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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云梦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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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云梦大泽
  危四方几人走后,晁幽道:“子衿姑娘,适才……晁幽……”言语间深有歉意。
  叶江南打断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喝酒还爱开玩笑,你扮什么不可却来扮死,我落几颗眼泪不说,刘姐姐可是大户人家,被你这么折腾,还道你死了要为你报仇呢。”
  刘子衿道:“算了,晁少侠也没有恶意,只想捉弄那危绩一番罢了。”接着道,“我们赶快找他们去吧。”
  叶江南道:“云梦大泽是什么东西,莫非又是一个大湖泊?”
  晁幽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个地方的。子衿姑娘可晓得?”
  这时那位掌柜过来,诚恳地道:“少侠,你们要为大伙儿请命,顺着这湘水坐船飘下去便可,见了一个偌大的湖泊便是这些苗人居住的地方了。少侠武功高强,适才打退了他们,我们自身佩服得紧,不过老朽听说云梦大泽派高手如云,你们还须当心些。”
  晁幽说:“谢谢掌柜提醒。”
  那掌柜道:“今日你们打斗也是累了,何不暂且在小店住下,明日再赶路不迟。”晁幽等人点头。
  翌日晁幽和刘子衿、叶江南上了路。晁幽来到江边,预备雇一条船北上,那渔民听说要到云梦大泽去,说什么也不肯,晁幽没有法子,只得自己买了一条船依着那掌柜的所言,顺着这湘江的流势西北而去了。只见船越往北江面越宽广起来,地势也低洼了很多,船随水飘,自然不用划船,船儿也行得快,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已见到一个大的湖泊。料想便是危四方和掌柜所说的云梦大泽了。
  这云梦大泽乃是古称,后世多认为是洞庭湖,其实洞庭湖只是那云梦大泽的一部分。人云:八百里洞庭湖。可见这洞庭湖有多大了,那云梦大泽却比洞庭湖还要大的多,南北西东几欲无边,不可考,其广阔流传为八万九千九百九十顷,几乎是鄱阳湖的两倍、五湖的四倍。其间山泽林地环绕,水山相交,美丽无比,汉司马相如《子虚赋》有所提及;当年楚国君亦是在此湖畔山林之中狩猎。晁幽立于船头,让湖面的微风打着自己的衣襟,但瞧那百林诸峰、沼泽湖面联袂一片,时而飞鸟掠过,不胜快乐。船行了一会,溜一眼过去,只见湖中渔船几点,片刻帆布隐隐可见,再过一会已可听到桨板哗啦啦碰着水面,船只竟向湖泊深处驶去。这些渔船大小不一,船上皆是苗人打扮,却不像什么恶毒的门派。突而对面山林传来甜美的歌声,晁幽等人自然不知道她们唱的是什么,只觉歌声美妙动听,宛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又如夏花迎着阳光开绽开了花朵;歌声时而跳跃到更远方的山林,时而婉转涤荡到波澜不惊的湖面,真是一副乐画。
  晁幽等人立即沿着歌声划船过去,绕了一个湖面的小丘,接着便看到先前的十几条小舟立于湖中,一个头戴平顶斗笠的少女正自歌唱。她旁边还有十多位女子,撑杆的撑杆,摇桨的摇奖,年纪或比她大些或比她小些,女子唱到声调的高处,旁边女子便和而歌起,其声柔和婉约,似乎唱的是少男少女邀约打鱼的情形。晁幽欲追上这些女子便加快橹板向西北划去,只见湖面越来越广阔,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在西北方向的一个小丘上,几十个吊脚楼依山到了岸边,自是别具一格,漂亮非常。
  先前那少女上了岸,见后面有来船驶来,惊愕不已,旋即叫了同伴立住,晁幽逼近岸边。十几个女子面面相觑,一个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来云梦小泽。”说的竟是蹩脚的汉语。
  晁幽立于船头拱礼道:“在下晁幽,预备到云梦大泽去赴约,难道此处不是云梦大泽么?”
  先前领歌的那女子道:“原来是晁公子,幸会幸会。小女子危香。我想公子弄错了,这里是云梦小泽,云梦大泽应该在半个时辰前便往北而去。这里湖泽交错,公子怕是迷了路到了我们云梦小泽来了。”晁幽瞧她而去,只见她颧骨稍高,个子中等,黛眉浓密,两眼含情脉脉,算是清丽之流。
  这时候山林的幽径跑下来一个男子,到得危香面前,道:“少当家,几个师弟昨日巡夜,捉到了两个奸细,现下关在大牢,预备提到大堂审问呢。我们赶快去瞧一瞧吧。”说完瞅了瞅晁幽等人,道:“这几个人哪里来的?”
