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年已降

　　极北之地，终年严寒，无论草木牲畜皆无法生存。不知从何年月起此地就被列入禁地，凡踏足者无一生还，世人谈起无不色变！
　　然而此时漫天风雪之中若仔细观测，就能发现一个臃肿的黑色人影正在匍匐前进。每一步都像是用尽全力，此人每走几步便会停下举目四望，同时嘴里碎碎念着不知道说道些什么。若是近看便能发现此人是个三四十左右的壮汉，身穿一张熊皮缝制的大衣，浓眉大眼看上去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感觉。只是兴许在此地不知度过多久也没工夫收拾，脸上长满了络腮胡，更是挂满了冰渣看上去异常滑稽。
　　“这他娘的只是有点冷，还他妈凭我的本事一定如履平地。我去你大爷！小兔崽子等回去老子一定要跟你好好算算账！”离得近了才能听到大汉嘴里咬牙切齿着什么，净是些污言秽语，看样子此行像是被诱骗而来。虽说抱怨，汉子还是在风雪之中蹒跚而行，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其实此地若是普通人来了哪怕一个时辰都呆不下去。因为此处致命之处不仅仅是严寒风雪，更多的是一种从内而外的冷，多少衣物也遮掩不住。哪怕像大汉这样成就斐然的武者，来到这里也像是无水之鱼。一身所学只能勉强压制住蚀骨的寒冷，只能按部就班亦步亦趋。就好像是这个地方本就不该存在活物，从古至今，自今往后，皆是如此！
　　半日之后天色已晚，非是天气之故。而是极北之地向来如此，饶是此时南方正值艳阳高照的酷暑夏日。此处亦不过半天昼时光景。大汉找到一处冰丘之后暂且休息，晚间寒气更甚，加之风雪蔽目。即使以他的目力也不过两三丈而已，更无天象指引，这时前行无非自讨苦吃事倍功半。
　　大汉盘膝而坐，抱元归一。即便如此也能看到全身仍是细微的抖动，大约一个时辰。大汉终究忍耐不住寒冷，站起身来回渡步。
　　来到此处已经半个月有余，从初到此处惊奇不已到现在的百无聊赖。乃至心生绝望！虽说后面这几日行程并不算多，可初入此地外围，尚未有如此严寒之时。他每日脚力约有百里，如此少说也前进了千里之多，只是情报所写的情景仍是瞧之不见。在这样下去不说找不找得到，连他自己也要像以前无数踏足之地之人有来无回了。
　　“想我堂堂、、、”大汉嘴一张就要出口感慨之际，突然嗅到一缕香味，若有若无，极其寡淡。若不是他天生鼻子灵敏绝对闻之不道，虽然因此多次被一些损友嘲笑。但此情此景，在千篇一律的严寒世界中闻出的这一丝不同寻常，就足够他兴奋且自豪不已了。
　　大汉立即寻着香味小心翼翼的摸索过去，这时他才注意到风力已经降到极低，若非如此是如何也闻不到这缕香味。
　　半晌，大汉站立在一个由冰块搭建而成的冰塔不远处，香气更浓，举目向上还隐隐看到灯光闪烁。大汉喜悦之情流于言表，一步踏出就要前去，忽的又立定迟疑起来。汉子心道：“此塔与传闻并不一致，而且有能力搭建这么一处冰塔，貌似还能生火。绝非自己所能匹敌，自己死就死了，可是此次身负重任，断不可随意行事！”犹豫之下，就此站定。
　　但是转念一想，任凭现在这情况，能坚持几日光景也是不确定的事情。拼了！转变之快令人哭笑不得。
　　可是当他走到塔下，绕着塔转了三圈都不得其门而入时。不得不仰天长叹：“你大爷的不带这么玩的！喂！里面有人吗？”
　　大汉双手撑着冰塔墙壁欲哭无泪，突然墙壁向内塌陷，整个人不由自主滚落进去。落到地面上时把他摔了个七荤八素。他站起身来就要破口大骂，可眼前所见直接让他都吞回肚子里。马上低头跪下声音颤抖道：“恭请老、、、”
　　‘pia’的一声脆响，整个人被抽飞出去摔倒墙上，这下可好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过去。大汉在昏倒之前终于想起那个让他咬牙切齿小子的交代。
