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被遗忘的法师

　　莉丝牵引战马，率一行人向南追去。
　　阿森纳行走在茫茫雪原之上，每一步都会深深的陷进雪里，触碰到雪下的柔软。雪花被寒风追逐得肆意乱飞，撞击着他的双眼有些刺痛。
　　“高地人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确实不易，他们的敌人有严寒、饥饿，还有他们的同类。”
　　他们的敌人也是他的敌人，如果不能帮助高地人解决这些问题，那么让各个部族搁置争议，共同对抗黑暗生物将成为空谈。
　　后方传来一阵战马的嘶鸣，以及一片嘈杂的马蹄声。
　　他转身立在了原地，直到视野中出现十几匹战马，不多久便奔行至他周围，将他围在中间。
　　战马鼻孔朝着他喷着雾化的热气，不停的嘶唳。
　　一股牲口特有腥臭扑鼻撞来，这气味和他在雪山中宰杀的雪山猪味道有点类似，阿森纳下意识用手在鼻子前挥散了气味。
　　“你是何人？从哪来？到哪去？鬼鬼祟祟做什么？”
　　问话的是巴伯里特，一直以来他都是莉丝里格最为信任的侍卫队长，很多事情他都乐意为她代劳。
　　比如从眼前这个嫌疑的人嘴里掏点有用的东西。
　　阿森纳瞅了他一眼，这算啥？天命三问？
　　而且从他的语气中，阿森纳感觉到了敌意，这些人应该和那帮遇袭者有关。
　　“快回话，哑巴了吗！”巴伯里特催促道。
　　“我从艾尼亚雪山来，要去……”
　　“胡说！”巴伯里特喝道。
　　阿森纳的答案让他很恼火，他可以辩称自己是清白的，但他不能说鬼话！谁会信他说的鬼话呢？谁会在这个季节从艾尼亚雪山出来，那里的极寒天气根本不是人能承受的。
　　阿森纳也无语，明明说了实话，却要被误解为是鬼话。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偏见，很多矛盾，仇恨，都是无端的偏见引起的。
　　阿森纳没有理会问话的人，他环顾了下周围，最终目光落在那名女子身上，高地人的长相很有特点，高鼻梁，宽颧骨，但是她不一样。
　　不仅五官精致养眼，气质也是上佳，金棕色长发简单的束在身后，只留下几缕在额间，她穿着紧身的皮甲，边缘装饰着斑驳的皮毛，一看就会觉得里面很温暖，所以她才会把麦色的双臂裸露在外吧。
　　麦色的皮肤，很健康的皮肤。
　　阿森纳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你看什么？”
　　被阿森纳这么打量，莉丝里格一阵恼怒。
　　“我说我来自雪山，你们不信，如果我说你长得真最好看，你们信吗？”
　　“油嘴滑舌，拿下！”莉丝里格二话不说，下令出击。
　　十多匹战马原本已经将他围住，得到命令他们更上前了几步，将炎陆紧紧围困在中间。
　　“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知识才行！”阿森纳不紧不慢的说着，“而且我不喜欢昂着头对人说话。”
　　然后阿森纳高声喊出两个谁也听不懂的音符。
　　怪异的音符，没有人听的明白，莉丝里特只觉得有一丁点熟悉，又记不起来。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十多匹战马齐齐后退了两步，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卧倒了下去。
　　这就对了，大家平起平坐。
　　“你是巫师？”
　　莉丝里格看着自己的战马卧倒了下去，吃惊的瞪大了眼。
　　战马木兰从来不听任何人的指令，除了她，一定是眼前的陌生人使用了巫术。
　　“准确的说，是拥有无上智慧的法师。”
　　这种腔调，也是《贤王日志》中学来的：法师，一定要很靠谱，会摆谱，必要时可以没谱。
　　莉丝里格愣了一下，在脑海中搜索有关法师的记忆。
　　这个词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了，法师曾经是智慧的象征，足迹遍布整个大陆，不仅是帝国和撒瑞恩，连大海那边的澳拉也有法师在那广施智慧。
　　但不知为何，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帝国倾覆之后，法师们慢慢销声匿迹，曾被无数人追捧的法师学徒这一职业，也变得无人问津。
　　听说就连伊力萨城的法师学院，都已经多年没有招收新的学员了，学院中那座被誉为整个大陆的智慧灯塔——魔倾大厦也已经尘封多年。
　　这个时候，在寒冷贫瘠的撒瑞恩北部，竟然冒出了一个如此年轻的法师？稚气未脱的法师。
　　多少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不管你是不是什么狼屎法师，你都不能对莉丝里格大人不敬。”
　　巴伯里特怒气冲冲的插嘴道，一下子跳下了马，向阿森纳走来。
　　狼屎？为什么不是狗屎呢？阿森纳看着喧哗的巴伯里特，意味深长的想了一下。
　　“因为狗是高地人最好的朋友！”巴伯里特说。
　　说完，他才意识到不对劲，他为什么要解释给他听？旁边的人也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这难道就是该死的法术？他竟然对我用了该死的法术？
　　巴伯里特二话不说，抽出后背的大马刀，加快了脚步。
　　莉丝里格对巴伯里特的举动无动于衷，她很想看看，眼前的法师能不能过了卫兵那关。
　　“我会让你知道你是在谁的领地！”巴伯里特清了清嗓子，“我会……”他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你会干什么？”阿森纳问道。
　　“我……”巴伯里特再次咳嗽，好似喉咙里塞满了东西，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巴伯里特。
　　“你会让我好看对吗？”阿森纳弯腰捧起一堆雪，皱着眉头将它挤严实，走向了巴伯里特。
　　“你应该改个名字，叫巴伯结巴比较好，里特的荣耀不适合你，这简直是对里特先祖威名的玷污，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巴伯结巴？”
　　说完，阿森纳将雪球顺着他后背的缝隙丢了进去，一阵刺骨顺着巴伯里特的脊柱滑下，令他打了个机灵。
　　“法师阁下，我为部下的鲁莽向您道歉，请你先放过巴伯吧。”
　　莉丝里格出声，礼貌的承认了阿森纳的身份，甚至连里特二字都没有提。
　　阿森纳随意挥了挥手，解除了巴伯里特嘴巴里的小把戏，戏弄他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想得到，基本的尊重和应有的待遇。
　　巴伯里特揉捏着喉结，知趣的后退。
　　“那些受害者是你们的人？”阿森纳开门见山的问道。
　　莉丝里格跃下马，走到了阿森纳旁边，众人也跟着下马，静静的立在战马旁边。
　　“不错，是我们的狩猎小队。”
　　“你们知道是谁干的吗？”
　　莉丝里格转身，一名部下将一支箭矢交到了她手中。
　　她出示给了阿森纳，“这是金岩部族的箭矢。”
　　阿森纳接过箭矢，认真的端详了一番，脑子都是箭矢的构造和杀人原理，或许改进一下会更加合适。
　　比如箭头加两道血槽，尾羽往下延伸一点……
　　“金岩部族确实有最大的嫌疑，但是……”他不动声色的说：“凶手既然有意隐瞒，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物证留给你们。”
　　《贤王日志》有云：你看到的，未必就是你看到的，你听到的，未必就是你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