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蒙

　　天下之山，皆延我势。
　　天下之水，皆随我形。
　　华夏大陆之上，千峰并峙，万河争流。一时间，造就了多少让人叹为观止的奇景妙色！而追根溯源，这山水皆是出自昆仑山脉！
　　昆仑山，是天下三大龙脉的祖庭！是大江和大河的发祥之地！甚至被认为是东方人类的发源之所！据传说，伏羲族的祖先，第一次带给人间火光的燧人氏，就居于昆仑山之上！
　　春意甚浓！这昆仑山脉巍峨之上，更直接的接受着阳光的普照！树下的草本破土而出，纷争着这样的静谧，分享着这样的温暖！
　　在昆仑山中脉之内，有一处山坳。周边四面奇峰，却日出可观，日落不避。这山坳面积极阔，四面山峰之下，都是成片的树林。仔细看这些檀树、棪木，好似有一种规律在其中，可又不是一些简单的阵法，一时让外人是理不清头绪！这些树木之下，盛产砆石，那些美丽颜色的堆积，勾勒出这片世外桃源！
　　在这山坳正中间，远远看着是一座巨大的石屋。走近一看，更确切的可以称作为城楼。可仔细看来，这整个建筑仿若一块石头雕刻而成，四面之上并没有门。而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四周是带有一点斜度，不过却似刀劈下的自然！没有一点突兀，不见一点粗糙。那般地圆润光滑，那般地鬼斧神工。整个石屋高有八丈，阔五丈余。沿着‘石屋’旁侧的石梯，攀扶而上，到达顶部，会发现更神奇的地方！
　　若说在这样的地方，这样一个城门楼子般的建筑，在屋顶四周却没有女儿墙，而是‘一望到边’的平坦。唯一的凸起物，是在这屋顶中间，有一根‘玉柱’直挺挺的竖立着，突出部分，只有八尺之高。除却这个，再无他物！这倒证明了这石屋不做勘察守卫之用，只是让旁人更添疑惑。
　　但每天凌晨，日出之时，都会有一个黑黑高高的孩子，左手持规，右手拿矩，在这里测量一番之后，再记录着什么。仔细一看，这小子正是几月前，在尤寨内门会上一鸣惊人的尤垚。
　　话说当日，击败尤均之后，尤垚心中也是多种情绪的杂陈。有三年来的委屈，有实现愿望的喜悦，也有对刚才交手时的反思。可头顶之上的响雷，让他不自己的抬头看着，越发觉得这天地之间的奥妙，这修行之中的不可思议！
　　而之前，都是自己在摸索中前行。虽然，尤泰叔叔他们对自己都是很照顾的，可毕竟对于没有进入内门的子弟，大都要沉浸在自己的领悟和修行之中。
　　老者的忽然上台，并没有惊扰到自己。而自己说出的问题，也一直就是自己在思索的问题。
　　“这天外是什么？这我内是什么？”
　　老者被突然问到，一时语塞，轻咳几声。尤垚这才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老者，知晓他必是族内重客，赶紧施礼到。
　　“不错！不错！算你一个，算你一个！”老者一席话，尤垚不知何意，迷糊起来。
　　老者不再多言，一转身，凌空跨做几步，就回到他座位之上！
　　“踏虚就空？”但但这几步，老者的身份，就不言自明！他必是元师级别的人物！尤寨众人，众皆侧目！尤垚也暗暗感叹，这老者这般风采，看来对于地之力的领悟是好不深厚啊！对元气的掌握和控制，可谓恰当好处。不遗漏一分，未张扬一丝。是那般的自然，那般的洒脱。
　　之后，玉台之上，比试继续。可人们都好像仍沉浸在第九战之中，并再无大的叫好声，再无多余的心思。
　　直到尤泰宣布第一天的比试结束之时，众人又开始交耳起来。讨论的话题，有尤垚，有那神秘老者。
　　不出所料，尤垚被长老们留在了透门堂之内。而之后，第二日的比试，也没有了尤垚的身影。寨子们传言，神秘老者是一位厉害的元师大人，此次来寨子内是寻觅一子来做自己的徒弟。更有言之凿凿的话语出现，老者在询问过尤垚和长老们之后竟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尤垚直言天意，天意如此！总之，之后在寨子内，也就没有了尤垚的身影。不过，关于他的话题却更多了起来。
