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两个‘我’

　　第二十六章两个‘我’
　　“够了，你们都住手吧。”
　　邢无忌出声道。
　　但显然，他的话语不能命令孙小云。孙小云扼住冷若霜雪白脖颈的手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松。
　　——他没有理由听邢无忌的。
　　邢无忌的手不知何时出现在孙小云的肩膀上，那双布满厚茧的手上传来令人窒息的可怕真气。
　　孙小云的身子顿时停住了。
　　“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孙小云还是其他什么？”邢无忌用低沉的语调问他。
　　“你不必考虑这些了，因为——”
　　野兽在遇上致命威胁时会怎么做？两种选择，一种是逃离，而此刻的孙小云已经做不到这一点了。而另一种选择，便是殊死反扑。
　　“你就要死了——！”
　　孙小云咆哮着转身，转身的同时顺势从自己的肩胛骨处拔出骨器，他将全身真气聚集在握剑的手上，狠狠地朝着邢无忌的方向斩出。
　　真气顺着骨器的挥砍倾泻而出，化作一道半月形的剑气轰击在邢无忌的身上。
　　“轰——！”
　　一声巨响，尘埃四起。
　　众鬼人看着这一幕，全都惊呆了。
　　孙小云也是发愣地看着前方的烟尘，他方才只不过是在危机关头积聚全部的真气用力挥出，没想到竟会施展出如此可怕的剑气。
　　“这就是真气的力量？”他狂笑着看着自己的双手。消耗了全部的真气虽然身体格外疲惫，但他的心情却异常兴奋。
　　“真是粗糙的真气用法。”
　　但这时，缓缓散去的烟尘中，邢无忌的声音令孙小云兴奋的心情冷了下来，脸上的笑意顿时凝滞。尘埃散尽，邢无忌毫发无损。
　　“今天我就破例让你看看吧，什么才叫做真气的用法。”他说着朝着孙小云举起手，手心处浮现一个巨大的复杂法阵。
　　可怕的气势顿时从那法阵传来。
　　随后那法阵上传来璀璨的血红色光芒。
　　孙小云听到远处的叶云曦担忧地朝自己叫，快跑！然后，她的声音连同孙小云的身躯都淹没在血色红芒之中。
　　……
　　塔顶之上，一片寂静。邢无忌已经收回了法阵，刺目的红芒也消失了，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咚。
　　一块魔髓连同一柄残破的骨器掉落在地面。
　　邢无忌无声地捡起那块魔髓。他漆黑而深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那魔髓，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两种人格，本我和自我相互分离的体质么？这样的鬼人确实史无前例，但若是不听话，还不如毁掉。”停顿片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现在我可没有时间调教‘野兽’。”
　　……
　　孙小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在梦里，他死了。然后他蓦地惊醒了。
　　醒来的孙小云并不在塔顶，而是在一个比塔顶更加幽暗深邃的洞穴中。洞穴幽暗得几乎不可视物，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虫蚁声。
　　孙小云尝试动了一下，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带着玄铁制作的铁链。不远处也能够隐隐约约看到铁质的牢门。玄铁十分坚硬，他挣脱不开。就算自断四肢挣脱了铁链，他也没办法通过玄铁栏杆离开监狱。
　　邢无忌还是没有狠下心杀了他，但因为他另一个人格的不可控性，将他囚禁在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小云愕然自语。
　　“只是被囚禁了而已。”一个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顺便将他吓了一大跳。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人的气息，但却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自己幻听了，要么……自己碰上鬼魂了？
　　“我可不是鬼魂。”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是一个熟悉的有些嘶哑的声音，“而且你也没有幻听。”
　　这下孙小云更加震惊了，比起现在的状况，告诉他叶云曦其实是个男人都不算什么。
　　现在的鬼魂都会读心术了吗？竟然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是傻子吗？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声音有些怒了，发出一阵咆哮。
　　孙小云震耳欲聋，顿时捂住了耳朵。但他还是听到了关键词。
　　“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孙小云捂着耳朵奇怪地问，“什么意思？”这时他才发现，即便自己捂住了耳朵，那声音还是能够传入他的耳中。那声音并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来自自己的脑海。
　　“闭上眼睛，你将心神集中在自己眉心的灵宫看看。”那声音说。
