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异的消息

　　各城镇中心的布告栏贴上了新的羊皮纸布告，教会甚至特意安排了教士负责宣讲布告内容，以确保每一个居民都能得知该消息，而上一次有这样待遇的布告，还是在宣扬《辉光圣典》的时候。
　　维尔加王国拉文纳姆小镇里也发生着同样的场景。
　　“传教皇冕下的喻令，任何一位民众在发现异端时，须及时向所属教堂报告，教堂将会统一上报，由宗教裁判廷进行处断，违令者一经发现将视同异端，一并处决。”
　　围绕着布告栏的平民们窃窃私语着，最终一个有着小麦色肌肤、高大英俊的青年提出了疑问，“伟大的教士老爷，请问异端是指什么？”
　　负责传令的教士带着一丝厌恶地解释道，“就是那些异教徒和异族，他们都信仰着被主驱逐的邪神，异教徒是背弃了主的人类，异族则是邪神的后裔。他们的存在会为所在的街区带来灾难，为了避免这些噩梦的发生，你们要及时向宗教裁判廷的执法者们报告，这也是为了保护你们自己。”
　　另一个身材丰满的娇俏姑娘怯生生地发问，“他们会做什么？会害死我们吗？”
　　“那只是最好的结局，他们会为你们带来瘟疫，夺走你们的灵魂投入地狱，使你们死后也同样受尽折磨，不得安宁。”
　　布告栏附近奇异得安静了下来，平民们的脸上逐渐染上了惶恐不安。平日里，他们需要思考的最困难的问题不过是每天3个便士的生活费该到哪里赚取，而教会布告的内容早已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教士老爷，我们该怎么办？”平民们的窃窃私语声不由得大了起来。
　　“不必担心，”这个平凡的教士脸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宗教裁判廷的大人最擅长处理这些该死的家伙了，只要你们及时报告自己知道的信息。灾难发生之前，他们就会被执法者大人直接吊死在绞刑架上了。”
　　平民们又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如同听故事一般听着教士一遍又一遍地宣扬异端的可恨与执法者的强大，露出了崇拜的神色。
　　之前提问的英俊青年赛特和娇俏少女珊莎则双双挤出了人群，“异端听起来真是可怕，”珊莎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作为一个普通点心店店主的女儿，这绝对算得上是她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可怕的消息，“还好主庇佑着我们。”
　　棕发碧眼的赛特则陷入了沉默，作为智慧之神哈斯塔的信徒，他可不需要主的庇佑。但自从信仰之战后，他所信仰的主神就被驱逐出了圣洛伦索，教会的实力迅速膨胀。如今，整个圣洛伦索已经不存在原初之神乌尔塔尔之外的第二个信仰了。信仰之战结束后，教会曾经开展过一次针对异端的血腥大屠杀，死者以数十万计，在那之后，与教会迥异的声音就全都销声匿迹了，他们究竟是消亡还是潜伏了，赛特也不得而知。时隔多年，民众早已遗忘了那时的场景，但赛特的心里始终记得那时瓦尔河底沉没的尸体以及鲜红的河水。这一次，教会又重新展开了对异端的清洗，甚至为此改变了百年来的稳固架构，建立了宗教裁判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惜他手边的信息实在太少，不足以推断出真相。他只能心不在焉地附和着珊莎，“是啊，感谢主的庇佑。”
　　珊莎闻言气呼呼地踩了赛特一脚，痛得赛特忍不住叫出声来，“你干什么啊！”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珊莎翻了个白眼，这个表情在赛特眼中也是极可爱的，“我在问你晚饭想吃什么，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抱歉抱歉，”赛特双手合十笑眯眯地向珊莎道歉，“我的话今天突然超想吃苹果派，珊莎你晚上做给我吃嘛。”
　　看着对方英俊的脸庞，即便是有气也发不出来，珊莎红着脸点了点头，拎着篮子决定去买点苹果。
　　赛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布告栏，露出了一点忧心的神色，随后双臂交叉枕在脑后，慢慢跟上了珊莎的步伐。
　　相较于在民众中引起的轩然大波，作为风暴中心的宗教裁判廷却一派平静。
　　“奥西里斯阁下，根据您的要求，关于举发异端的公告已经在整个圣洛伦索发布了，宗教裁判廷的筹备工作也基本完成，”雅卢向坐在新建立的宗教裁判廷议事厅的奥西里斯一板一眼地汇报，“宗教裁判廷圣殿已经基本完工；本笃大人选拔的人员全部到位，克兰大司铎已经为他们安排了适合的岗位；条顿骑士团与济慈苦修会的首领均已在殿外等待您的命令。”
　　奥西里斯点了点头，“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条顿骑士团的首领奥德里奇是一个面容坚毅、饱经风霜的中年人，而济慈苦修会的首领巴萨罗穆则是皮肤黝黑、眉目慈祥的老人，“奥西里斯阁下，听候您的喻令。”