　　此时才看到塔内异常明亮，中间一张冰床之上侧卧着一体态纤柔女子，不过二十左右的样子，浑身仅着寸缕遮挡住要害，妩媚至极。“哼！”女子秀眉微蹙冷哼一声，整个人顿时清冷圣洁起来，端的是神妙无比。
　　随着这声冷哼，身体四周涌出缕缕雾气，消散之后身上已着白色长裙将曼妙体资遮掩起来。
　　大汉也随着声音幽幽醒来，此时他是又惊又怕，既羞且怒。正犹豫着怎么开口便听见女子说道。
　　“既然能找到这里，那就没错了，可是我说过不会再过问红尘俗世，留你一条命回去吧！告诉他们再也不要过来找我，否则有来无回。”
　　大汉开口说了四个字，女子大惊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消失在冰塔之内。声音远远传来：“塔内有能让你原路返回的东西，够用就行，小心贪心惹祸上身！”话音落下竟已是极远传来，大汉在这严寒之中居然骇然到冷汗直流。
　　一座不知名的青山之上错落有致的修建了八座道观，暗合八卦之意。其中震观之内仅有寥寥三人，也是面积最小的一处道观。
　　观中两个年轻道士相对盘膝而坐，皆束发青衣。一人面色黝黑，看上去成熟稳重，此刻双目紧闭正结印静修。另外一人面白如玉，风姿神韵。虽也是正襟危坐，可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其不停的左右张望，手脚抖动好似一刻也静不下来。
　　“师弟，师傅平日里教导我们修行一事需得平心静气，最忌三心二意心思不宁。”黝黑道士仍闭着眼，但是似乎对面前师弟的小动作了如指掌，停顿一下接着道：”我看你吃了几次亏了，如不是师傅搭救根基早毁于一旦，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被称作师弟的道士索性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开口道：“谢师兄，听说此次师祖出关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谢长风眼皮抖了一下，仍是没睁开眼。回道：“哦？”
　　“你这是要急死我，早就听说其他七观开枝散叶枝繁茂盛，唯独我们震观最为势弱。震观占地虽小可好歹也是阵眼之一，可恰巧因为占地小，先天之气反而更为集中。他们早就想鸠占鹊巢了！”陈元着急道。
　　更多的陈元并没有说出口，师傅曾经为了帮他恢复伤势，曾去险地取一味药材。出来之后元气大伤，而且境界跌落。至今看来仍未完全康复。平时也不打紧，可现下若是其余几观真要做那强抢一事，就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行了！若他们真想要，拿去便是。修行一事就算初期假于外物图一时之快，以后也是后患无穷，心智不坚者尤为如此。师傅让我们不得在屋内打坐修练便是如此。你也是，少让师傅操心就行了。”谢长风终于睁开眼蹙眉道。
　　兴许是想到师傅受伤一事有些心虚，陈元不在争辩。只是心思却没停下，不住的想着，师祖应该不会让他们肆意妄为吧？如果真要被逼搬出去该去哪里呢？一时间思绪万千，竟是呆立良久。谢长风看了一眼就知道师弟又沉浸在自己无限幻想之中。嘴角挂起一丝弧度，摇了摇头继续闭目打坐。
　　乾观大殿之内，上座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其下依次站着八观的观主。
　　看着八位弟子到齐，老道士嘴角含笑：“自我道家建立以来，一直是正道执牛耳者，天下无不唯我道家为首，只是自我掌教以来日渐势危，反让儒家佛教后来居上。与我处事不无关系！”
