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特鲁多的日记

　　“神圣历213年9月17日岛上爆发了一种疾病，医院内首先出现了患者，随后岛上的很多青壮年都染了病，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新型的疾病，多发患者竟然是一贯强壮的青壮年。不过这种疾病除了肤色潮红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症状。我向他们分发了外敷的抗过敏药物，但药物始终没能发挥应有的效果。好在情况也没有恶化，我得想想该如何治疗。”
　　“神圣历213年9月21日部分病人开始发起了高热，人们将这些患者送到了我得医院。我尝试了很多方法，但无论是物理降温还是退热草药都没能发挥应有的效果，病患的体温始终在持续上升，我不得不让医生们昼夜不歇地为这些病人冰敷。”
　　“神圣历213年9月29日岛上的出现了第二批处于一期的病患，我坚持将他们都收容进了医院，但我始终没能找出发病的规律，疾病的爆发完全是一种随机的过程，似乎只是因为不幸的命运。处于二期的患者则一直维持着一种让人不可思议的高温，如果是伤寒引起了这样的高热，那他们早就应该死亡了才对，但这些患者却始终保持着良好的生命体征。”
　　“神圣历213年9月30日前阵子我向岛外的老师寄出了咨询的信件，今天我接到了回信，老师和医学院的同学都进行了研究，但却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也许只有看到真正的病患才能够推进研究的进度。”
　　“神圣历213年9月31日我又一次向老师寄出了求助的信件，希望他能够来帮助我。疾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料，第三期的症状变得极为可怕。昨天夜里有一位病患突然进入了三期，皮肤似乎骤然脆弱了起来，并且与骨肉完全脱离。他看起来极为痛苦，拼命抓挠着自己的皮肤，随着他的动作，皮肤被尖利的指甲轻松地切割成了一条条的，露出了内部深红色的肌体，整张床单都被他的鲜血染红了。但即使是这么大的出血量，他还是没有死亡，我已经不知道这是主的赐福还是魔鬼的诅咒了。几个医护人员不得不将他绑在床上，以免他给自己造成更大的伤害。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都陷入了强烈的恐慌中，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给他们调换病房，除此之外我无能为力。”
　　“神圣历213年10月4日医院里的不少病人都转入了三期，我本想隐瞒这件事，但消息逐渐扩散了出去，不少医护人员已经充满了恐惧，岛上的其他人也都陷入了恐慌，他们将源源不断出现的病患都扭送进了医院，这座医院已经人满为患。岛民们看着医院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厌恶，我现在更害怕他们会对医院做什么。”
　　“神圣历213年10月11日我为自己冒失地邀请了老师而感到后悔，岛民们已经疯了，有医生抓到他们半夜试图纵火烧毁医院，他们可能还想烧死医院里的所有人。我又悄悄托人送了一封信给老师，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神圣历213年10月16日我送去的信果然还是太晚了，老师已经带着几个学生到达了医院。整座岛已经被疯狂占领了，我们已经不止一次抓到前来袭击医院的岛民。而坎贝尔子爵丝毫没有约束他们的意思，也许他比那些岛民更希望我们消失。疾病末期的症状也出现，最初的那位病患在经历了一个月的折磨后终于得以升往主的天国，他当着老师和我的面逐渐融化成了一滩肉泥和一幅骨架，这样的场景简直让人目瞪口呆。尽管老师和我曾经碰见过很多疾病，可没有哪一种比这更可怕，我们都忍不住吐了出来。索性在这个地狱中，还是有一些好事的。老师带来的学生里有我求学时暗恋的一位姑娘，时隔这么多年，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她看起来和以前一样美丽，让我又回忆起了年轻的时候。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不免又让我感到加倍的绝望。”
　　在这之后是一段长长的空白期，这本笔记的主人似乎是专心于治疗病患，暂时停止了写日记的行为。奥西里斯向后翻了好几页，才看到新的内容。
　　“神圣历213年11月26日我们的治疗失败了，尽管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可这些可怜的病人最终还是无一幸免。但是……找到了一种延缓病症发作的方法，也许其他人有救了！”奥西里斯试图辨别这一处模糊的人名，但他失败了，他猜测也许这一部分关系着部分真相，因此被人为地隐藏了。