  危香道:“师哥,我也刚刚瞧见他们。这位少侠姓晁。”
  那男子拱礼道:“鄙人危安,乃是云梦小泽派的大弟子,不知晁兄到这里有何贵干?”没等晁幽回答,又道,“事关重大,只怕几位身份尴尬,还是随我到大堂去吧。”
  叶江南道:“你道我们是奸细?”
  晁幽几人登了岸,晁幽拱礼道:“原来是危兄,小弟本想到云梦大泽去,哪里晓得这云梦泽广大无比,竟然到了这里。适才听危姑娘所言,难道云梦泽还分大小么?”
  危安到:“不错。我们五十年前乃是一派,后来主张不同便分出了云梦大小泽一派。实在一言难尽。”接着道,“不是有意为难晁兄,兹事体大,还请晁幽和两位姑娘见一见我师父再到云梦大泽去也不迟。”
  晁幽看了看刘子衿,刘子衿道:“如此,我们就去看看他们所说的什么奸细。”
  晁幽道:“有劳危姑娘和危兄带路。”
  危安道:“请。”
  晁幽随他们登了山岭,到得高处便看到先前的吊脚楼,只见附近湖面小丘的建筑也是这种格局,却与这边呼应。这边吊脚楼形成一个大的村落,村道皆是青石和青石板铺成,已经非常油亮了,大约已有几百年的光景。想是这些苗人的祖先几百年前或者更早就在此定居下来。晁幽随他们左转右拐,一刻钟左右便到了一个偌大的吊脚楼面前,里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晁幽几人进来,只见正位高处的一张黑椅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头顶插着牛角,围黑头帕,也是黑色短衣短裤,颏下一簇胡须。右首边有一个老头,左首边有一个中年妇女,其余都是年轻的男女弟子。那中年妇女、女子着苗家正装,头顶戴着耀眼的银冠。晁幽把他们打量了一遍,只见她们或着青、红、蓝色短衣和短摆裙,短衣绣了龙凤、水牛、飞鸟、枫树,甚是好看。危香不久也从后堂走了出来,和同伴换上了正装。
  危香叫人给晁幽等看坐后,道:“爹爹,这位是中原来的汉人,晁幽晁少侠,听说是要去云梦大泽赴约的,那两位是他的好朋友,刘子衿和叶江南。”转对晁幽道:“晁少侠,这位是家父,讳名三业,是云梦小泽的掌门人。”
  晁幽等人拱礼,晁幽道:“原来是危掌门,失敬失敬。”
  危三业道:“莫不是昨日打退危四方的晁少侠?”
  晁幽不知这危三业是敌是友,道:“打退不敢,只是危前辈那时让了后生罢了。”
  危三业道:“少侠莫谦虚,昨日之事在云梦大泽早就传开了,你能打退我四弟自然功夫不错。”
  叶江南惊愕道:“原来你们是几兄弟,看来我们进入虎口了。”
  晁幽也不知如何应付这危三业,只听他道:“几位莫慌,我们本有五兄弟,大哥和二哥身患重疾已走几十年了。我排行老三。”
  叶江南道:“那危四方却是老四咯?老五却叫作什么?”
  右首边那位老头道:“他叫作危五霸,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赴约了,此人武功可谓登峰造极,已不是危四方能比的。”晁幽等人后来才知道这长者叫危乐。
  晁幽拱了一个礼道:“危前辈,请恕晚辈无礼,晁幽湘水一路过来,见湘江一带的百姓没有见着你们便是闻风而逃,晚辈也亲自瞧到梅七等人欺压汉人的种种恶行,不过,到了云梦小泽民风却是有所不同,不知何故?”