　　孙小云闻言闭上双目，将心神聚集在灵宫处。顿时，他感觉自己的心神被灵宫牵引，来到了一处漆黑的空间。
　　这个空间孙小云之前来过，但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来到这里是第一次。
　　他站在这片漆黑的空间，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个人。他无数次地梦到过这场景，但他从来都只以为这只是一个梦。
　　“弱者。”
　　另一个孙小云说话了，凶厉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我们这样见面是第一次吧？”
　　孙小云的脑筋没有转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半响之后，他才发问：“你……你到底是谁？”
　　“我说过很多次了。”另一个孙小云咧嘴说，“我就是你。”
　　“不对不对……”孙小云摇头，“如果你就是我……那我是谁？”
　　“你也是你。”
　　孙小云顿时搞蒙了……
　　“这样解释吧。”另一个孙小云说，“佛家曾提到过，人的心神由‘本我’和‘自我’构成。一般人的本我和自我是相互结合的，只是‘我’因为特殊的原因形成了‘本我’和‘自我’的分离。”
　　孙小云：“……”
　　“因为本我和自我分开了，所以就有了现在的我和现在的你，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你的另一种人格。但我们归根结底都是同一个人。”另一个孙小云耐着性子讲说。但以他的性格，他很厌烦讲这种说明性的话。
　　“三年前在郝城的时候，天字狱中，软弱的你在绝境中无能为力，所以才有了我。那时你祈求我的出现，所以我出现了。”
　　“是那时吗……”孙小云逐渐想起来了。监狱中临死的他在梦里第一次见到了另一个自己。之后每当自己快死的时候，他都会在梦里出现。
　　“原本我们的心神是相互独立的。”另一个孙小云说，“但你在修炼血纹时打通了‘心神’所在的灵宫，因此我们得以彼此交流了。”
　　“原来是这样……”孙小云虽还有些不大明白，但大致有些了解了。“这么说，我在梦里的时候其实都是你在操控身体？”
　　另一个孙小云点头，“若不是我，‘我’早就死了。”
　　孙小云：“……”
　　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别扭。
　　……
　　孙小云的心神离开了灵宫，但他还能够与另一个自己交流。
　　他看着囚禁着自己的漆黑监狱问另一个自己：“这么说来，我被关在这里也是你的功劳了？”
　　“我只是按照‘我’的本愿行事。”脑海响起他的声音，“‘我’想要杀了邢无忌，所以我那么做了。”顿了顿“只是失败了而已。”
　　孙小云以手捂脸，“所以我被关起来了？”
　　“不是。原本邢无忌是想要杀了‘我’的，但不知为何没有那么做。”
　　孙小云听得头皮发麻。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自己竟然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不过邢无忌将‘我’的血肉直接摧毁，只剩下魔髓了。那种疼痛你绝对不会想尝试。”
　　孙小云：“……”
　　魔髓并没有自我意识，它只会根据本能再生血肉和经络。只有再生出灵宫之后鬼人才会再一次拥有意识。
　　“而且再生出灵宫之后的那种疼痛你也不会想要尝试的。我整整承受那种痛苦十天的时间。”另一个自己又说。
　　孙小云想象了一下就不想了。再生灵宫……实则就是再生整个大脑……他可不想知道自己的大脑是怎样一点点再生的。
　　“对了……我的骨器呢？”醒来之后孙小云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缺了什么，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体内的骨器消失了。
　　“‘我’的骨器被邢无忌拿走了。他不知使用了什么，阻隔了‘我’的骨器之间的联系。”
　　原本骨器和宿主之间会存在联系相互感应，但显然邢无忌使用了什么秘法阻断了这种感应。
　　孙小云颓然坐在地上。
　　“所以邢无忌他把我关在这里到底有什么打算？他总不至于永远把我关在这里吧？”
　　“那倒不会。”
　　回答孙小云的并不是另一个他，而是一个低沉冷漠的声音。
　　——是邢无忌！
　　黑暗中孙小云可以感知得到邢无忌就站在牢房外面看着自己。
　　“你想出去吗？”邢无忌问他。听得出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自己昏迷了恐怕有十多天的样子，这些日子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若是我回答你，你会放我出去么？”孙小云反问。
　　邢无忌说：“只有你当然不行，我必须得到你们共同的答复才行。”
　　“你们？”黑暗中，孙小云的脸色变了。
　　邢无忌笑了，“没错，你和你，两个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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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孙小云的脑海响起另一个自己的声音，那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