　　“神圣历213年11月29日除了原本的病人，医院里又增加了新的病人……医院里的医护人员和老师带来的人里都有患病者，也许我最初的猜测是错误的，这就是一场会传染的恶性疾病，我真不应该叫他们来的，这都是我的过错。”这一段文字的字迹略显模糊，似乎沾染了不少泪痕。
　　“神圣历213年12月1日医生有人患病的事情被传了出去，岛上的居民不再相信我们的话，他们现在已经只想杀死我们了。是……想到了办法，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坎贝尔子爵决定放过我们，只要我们离开岛民聚居的地方。……提出要搬至阿索斯山脉内部，这几日她早出晚归，我想就是在选择合适的地点，我们都同意了她的想法，毕竟也想不到更好的选择。医院内收治的病人都决定和我们一起离开，即使他们想要回去，我想那些岛民也不会接受他们的。”
　　接着又是一段漫长的空白。
　　“神圣历214年1月1日新的一年到了，我们彻底离开了人群，住在了与世隔绝的阿索斯山脉中。在搬来的途中，一切仿佛有如神助，我们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但是途中仍然有病人不断去世，我们收敛好了他们的尸骨，将他们埋葬在了新医院的门口。尽管我曾经怀疑过这座城堡是怎么完整搬迁到山脉内部的，……告诉我是坎贝尔子爵帮助了我们，贵族们总是能从教会里得到神奇的东西。我选择了相信……，不去深究。已经是新的一年了，我只希望这场灾难能尽快过去。
　　我们已经离开了他们，我真想知道，人体溶解症在他们的居住地消失了吗？”
　　“神圣历214年3月18日距离疾病爆发不过是6个月的时间，我却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医院里的病患已经全部去世了，老师在上个月月初就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前两日……也去世了，我有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正在做梦。我们十几个幸存者为他们制作了墓碑，埋葬了他们。我的罪孽是无法洗刷的，我已经不打算离开这座医院了。其他人也同样不想再回到外界去。无论我们如何努力，最终都没能蒙主眷顾，解决这个困境。我甚至开始怀疑这根本不是一种疾病，而是来自魔鬼的诅咒，这真不是一个医生该有的想法，可谁还能给出一个更加合理的猜测呢？”
　　自那之后，这位命途多舛的医生没有再写过日记了。奥西里斯将笔记一直翻到了最后一页，在最后一页上留下的是这位可怜医生的绝笔。
　　“神圣历221年7月25日我就要死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渐流逝。回想我这一生，我做到了一名医生该做的事。唯一让我遗憾的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我深爱着她这件事，也没能挽救她的生命。也许我当时真的该听从她的意见，但现在已经没有了后悔的余地。我已经为自己选好了墓志铭——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希望我能在主的国度与她再相逢。”
　　在看见那句墓志铭的瞬间，奥西里斯就意识到这本笔记的主人特鲁多医生是医院外哪一块墓碑的主人了。笔记上短短的几段记载，就是这位医生一生中最跌宕起伏的经历了。
　　看完了这整本笔记，足以让奥西里斯断定，笔记里多处被隐藏的名字绝不是因为意外或时间流逝而模糊的，而是被故意隐藏的，只是不知道隐藏这个信息的究竟是人类还是那不可名状的存在。
　　这本笔记可以说是两人在搜寻过程中最大的收获了。除此之外，雅卢也在特鲁多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些线索。在书桌的抽屉里放着一只钢笔，钢笔下则压着一张素雅的卡片，卡片上写着一句简短的祝福，“生日快乐，特鲁多。——C……”钢笔和卡片都被保存得很好，能够看出特鲁多医生极其珍惜这份生日礼物，这应当就是他深爱着的那位小姐送给他的，也是医院外那块特殊墓碑的主人。这让两人不免怀疑这位小姐和日记中提及的不知名的小姐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雅卢还特意翻了翻衣柜里几件衣物的口袋，在其中一件衬衫的口袋里，他找到了一些碎纸片。能够看得出来那原本是一张小纸条，只是被主人撕成了碎片，正当两人想将碎片重新拼合时，奥西里斯突然停下了动作。
　　奥德里奇通过教会内部的传讯术通知了奥西里斯，大多数执法者的伤口已经得到了处理，亚尔维斯的伤口也进行了一定的治疗，正打算前往病房休息。
　　奥西里斯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人怀疑，便将笔记放回了原位，立即带着雅卢朝大厅走去。雅卢则悄悄将碎纸片放在了铠甲里，若无其事地紧跟在奥西里斯身后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