  危乐摇摇头,叹了一个长气。危安道:“这便是我们云梦泽派分为大小派的原因。”
  危三业道:“宗派之争,历来皆有,但我云梦泽派一分为二,却是主张不同,陈年旧事想来尴尬非常。”
  左首边中年妇女道:“哼,危五霸仗着武艺高强,统领三千苗民不说,还任由几百个弟子荼毒汉人,这早晚要闯大祸的。”晁幽等人后来才知道这脾气几乎冲天的妇女叫危倩。
  危三业思忖了片刻,似乎想到很远的往昔,接着道:“我见晁少侠古道热肠,也不必欺瞒。我们这些苗人原来居住在蜀中林地,依山打猎耕作,好不快乐,后来族人发展壮大,便逐渐北上,不知多少年到了黄河一带,虽然和其他部落偶有战争,但也算安居乐业。在这块土地上,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我们族人出了一位英雄,叫作蚩尤。这人不仅智慧高超、武艺惊人,而且还懂得医药,几经下来竟然创制出了一套武学,不久便统领了大大小小的部落,他南征北战,攻无不克,多少剑客、刀客、用毒好手死在他手里,可谓堆尸如山,部落个个好不敬佩他,时间久了便都称他为战神,他自己也自诩‘九黎神君’,此后便统领九黎氏族。到得后来与炎帝发生争执,遂把炎帝打败,炎帝无奈只能求助当时如日中天的黄帝。蚩尤其时武功颇高,也被胜利冲昏了头脑,须知天下最厉害的不是武功,乃是计谋和阴谋。黄帝和炎帝连兵后起初节节败退,到得后来却扭转了局势,逐鹿之战黄炎二帝用计战胜了蚩尤。我们苗家从此流落四方,一直被汉人穷追不舍。到得大禹登位,我们苗人又强大起来,很多部族连兵一块却被大禹打败,此后再也难有作为。苗人投降的投降,远走他方的不计其数。我们这一支部落一路南下到得彭泽湖定居后,从此以危姓自居,可是汉人的首领一上位就深怕我们苗人再作乱,是以一路追杀,我们苗人一路改往西南而迁,边打边退,最终来到云梦泽,却已不知过了多少年了,只晓得先祖叮嘱,危姓乃三苗贵族的大姓,先祖每每提到往昔之事,无不泣泪如溪,心酸无比。”说着和堂上苗人都落了些泪花。
  危安道:“我师父身为三苗后裔的正统,先祖曾遗言,要重夺黄河一带,建不拔之基业,可是多少年过去了,汉人已经开枝散叶,这个愿望也只能落空了。”
  危三业继续道:“此一时彼一时,先祖当日被汉人追杀,失去了霸业有这个想法也是理所当然,只是现下年代已久远,汉苗百姓安居乐业,苗汉也有通婚,实乃一家,前尘往事便只能随风而去,如若妄动干戈,那便不只是害了汉人的百姓,我们苗人也将付出惨重的代价,先前的教训难道还不够么?”
  晁幽被危三业的胸襟所折服,道:“是以贵派战和不同,一分为二?”
  危三业道:“晁少侠真是聪颖过人。不错,先前高祖与项王一战,我苗家本来有大大的机会,但掌门人看那山河满尸,饿殍遍地,实在不忍心以一己私利而起兵祸害汉苗。”
  晁幽道:“传闻当年尧暮年之时,想找一个继承王位的人,有人劝说让尧的儿子朱丹来继承王位,尧说:‘我这儿子品德不正,既无才又无德。’旋即道,‘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随后把王位传给了大舜。”
  危三业道:“晁少侠说的有理,所谓兵车所到之处最受苦的是老百姓。”
  晁幽道:“先前听人言,江湖上有一本高深的秘籍,叫作什么《九黎神功》,难道和苗家的先祖有关?难道真有这样的一本秘籍?”他说这话当然指的是蚩尤了。
  危三业道:“不错。想不到晁少侠年纪轻轻却阅历不少,这门神功乃我苗家祖先蚩尤所创制,千百年来无数武林豪杰梦寐求窥,掀起无数的血案,现下已失踪三十多年了,不提也罢。”又道,“五十年前,我云梦泽派由于主张不同,一些人以为只要找到那本《九黎神功》便可重夺天下,另一些人却认为人生如朝露、皇图霸业如梦,况且现下苗民安居乐业,还提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做什么。是以争吵不断,我云梦泽派最终刀剑相交,一分为二。此后,每隔十年我们都会在云梦大泽的九黎殿比武较技,胜者统领云梦大泽几百个弟子和三千苗民,败者便只能管辖这云梦小泽,统领几百苗民和一百多个弟子。”说着有些汗颜的模样。
  危倩又喝道:“败了就是败了,云梦小泽湖面虽是小了点,但是我们的顾忌日月可鉴,十年来落到这步田地可不也是为我们苗人着想么?那危五霸和危四方却一直想逐鹿中原,以个人私利祸害苗民,难道真不怕我们苗人有断种的危险?”
  晁幽道:“正如危掌门适才所言,时过境迁,现下苗汉已是一家,最大的敌人乃是北方的匈奴。危四方等人荼毒湘水一带的百姓,只怕朝廷打退匈奴后,如若放得开了手脚,云梦泽的百姓们可就遭殃了。”
  危乐道:“少侠所说不差,我听闻当今陛下才能不输高祖皇帝,但危五霸却趁着他们打着匈奴的时候和一些诸侯王有所来往,交往密切。实有瓜分天下之意。”
  危倩道:“乐师兄,不止呢,被我们捉住的其中一个奸细乃是夜郎国布依人的打扮,师妹听说危五霸通过商旅从云梦泽到牂牁江认识了夜郎国的一个君长,似乎有所协议。”其时夜郎国已和云梦泽的苗民、长沙国以及先前平定的南越有所来往,唐蒙当初到得南越,吃了枸酱,问枸酱从何而来,南越官兵回答说枸酱出于巴蜀,乃是夜郎商旅转运此处变卖,足以见当时云梦泽和夜郎国确有商旅互通。
  叶江南这时却惊讶地道:“我们夜郎国的子民?”旋即问危倩道,“前辈你说的是夜郎国的布依人?”
