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青竹

　　向红正得意于自己的妙手之作，夏翊当下也一脸别扭地调整身上的各个零件。丁自春品着茶却突然听得头顶有细微瓦砾擦撞的声响。这声音尤为轻，闷声如骨头摩擦一般。丁老先生凭着耳朵的功夫，片刻间已经觉察。他大叫一声“不好，有人。”便放下茶碗，举双手将二人护在身后。他抬头望去，院墙之上仅有一些微风带动，未有任何人出没的痕迹。
　　“你们不用找了，我们在这里。”女人的声音，清脆洪亮。
　　众人闻听鸡皮疙瘩脚底扒拉到头顶，一阵的寒意。要知道这来者并不从是刚从外院墙攀爬而上，而是已经在花神庙的大殿顶上，说明他们已经在上面探视多时，什么时候进的院子完全不知道！
　　三人回过身形正对来者，由于日头接近午时，来者又站在飞檐之上，揉在阳光之中，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夏翊眯起眼睛仔细观看，来者共有十三人，十三座黑影一动不动地伫立着，手中各持一根青竹杖。
　　那说话的女子施展鹞子翻身，从楼顶一跃而下。临地面，伸手借竹杖一挑地，身子斜着飞出一丈，弓身落定。这女子理了一理一身葱青色的冬衣，点手唤众人。一时间十来道黑影咻咻咻咻先后如离弦之箭一般飞身下地，在那女人身后一字排开，立柱开山式站定，相当的威武。
　　来者是谁？前文书有讲，此人正是当初在王宅门口传令牌，并留下三颗丧门钉的青衣女。与当初不同的是，那时的她眉眼之间还残留着柔情，而现在眉角上挑，眼神锐利，英姿飒爽却有着数不尽的杀气。谁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是能强烈地感受到她与之前全是两个精神状态。
　　“我乃卧牛山三寨龙涎潭的寨主奶奶青竹剑卢宝瑜。我的来意不用我多说了吧？咱们八百里卧牛山虽然吃不尽用不绝，这点金银乃是九牛一毛。但是谁要是斗胆把小算盘打到我们的头上，也没那么容易。不是我说句大话，得罪我们的人现在尸骨能合在一起安葬的，没几个。如果识相的话，先把那个风里去的人交过来，然后再把王继昌留下的金银如数归还，这样我可能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如若不然，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要问卧牛山的人怎么找到的这里，文中还得交代。
　　卧牛山是整个山西府最大的贼窑子，里面大大小小的贼寇竟数万之众。在他们的势力范围附近，要说没有安插一些眼线那是不可能的。哪能就只有王继昌一家呢。山寨其他大大小小控制的人不计其数，只是他们与卧牛山之间都有专人负责联络。也许对门的商户，同处一室的夫妻，同朝为官的同窗都有可能是卧牛山的人。他们互相并不知情，都以假面目示人，明面上过着普通百姓生活。
　　昨日晚间夏翊一行刚在船上落座，待夏翊卸了斗笠，端菜的小二罗贵立马认出他就是官府通缉的风里去。他为了不打草惊蛇，假装镇定，端酒上菜尽心尽责。他原本想借着迷酒将三人灌倒之后再给山里报信。但因为夏翊不喝酒，若中间有人逃走反为不美。故此他改变主意，自己托另外一个眼线邱雷前去报信。
　　邱雷领命飞身上马披星戴月地赶往卧牛山。照理说这个消息应先传给八寨中的头寨麒麟崖寨主，因为他们是八寨的急先锋，一些对外的小事一般都由他们直接执行。但在入了卧牛山，离麒麟崖还有十来公里的时候，邱雷路遇三寨奶奶卢宝瑜，她正在各条道上巡检。
　　卢宝瑜不明白他为何深夜进山，就逼问与他。邱雷心想八寨乃是同根，这个消息又何必隐瞒，故如实相告。闻听此言，卢宝瑜欣喜若狂，如蜜灌肺腑。当下她便将巡检的喽喽兵手下一并唤上，想连夜向船坞进发。手下大将忙上前阻拦道：“卢寨主，这事万万不可。我们职责所在，擅离职守一旦山寨之中出现什么事情，恐大寨主责罚。而且这小厮肯定也得向麒麟崖山寨主汇报，他们自会处理，我们又何必趟这一趟浑水。”
　　“你懂什么！”卢宝瑜暗自不爽。