　　奥西里斯扫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他在教会已有多年，从未听闻过有关这两者的风言风语，可见教皇将他们调任至宗教裁判廷的确是出于好意，“我无意插手条顿骑士团与济慈苦修会的日常事务，唯一的要求是当出现严重异化事件时，圣骑士与圣巫均不得推脱，必须随我前去处理。”
　　两人对视了一眼，均低下了头，“谨遵您的命令。”
　　待到两人退走后，雅卢才提出疑问，“您为什么不……”
　　奥西里斯揉了揉额角，“分化他们吗？没有必要，雅卢，他们经营多年，那些人自是对他们忠心耿耿，与其做这种事倍功半的事，不如直接用来得好。何况教皇冕下早有命令，在面对事件时，他们不敢不听令。何必多此一举，还叫旁人怀疑我们的居心。”
　　雅卢陷入了沉默，不再开口。
　　自从宗教裁判廷开始活动，其他枢机主教仿佛找到了一个推脱的地方，大量的异化事件被移交至裁判廷，每月的数量都不止百件。情况恶化的程度远比教皇与奥西里斯想象得更加严重，但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大多数异化事件都较为轻微，即使是非凡之力最低微的执法者也足以处理，而严重一些的，骑士团与苦修会都能处理得相当好，奥西里斯唯一要做的就是翻阅文书报告，确认圣洛伦索的恶化情况。
　　可惜的是，这种危险的平衡只维持了不到短短六个月。十月中旬，奥西里斯接到了来自圣文森特王国的线报。线索是由纽埃岛的居民提供的，这些居民似乎是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中，所给的消息语义含糊、逻辑混乱。奥西里斯所得到的消息中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起异化事件的源头似乎是纽埃岛上的道奇医院，而迄今为止，还没能收到任何关于道奇医院死亡人数的统计，但根据执法者的初步观察，绝不会低于二百人。这已经算得上是宗教裁判廷建立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异化事件了。出于谨慎，奥西里斯决定带上部分高阶执法者前往调查。
　　好在在此期间，奥西里斯等待许久的匕首鞘也终于锻造完毕了。尽管最擅长锻造的矮人早已经消失在了信仰之战中，但教会的铁匠仍旧是圣洛伦索最好的铁匠。纯黑的匕首鞘能够有效地封印撒拉弗的利齿，美中不足的是他们必须每半年加固一次匕首鞘，否则它将会在寒冷中碎裂。不过奥西里斯至少不必将超凡之力浪费在维持封印这件事上了。
　　格列高利对奥西里斯此次的调查之行极为忧心，他养大了奥西里斯，让他成为了枢机主教，接着不得不让他面对风险，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奥西里斯带上所有能保护自己安全的超凡之物。
　　奥西里斯缺乏对这种情感的理解，但他显然也不希望格列高利沉浸在这种负面情绪中，“冕下，您应该相信我，我拥有最高的神性与最强的超凡之力，即使是诸神的力量也无法使我产生异化，比起那些高阶执法者，我要更加安全。”即便奥西里斯极力劝慰，但直到他临行前，格列高利才总算是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维尔加王国与教会本部所在的西斯廷堡相距甚远，纽埃岛又是一座海岛，为了节约时间，奥西里斯决定通过水路前往目的地。他们雇佣的船只庞大而结实，足以面对海上强大的风暴。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却是教会执法者们大多从未出过海，无法适应海上的生活，有相当一部分人刚刚上船便因为晕船而不得不长期停留在客房里休息，雅卢也不幸成为了其中之一。
　　奥西里斯地看着面色苍白、腿脚发软，还试图跟随在自己身后的雅卢，面上显露出了一丝无奈，但雅卢总是在某些时刻显得过于固执。
　　过去的大海从没有如此平静过，海底总是潜藏着各种各样莫可名状的怪物，那时诸神尚居圣洛伦索，海洋由海神伊塔库亚掌控，海神行事肆无忌惮，时常在海中掀起足以毁灭一切的风暴，发出能够使人癫狂的啸叫，展现出使人迷乱的身姿。海中生活着海神的眷族，有傲慢的鲛人、冷酷的水精灵，也有可怖的深潜者。那时的大海是没有人类敢于踏足的神灵禁区，大多数擅闯者不是被风暴撕成了碎片，就是成为了海中怪物的饵料，即使是生活在海边的人类也常有因这些超凡存在而精神失常的。直到信仰之战，教会无数英魂不惜牺牲一切，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最终驱逐了海神，人类才得以从海洋中攫取财富。雅卢倾听着奥西里斯的叙述，却难以产生切实的想象，在他出生时，诸神就已经远去，教会掌控着世间万物，他无法想象教会孱弱的样子，但即便是在这种境况下，人类也还是取得了最终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