　　艮观观主闻言正要开口上前，被老道士抬手打断：“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可我要说的是，世间万物势极必衰。我道家教义也是如此，阴阳轮转，不必介怀！”
　　“当然我此次出关叫你们前来，不是要为自己所作所为开解。只是为了交代一下我的后事。”
　　闻听此言，八观观主顿时咋舌，唯有震观观主也就是谢陈两位年轻道士的师傅面色平静。
　　“好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人嘛固有一死，虽说我们并非凡人，但也就岁月长些而已。”
　　“师傅，非是我们大惊小怪，如你所说我辈修士虽非永生于世，但也长生，尤其是师傅您已功参造化，怎么也不至于、、、”乾观观主斟酌说道。
　　“哈哈，不至于如此早逝嘛？”老道士笑着反问。不过没等诸位弟子答话便径自说道：“世间之事并非一成不变，等你们修行到了我这一步自然便会理解。好了，此事不必再谈，我去以后。你们各观如何皆顺其自然，但是切记无论如何不可自相残杀。”
　　“当然了，如果真解决不了。就打上一架，只要不是伤及性命就行，谁赢谁说话！”老道士笑眯眯的。
　　诸位观主闻言顿觉头大，这时才感觉师傅还是原来的师傅。说话做事一点也不像一教掌门反倒像是市井无赖。
　　“行了，你们师傅我说话都是直达本意，不转弯抹角。有那功夫争论累不累？反正到最后还是要打上一架。”老道士摆摆手：“今日叫你们前来就是要说这些，行了你们回去吧！玄策留下。”
　　诸观主闻言纵有满腔疑惑也只得告退。因为师傅静虚道长性格虽然洒脱，但从来也是说一不二。
　　震观观主正是吕玄策，吕玄策待诸位观主退下之后道：“师傅，可是、、、”
　　“知道了还问。”静虚佯怒道：“玄策啊你轮回几次了啊？”
　　吕玄策回道：“五。”言简意赅!
　　“玄策，师傅想说的是世间事没有什么是一定的，你懂吗？”
　　“弟子明白。”
　　“行了，你们师兄弟中你是最不需要我操心的一个，而且可能以后还得你来操心他们。”
　　“师傅，但有所需，义不容辞！”
　　“哈哈，行了你也回去吧！”静虚摆摆手，吕玄策仍然站立不动。
　　“去去去，杵这不觉的碍眼。”
　　“玄策啊，我开始觉得你不是最省心的一个了。”
　　“、、、师傅，弟子告退！”
　　“去吧去吧！对了，记得在收个徒弟。”
　　“弟子尽力、、、”
　　耸立在两块大陆之间破妄岛上的观星楼乃天机术士所建，据传每逢大变必有天象。寻常人等皆不知寓意，唯有天机术士沐浴更衣，三拜九叩登上观星楼顶虔诚焚香祷告才能窥探天机一二。
　　此刻楼顶正有一人身着华服头顶礼冠，脸庞似是而非看不真切，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步踏罡斗，轻声低语。做完一系列动作之后跪伏于香案之下。一动不动待得檀香燃尽，起身闭目，左手负于背后，右手在身前掐指不已。看得人眼花缭乱，急欲昏睡，若是寻常人看的久了，说不得就此长眠一睡不起了！
　　突然这位天机术士全身一阵颤动，随即戛然而止，吐血倒地。嘴唇不住的颤抖喃喃自语：“杀星皆移，前所未有。天下大乱之兆，虽说每次皆是如此，可也无一次如此满目焦土尸横遍野。究竟哪里出的问题、、、”说着便倒地不起。
　　门外守卫听见动静感觉不对，久扣不开之际，只得破门而入。看到术士倒地顿时大惊失色，对外喊道：“快请神医！快！”
　　与此同时各地王朝教派皆是暗流涌动，不少嗅觉灵敏者皆是预感将有大事发生。
　　儒家如此，佛教如此，乃至月神洲的一干妖族亦是动作频频，怎一个乱字了得。
　　而所有的起因皆是因为四个字“千年已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