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色子牌九

　　“苏湖熟，天下足”，正值秋收时节，苏州来往的车船人口自然也就多了，连带着略显偏远的永安县也热闹了起来。
　　如故酒楼，店小二看着那几道远去的蛮横身影小声骂道：“欠收拾的蛮子，再过两天色子和牌九就该回来了，看你们能横到几时。”而后换了张笑脸，赶忙转身上了二楼，去收拾那些被打坏的桌椅碗筷。
　　二楼，出手相助的游侠儿一个凭栏远眺，一副欲乘风而去的样子；另一个与说书的爷孙俩坐在一处，安慰着那仍是眼眶红红的小姑娘，看其清秀的面容，八成是女扮男装。管事再三告谢之后，见两位无意移步雅间，奉上两壶好酒便也离去。小二正自一边收拾地面，一边琢磨着两位游侠腰间的玉佩能值自己多少个月的工钱，却见那凭栏的公子哥走了过来。
　　“小二哥，这楼下一堆人在谈论色子牌九的，看着却又不像赌博，是怎么回事？”
　　“这位公子，您客气了。小的姓齐，您叫我小齐或者小二都行，这小二哥却是切莫再叫了，在这永安可是只有一位小二哥。至于楼下谈论的色子牌九，确实不是赌博，而是两个人的绰号。”
　　“这样的绰号八成是两个赌鬼吧。”那“女公子”笑道。
　　“非也，非也。这两位可跟赌鬼没半点关系，而是真真的少年人杰。”小二说到这却又话音一转，问道：“两位来这永安也有些天了，可曾见过有世家子仗势欺人或是地痞无赖欺压良善的？”
　　“却是未曾见过，莫不是那‘色子牌九’的功劳？小齐，来这边坐下跟我两好好说说。”
　　“好嘞，这‘色子牌九’您要问我色子叫啥名，我还真不知道，估计整个永安都没几个人知道，熟悉的亲近的管他叫色子，不熟的见了面便都叫一声小二哥。至于这牌九，他的名字您保准听过，今年秋闱解元谢家老九谢灵运。”
　　“真没想到那十六岁的解元还有这么个绰号。”两人明显吃了一惊。
　　“家中排行老九叫做牌九，不知道这‘色子、小二哥’之名又是如何而来？”女公子问道。
　　“色子这名字的来历倒是总说纷纭，不过我觉得最可信的还是小二哥满周岁抓周的时候不知道从哪摸了颗色子出来。”说到这，三人都不免笑出声来。“至于小二哥这名字吗，是因为他师父是咱如故酒楼的掌柜，他常在店里呆着便得了这么个名号。”
　　“名号的由来是清楚了。谢灵运出名是理所当然的，却是不知道这色子为何会一并被人提起？”
　　“您有所不知，小二哥他娘是九哥的乳娘，他两打小一起长大，读书写字习武全在一块，亲如兄弟。再者，其实啊，在九哥中解元之前，小二哥的名头可是比他还要盛几分。且不提小二哥功夫了得，就是在琴棋书画上小二哥都要略胜一筹！”
　　“哦，这只怕有些夸大了吧。”
　　“半点都不曾夸大，其他的不提单说下棋，小二哥十局至少能赢六局，其余是输是和还不知道呢。我琢磨着如果不是小二哥爱看些志怪小说，他也能拿个解元玩玩。”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想认识一下这位小二哥，不知他现在人在何处？可否一见？”
　　“小二哥现在暂时不在店里，不然今天也轮不到那几个蛮子撒野了。不过小二哥从黄山回来估摸着也就这两天的事了，到时候自然能够见到。”
　　“黄山？那可不算近啊，不知道他去黄山所为何事？”
　　“这……”
　　“若是不方便说与外人听，就不用说了。”见小二似是有些为难，那人开口道。
　　“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我也只知道些捕风捉影的事，两位就当是玩笑话听过就算了。据说小二哥九岁的时候为了救落水的谢家八小姐，不顾深秋河水又冷又急，跳进了运河里，把人救上来之后，自己却被河水冲走了。到了第二天早上才被人找着。我听人说啊，小二哥那晚被水鬼上过身，后来人是救回来了，但每年秋天小二哥都得去山上找神仙驱邪。”
　　“小齐，还不去楼下帮忙，在这磨蹭着干嘛！”却是管事的带着一桌饭菜上楼来了。
　　“是，是，小的马上去。”说着对两人歉意一笑，便下了楼去。
　　“这小子胡言乱语，让两位见笑了。”
　　“不碍事的，只是不知这胡言乱语是不是真的？”