　　而尤垚跟随老者来到这里已有几月有余，刚来时的兴奋和喜悦，业已被这每日的重复所磨研。在被带到这个地方之后，那神秘老者给了自己一把规、一把矩，指着这间石屋，让自己每日三次上来测日量影！
　　刚起始的几天，确实好有力量。可接连几日之后，自己觉得上当了，上了这西山元师的大当了！
　　想起当日，刚听闻神秘老者号称西山元师时，尤垚就是一番高兴。尤垚早已打听过，这华夏大陆之上，除却真正的归隐者，有头有脸的元师大人都是以山为号的！帝国支持这些‘占山为王’的元师，甚至，无条件的把山林内的资源归他们利用，并允他们开门立派，传徒教子。而这西山元师的称号，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座山的掌教，而是整个大陆西面山林之领主，简单说来就是统领大陆西边的所有元师，并且就居于昆仑山脉之内！
　　所以当知道老者身份之时，尤垚甚是兴奋。毕竟被这样的人物所看重，要求去做他的弟子，这已让尤垚觉得是多大的造化。虽然对于母亲很是不舍，对于尤坛又满是留恋，可在自己知晓修炼一途之后，自己似乎已找到了自己生命中的意义！尤其这么大的诱惑之下，怎能不动心？
　　尤颐怎能不知道自己儿子心中的想法？这几年来，每次看着尤垚早出晚归，衣服几日不到就要磨破，甚至有时鼻青脸肿，自己都好恨自己。可这些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让尤垚知道。看着他对于修行的热情，此刻自己又怎会去做他的阻碍？知子莫若母，尤颐当然知道尤垚是在修行中沉浸自己，可也是当做真正的兴趣在做。身为母亲，看到儿子在玉台之上的风采，听闻身边扑面而来的赞扬，尤颐怎能不骄傲！
　　和母亲一夜的长谈之后，天还没亮，西山元师竟然来叫自己出发。尤垚不敢怠慢，简单收拾之后，快速的给尤坛留了封告别信，就在母亲的注视下，走出这仍在睡梦中的故乡。
　　和三年前回到这里时的记忆模糊不同，这一次，尤垚清晰的记着，这个地方叫尤寨！自己叫尤垚！
　　又是一日寅卯时交接之际，早已等待在‘追日楼’上的尤垚，又开始认真的测量着日出之时的影长。这‘追日楼’之名，也是尤垚自己起的，毕竟现在看来，这楼和自己的作用一样，也就是追日所用。
　　不到一刻钟，朝阳已慢慢的破晓而起。升起的速度，似也可以丈量。而那干净的天空，太阳之侧，或红或白，照耀着几片云朵，充满着安静的美丽，充斥着平静的力量！
　　早已在丑时练过凝气术的尤垚，此刻，已习惯了欣赏这一刻的美景。可稍作片刻，就在这追日楼顶又开始了属于自己的修行。
　　西山元师在上午时间大都放任自己，在今日这朝阳之下，尤垚决定梳理一下自己的修行。
　　来到这里的日子，西山元师并没有教自己一种武技，甚至连一种呼吸吐纳之法也没有！不过，这些，尤垚都已习惯。毕竟在寨子内，未进内门，也是很少有机会去接触武技的。在内门会之上，大多孩子都是凭借自己领悟的武技在战斗！当然，这种武技和那些成名武技是不得相拟的。就像尤均的‘洊雷’，比其他孩子出手就高明许多。
　　而尤垚在寨子内所接触有关修行的，就只有五行决和凝气术了。
　　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五行决，根本就不是什么武技。它既没有挥拳出腿之法，也没有设盾防御之术，更没有一招制敌之功。其内容，更像是尤寨内部的修行大章。
　　自文王之后，修行八气是修行者共同的目标，但修行之法可谓是层出不穷，繁杂不一，甚至于一个元师就可以拿出自己成功的例子，去做为一种修行之法。
　　但这五行决，可谓是其间比较精妙的一种。只因它已形成了完整的体系，完整到可以去解释修行间的所有问题。
　　整篇五行决，共一千三百八十二字。这是在每个尤寨孩童进行修炼之时，要完成背诵的。其间共分为七篇。为始篇，木篇，火篇，土篇，金篇，水篇和终篇。开篇既点出五行生克关系，进而八气分归五行进行叙述，最后终篇又统筹全局。可以说，这种强制性的观念被植于每个孩子脑中。譬如尤坛，他知晓自己是水命，资赋中偏水多一点，他就会先行深研水篇，进而自悟武技。
