不受那声音影响！
　　而让尤垚高兴的是，不用在天寒之时，进入水中了。而这，也成为尤均修行了乐，使出了‘龙吟’，却对尤垚无用的原因。毕竟，那简单的一种元气的震动之声，比起太河瀑布，还是小儿科！
　　而且，尤垚明显感觉出，自己的气海，所能储存的气力，比之以前要来的多，来得精纯！而且自己的身体，也要结实许多。
　　这样的一怀念，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去几个时辰，收住心神，尤垚开始测量这午时的日影。
　　“又变短了！”尤垚低声呢喃着。此时，业已是春季，而在自己的记录中，那冬至之时，这八尺玉表中午日影最长，为一丈二尺三寸。而现如今，日影的长度这几日已只有一丈向左。
　　“这‘追日楼’好不巧妙，早晚间日影拉长，却仍不出这屋顶范围！但其最长之时，就是冬至早晚间太阳斜射时，这玉柱的影子，是直奔这楼顶东西两角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