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鬼魅

　　人就是这样，没有主见的人还是大多数，总是人云亦云。
　　二爷，虽然出生武林世家，凭借一手弹子绝技在江湖也算有点名气。但是性格过于憨顿，做事总是犹豫不决，作为一个没有决断力的领导，其下属们肯定是人心难聚。故此，数年间，朱占武也仅仅是在这姚家镇做到一个小小的地保而已。
　　“我说军爷，一来你现在是无凭无据，要是你说我有什么真凭实据证据落在你手中，那是可以将我立拘锁带，我毫无话说。你说你，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就只是因为追捕贼寇撞见我，便说我是贼人的帮凶。这未免太过武断了把？这与情不合，与法更不合。你们想升官发财我可以理解，但也不能屈枉与我。”夏翊扔不死心，心想：想着能不动手就尽量不要动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何必呢。一来，来的人也都是衣着朴素的农户人家，要是与他们动手确实不忍心，二来若打斗有所死伤，必定惊动府衙之人，我现在清清白白的身子恐怕就很难洗干净了。
　　朱占武，一听便是一愣，像是又觉得有道理，有些左右为难。大伙见二爷又陷入思索，知道他犯病，就赶紧搭腔：“二爷，您可不能再拖了，等到贼人搬来救兵我们就被动了。现在，我们就抓一个活口的，要是抓错了我们替您赔个不是，放了就得了。但是，要是没抓错，那500两银子一半就到手啦。机不可失啊，二爷”。
　　二爷经不起人催，就见他心一横，翻翻眼皮就变得目露凶光。他一抖腕子把正了弹子弓，一扬手，三颗银弹子就挂在弦上。
　　就在此时，夜空中“轰”一声响彻云霄，吓得周遭躲在楼上偷看的居户个个缩了脖子，赶紧锁住门窗。底下众人也是被吓的面面相觑，眼神中流露出恐慌。“谁？是哪位英雄？”“快请下来把。”众人纷纷呼喊。
　　夏翊看到他们神色不正，倒是也安心不少，在后背抓着鞭子的手也渐渐松开。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住地往天上寻摸。
　　“哈哈哈，欺负一个孩子还真是有出息！”声似疾电，远处传来。众人借着火把的光芒，才勉强看清，就只见一团黑影从硕大的垂杨柳上落下。此人反手一拍，头朝下飞速下坠，就在快落地的时候，脚尖一顶柳树的躯干，再一个大翻身，平稳落地。柳树大颤，叶子急速摩擦，声音犹如数串锡纸包的元宝在风中颤动。
　　来的人浑身充斥着鬼魅的气息，他戴着一个蓝睛犬牙的夜叉面具，看不清五官貌相，浓密的黑发梳着朝天髻，髻子上夜明珠幽幽发着绿光，腥红色的护腕、腰带与护腿，剩余一身白。这古人最忌讳的就是红白相冲，此人的装扮正顶着人们的心窝子，让人觉得有种如鲠在喉的不畅快。
　　就见此人手持一柄雕花铁扇，一个金丝编的香囊做坠子，脚步轻盈来到近前：“胖子，你眼前这人我要了。你们可以滚了。”
　　朱占武一听火往上撞：“啊呸，你是何人？居然在我的治下这么放肆。这么装神弄鬼，是没脸见人吗？是你老娘给你生了一张猪脸吗？哈哈哈哈。”就见朱占武哈哈大笑，冷不丁重新架起弹子弓调转了枪头指向来人，三声连续的啸声发出，是弹珠划破沉闷的夜空。
　　来人大喝一声：“放肆！”展开铁扇，护住面门。三粒银弹子被铁扇一一隔挡住，但未曾想银弹子刚触碰到铁扇，里面的火石引燃火油剧烈燃烧起来。就只见火油四溅，将来人的衣物引燃，瞬间将其烧成一个火人。
　　夏翊眼见不好，刚要过去扑救，一颗铁子弹打中小腿肚，不由得一个踉跄，被吴占武的喽喽兵一把抓下。按理说，以他的武艺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打中，但是习武之人也不是神仙，也有七情六欲，夏翊注意力全集中在了神秘来客身上，故此才被朱占武钻了空子。
　　火焰由盛转衰，神秘来客的抽动也越来越细微，星星点点的火苗子遍布全身，好不凄凉。“好啊！”“二爷好本事！”“一箭双雕，实在是太好了。”众人鼓掌叫好，纷纷庆祝起来。
　　当下，只有一个人没有动，他神情冷漠，目视前方。
　　对，就是朱占武！
　　就见他，瞳仁渐渐向上翻起，眼白充斥全眼，仿佛他还在用力向上翻，整个眼珠子还不停地颤抖。鼻口、嘴边、耳朵、眼睛，七窍全都开始流脓，褐黄色的浆液顺流而下，死尸栽倒。
　　“呀，二爷，二爷你怎么了？快别叫了，二爷出事啦！”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凑拢在朱占武身边。那个文生公子模样的人赶紧吩咐人：“还愣着干吗，快把二爷带回去，看看还有没有救？你们这队快去叫大夫，越快越好。”
　　这哪还有的救，朱占武早就气绝身亡，双手都冰了，只是他们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老实说，二爷平日待他们不薄，为人还算和善，大事小情也能有所照顾。故此，对他们而言，在这个小小的地界，二爷就是皇上一般，是他们精神的主心骨。
　　众人抬尸体的抬尸体，请郎中的请郎中，慌作一团。借着他们忙乱之时，夏翊看准时机，用未伤的腿一弹，射向附近民户。旁边小喽喽“嗯？”一声，发现身边的“风里去”已经闪电般飞纵出两丈多远。就见他借墙壁施展登高之法，双手一攀二楼的窗户杆，丹田气一使劲，“嘿~”一个侧身翻越到屋顶之上，逃之夭夭。
　　这些喽喽本身也没啥能耐，见他逃走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可奈何。
　　这些善后之事暂且不提，就只见寒月之下，一黑影在农户屋顶风速闪过，先是一点一点地蹦，后来干脆是飞速地疾跑起来。这黑影正是夏翊，借着年轻气盛，伤痛恢复很快。不多一会，就来到姚家镇边陲，那是一大片的农田，冬麦已经下种，但现在还只是一陇一陇的黑土而已。
　　夏翊停下脚步，大口喘气。他一塌身子，坐在地上，从身上取下水囊大口喝了起来。冰水入肚，顿感神清气爽，他开始整理起今天的所遭所遇。说来也是晦气，偏赶着与风里去一个方向逃走，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乱起八糟的事情。现在好了，欠了神秘来客一条命，可能还要担上打伤朱占武的官司，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按在了夏翊肩头。
　　夏翊惊呼一声不好，手抓泥土向后一扬，身体飞身前跃。待他转过身来，不由得大吃一惊。来者非别，正是刚才所遇的神秘来客！一样的蓝睛犬牙夜叉面具，中间的小孔透着黑色眼球闪亮的光芒，一样的腥红色护腕、腰带与护腿，一样的白色大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