　　而凝气术，也只是一种呼吸吐纳之法，就是用来配合五行决的。所谓凝气，不单单是聚气。其分为三个步骤，聚体外之气，会体内之气，凝两种之气。但其重点就在于凝体内之气。毕竟，体外之气就是这天地流窜之气，是不受自己意志所控制的。而凝气，就是把天地之气萃取存入体内气海，体内先有气力，进而发其力，最后做到出其功。
　　而修行的本质就是为了深层次的感悟每一种元气，进而感知！其实，这凝气的过程就是观察八气之象，感受八象，进而凝聚八气，领悟八气之义的过程。不同的是它是按照五行进行划分的。
　　千年来，不论修行之法千变万化，从象始，至义终，象中取义是修行的必然过程！进而达到以义配气，以义导气之目的！
　　譬如尤垚，领悟到山之巍峨之气，进而凝聚体内山之力，按照自己领悟到的势之义。使出‘巨势’之力，击败了尤均。但山之义，又不仅仅是巍峨！因为山有万象，所对应的义也就有很多不同。而一个人修行高低，也往往在于其领悟的气力的义之高低。
　　从初入尤寨偶遇尤坛时，对于石墙的兴趣，乃至之后，独自修炼时，对于大地的感悟，尤垚明白自己对地之力和山之力的天赋，因为自己凝气时总能轻易的感觉到空气中这两力的存在，而换成五行决的说法，就是对土之气的敏感！
　　对于艮山之力，最直观的象也大多就是其巍峨，尤垚也不例外。所谓山丘，低者百丈，高者千仞，但对于八尺人类而言，最直观之感受就是高大，亦谓之巍峨。而有的修行者就以高大入手，或聚气于顶以为高，张臂为怀以为大，出气其中。这一种可谓是最简单的修行者，只是单独从其象入手，使气用力只是呆板，往往不得大成！而尤垚在修行这山之巍峨之时，是深入了解这山之高大从何而来？所谓高大对应比较的必是矮小，于是就把自己所感悟的第一个象之义，暂定为‘比’，而后又用‘比’意指导自己的武技。就是单纯的把自己的气力分配的参差不一，现在想来就是好笑！
　　直到有一日，尤垚在那太恒峪边瀑布之下，才明白了这巍峨所发生气力的真正意义。看着瀑布之下，被水滴随意击打的巨石，还有被水珠慢慢渗透的石块，尤垚陷入了沉思。结合那几日的感悟，尤垚在瀑布之侧，又施展了自己的武技，可怎么练怎么觉得不对劲，似乎自己的‘比’意并不能完全的表示出山之巍峨，并没有一点大的力量。一连几日，尤垚都静静的端坐在瀑布之下，似乎总能抓住什么东西，又似乎跑的很远，飘忽不定。
　　直到自己在太恒峪下第一平台之上亲眼看见那瀑布冲落下的石块，尤垚恍然大悟。瀑布之水若是换做山上之石，威力也是很大。而越是巍峨的山丘，其力肯定更大。而巍峨所深层次的义正是这些，所产生的就是——势！
　　领悟到这一层，尤垚高兴的蹦了起来。而片刻之后，就迅速投入到自己体内有关于‘势’的修行之中。这一感悟，就又是数日，通过凝气术，直到自己体内气海可以聚起一丝气力之后，尤垚找到一块巨石，立于其上，把气力先行汇聚在天井穴，沿着手太阳小肠经络，出于关冲穴运气击打，竟把这巨石拳击之处，明眼可见道道细缝，这让尤垚好不欢喜。毕竟，这证明自己修炼的方向是对的，证明自己所感悟出的‘势’之义是有威力的。
　　而之后，尤垚就边存储体内山之力，边摸索着‘势’的真正发力方法。
　　可一连几日，也只是在增加所运用气力的前提下，才有更大的威力。这显然不是自己所想要的。
　　直到一个月后一天，在第一平台上无聊踱步，一直来到平台边上。汇聚在第一平台上的河流在这里又下成一条瀑布，比之第一平台上的瀑布，这条瀑布因落差极大导致气势更甚！
　　尤垚足足坐在平台边上一天一夜，直到把自己的思想和身体飞到这瀑布之上。飞得越来越高，直到这平台小成一张桌子、小成一把蒲扇，到最后甚至小成了自己发力的手掌。而那瀑布，就成了桌子上的横板、蒲扇上的荆条、手臂膀之内流通的元力。
　　对！速度，就是速度。增其速，必能增其势！
　　想明白这些，尤垚之后的每一天，就有了新的目标。在加大了手太阳小肠经内的山之气的发力速度之后，所形成的效果果然是云泥之别。只一拳，就可把一块巨石分为几块。但尤垚并没有停步。而是另辟蹊径的开始练习手少阳三焦经内的‘势’。然后加入最早的‘比’之义，让两条经络内的‘势’之力发生落差。并出之时，那眼前的巨石，已成齑粉!
　　这就成了尤垚自悟的第一个武技——巨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