　　邱雷见状赶忙上前说到：“三寨奶奶不必着急，当前罗贵正在监视他们。我想即便是他们离开船坞，罗贵一路跟踪沿途也会设下我们卧牛山的标记。我们大可以跟着标记去寻找。”
　　卢宝瑜心有不爽，但是想到自己职责所在，确实不好擅离职守，也就只能惺惺作罢。天微微翻亮，回到自己寨子没多久的寨主奶奶瞪着铜铃大的血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没一炷香的功夫便起身下床，召集了十二名干将，向船坞出发。
　　等到他们赶到之时，天已大亮，三人早已结完账离开了。
　　卢宝瑜懊恼不已，手敲账台碰碰作响，吓得掌柜一阵哆嗦。此时一个歪帽的杂役偷偷靠近，告知了三人离去的方向。借着路上卧牛山的标记，卢宝瑜一行施展陆地飞腾的轻功追赶，他们的脚程远比夏翊众人快，因此没多久就在山道上找到了罗贵。
　　罗贵起初有些吃惊，没想到三寨主奶奶能亲自过来。在他施礼之后，点手花神庙方向，告知了夏翊的落脚点。
　　于是乎，才有了十三人日伏花神庙的戏码。
　　起初卢宝瑜认为，此处可能是风里去囤积贼赃的地方。为了探知金银的准确藏匿地点，并没有急于上前械斗，只是屋顶隐蔽处。就这么等，一直到了夏翊易容完成，发现两人确有离别之意。实在等无可等，卖了一个破绽让丁自春发现，于是几人就大大方方下楼露面。
　　面对这样的架势丁自春有些焦躁，他素闻青竹剑的厉害。曾今三剑仙在保镖之时有一次与她产生汇斗，她凭一己之力破了他们的三仙绝命剑阵，那把青竹剑三剑劈下三条右臂，导致三老从此退隐江湖，不问世事。
　　“女贼婆子，你的话是不是说的太急了一些？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们是风里去一党，我们就掳去了你们的金银？我们还叫屈呢，这事与我们绝无关系。”
　　“你叫我什么，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卢宝瑜被丁子春一激，火气顿时起了三层，两只杏眼圆翻，一副吃人的架势。
　　“呸呸呸，女侠女侠。瞧我这张破嘴。”丁子春媚笑着象征性地给了自己几嘴巴。“女侠，你我都是实在人，我也照理直说。当时我与这位夏翊兄弟都在现场，目睹了我亡兄一家灭门的经过。但我们只知道来的人乃是一个寨子的小头目，名叫吴月龙，使得是一对钢锏。”丁子春说着便把当晚看到的情况详详细细地给卢宝瑜讲解了一遍。
　　“吴月龙？这是何人。我们卧牛山附近的一阁一楼和三个寨子的人我都大概知道，但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姓。我问你，你是否信口胡诌，想以谎话骗我，好伺机逃跑？”卢宝瑜挑着剑眉，右手的青竹杖紧紧攥着。
　　“哪能呀，姑奶奶。您想下，以您的声望、您的武艺还有卧牛山的势力，我们怎么能逃的了。即便是你今天发了慈悲的心肠放了我们，想要抓回我们不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吗？前面所言，我所说句句属实。”
　　“哼，这王继昌还有你这么一个兄弟也未曾听说。这样吧，你们随我先赶回卧牛山，将各种情况再给几位寨主爷都讲讲清楚，至于你们的事就由他们做定夺吧。”说罢，卢宝瑜便想命人上前锁人。
　　“慢！”丁子春掏出小匕首喊道：“这卧牛山什么地方我是有所耳闻的，那是龙潭虎穴，虎豹狼群聚集之所。别说我们没有证据，即便是有证据，我们知道这么多事情，活着回来绝无可能。这个，谁爱去谁去，我可不去。”
　　“哎呀，你觉得我是来跟你谈判的吗？你有资格跟我叫板吗？”卢宝瑜将竖着的棍子向前一指，摆开了架子。
　　丁自春也毫不示弱：“哼哼哼，老夫今天倒是要领教领教你这青竹剑，看看你这威名是怎么混来的。”。
　　“没错没错，我也不去。就算打不过，大不了我们就抹了脖子，省的遭罪。”夏翊也在一旁帮腔。
　　丁自春听着差点没背过气去，心想有这么给自己拆台的吗，架还没打，气势就输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