　　“鬼上身什么的，自然是无稽之谈，下水救人倒是确有其事。说来惭愧，当时我也在那河边，那年的水是真的又冷又急，河边围了数十人却没有一个敢下水的，最后还得要一个屁大点的孩子去救人。后来人救上了，却也都想着赶紧把八小姐送医，好向谢家讨要些赏赐，竟没人想到去拉那孩子一把。”语罢，那管事便也摇着头离去。剩下两人对着一桌精美的饭菜总觉得不是滋味，没吃几口便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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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园，此时一队队的官差正在周围四处转着。从如故出来的两人，在不远处的茶楼里看到这一幕，不由笑道：“这国舅爷最近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
　　听了这话，本来还算安静的茶楼顿时炸开了锅。
　　“可不是吗，天天被贼惦记着，哪能睡得着啊！”
　　“我听说，昨天又抓了一批。再这样下去，咱这县衙的大牢可都快要关不下了！”
　　“说到底还不是怪国舅爷好面子，得了宝贝好好藏着就是了，他却要开什么赏琴大会，弄得人尽皆知。搞得全天下的贼都往咱这钻。”
　　“可不是吗！我听道上的朋友说，这些贼啊还弄了个盗圣的名头出来，谁要是能偷到这绕梁古琴，谁就是盗圣！”
　　“这么多贼，我看这琴八成要丢。昨天啊，几个地下赌坊还开了盘口。赌谁能拿到这盗圣的名头。这琴要是不丢可是一赔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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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看国舅爷这琴能不能保住啊？”女公子开口问道。
　　“我看短时间内是丢不了。这国舅爷请的几位高手可不是吃素的，这两天出手的都是些小毛贼，在他们手上可讨不了好处。至于那些大盗吗，我猜他们还不会急着动手。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们多半要把那些高手晾那晾几天。这两天就算出手，多半也只是试探。”
　　话音刚落，却听见临园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只见远处一面墙轰然倒下，而后一道声影飞掠而出，紧随其后，又有几人破墙而出。当先之人转身几道暗器发出，几人躲闪不及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紧接着，那人躲开斜刺而来的一剑，抬手一剑格开当头袭来的禅杖，而后又与一人对了一掌，顺势借力飘摇远去，转眼消失不见。只有话音远远传来。
　　“三大镖局的镖头，鬼脸秀才傅青山，铁笛韩秀还有寒山寺的大和尚，国舅爷好大的手笔！游鸾改日再来拜会。”
　　“这也是试探？”女公子看着兄长，戏谑道。
　　“自然也是试探，人有失蹄罢了。南游鸾，北白凤，今天能见识到游鸾出手，便不虚此行了，只是不知那北白凤又是何等风采？”
　　“好戏落幕，大哥，我们也回去吧。”
　　“恩。”
　　两人付了茶钱便起身往如故走去。还没走出多远就看见前方一阵混乱，几人挤开人群奔逃而去，身后似有洪水猛兽。一人跑得稍慢，便被人追上一脚踹入水中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剩下的四人中一人当机立断，转身扑向那追赶之人，那人侧身避过双手顺势一推，第四个人也被送入水中。而后，那人继续向剩下三人追去。只这么一会功夫，另外三人便逃进了一片七弯八拐的小巷子中。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闹事伤人，我们走。”两人对视一眼也向前追去。
　　再说三人慌不择路，竟被人堵在一条死胡同里。为首一人看着越来越近的那道身影，上前一步开口道：“小二哥，俺就拿这十两银子打算给俺媳妇买点首饰，不用追得这么紧吧？”
　　来人脚步不停。
　　“李色子，你别忘了你很多本事还是我教的，你这是要欺师灭祖！”
　　来人在路口站定。“少说废话，把钱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