  危倩答道:“正是。叶姑娘你是夜郎人?”
  晁幽和刘子衿却只晓得她家在西边,到了今日却还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晁幽于是问:“叶姑娘,我们问你家住在哪里,你总是说快到了快到了,难道你真的夜郎人?”
  叶江南隐隐点头道:“我这不是怕你嫌路程遥远,不肯送我回家么。我爷爷是汉人,我却是夜郎人,不知怎地,多年前爷爷就到夜郎国了,十几年前还领养了我。”危三业等点点头。
  危三业道:“大伙儿也不用猜测捉住的这两人是否是奸细,叶姑娘,你是夜郎人,我们把他们带上来,你瞧一瞧是否认得。”叶江南点点头。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几个苗人把两名被麻绳捆绑住的年轻男子带了上来,一个是汉人打扮,着丝绸宽衣,另一个黑色短衣短裤,头顶围着花纹头帕。
  危三业一点头,危安领悟问道:“你们是奉谁的命来到云梦大泽的?叫什么名字?”
  那汉人道:“我乃一介商贾,名字微不足道,此行只为办货而来,不想你们这些苗人如此骄横,如让皇帝陛下知道你们如此欺压汉人,可要你们个个流血五步。”
  那布依人道:“我素来仰慕汉朝名山大湖,到这云梦大泽来,自是观赏风景。你们还不快快放了我。”
  危三业却道:“是嘛。”接着拿出一个丝绸布,那汉人自是吃惊一会接着假装镇定,危三业接着道,“晁少侠,麻烦你把这几个字念一下。”
  晁幽点头接过丝绸布,念道:“吾兄,一别几年,见此布如会晤,盟约之事不远矣!现下汉匈兵火连绵,此乃天赐良机,吾兄速整武练兵,陈言西君长之利害,助其发动政变,等他日时机一到,吾兄可照约定挥兵北上,与为弟呼应,届时霸业可成。”那汉人听晁幽一边念一边流下汗水。
  这时叶江南认出了那布依人,道:“阿几西?”‘几’字是布依人称谓前的一个字,实无意义。
  阿几西回头过来道:“阿几南,你怎会在这里?”
  危三业道:“叶姑娘,你认识他?”
  叶江南道:“认识,他先前患了重病来求爷爷医治,我便记住了。”旋即道,“阿几西,他们说你是我们夜郎国派来的奸细,是真的么?”
  阿几西低头久久没有回答,道:“阿几南,你和叶神医曾对我有救命之恩,不过希望你不要问我这些事,我不想编造一个谎话来回答你。”接着对危三业道,“危掌门,今日我落在你手里那也是天意,你可别想从我嘴里问得出什么来。”说着已经口里流出了一口大血,大家在看那汉人也是口中流出一股鲜血。
  危三业叫道:“不好,他们服毒自杀。”却已来不及。
  危三业走下来,危乐打开他们的嘴,道:“掌门,他们把毒药藏在牙龈里,只要事情败露,便咬毒入腹。”危三业点点头。
  危倩却道:“这两人会不会和危五霸有关?那西君长是什么人?”
  危三业道:“现下情况并不明朗,如若如此,五弟的路却是越走越偏了。”说着仰天感慨了一下。接着道:“晁少侠,你虽能打退我四弟,可我五弟三十多年前已成名中原,世间罕有对手。三业也自知敌他不过,你们今日在这里住上一晚,明日还是回去吧。”
  晁幽拱礼道:“谢谢危掌门厚爱,不过晁幽来时已要为民请命,就算敌不过那危五霸,龙潭虎穴也要见上他一面,陈说利害。”
  危三业赞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好,明日我便和你去见一见我那冥顽不灵的五弟。”
  刘子衿道:“正是,湘水百万子民,难道就斗不过他一个危五霸么?明日我们便去瞧他一瞧,看那危五霸是何等人物,是否有三头六臂。”
  很快入夜,夜色朦胧,灰葡萄色。危三业摆下宴席,邀约晁幽等人举杯对饮。一时之间,吊脚楼、村道火把通明,吊脚楼的土场载歌载舞,牛角声不断。酒过多巡,已接近午夜,大伙便去休息了。晁幽在西厢房下榻,刘子衿和叶江南在东厢房下榻。
  晁幽今晚多喝了几杯,又对苗家的饮食不太习惯,夜间出来出恭。午夜以后湖面和山岭都起了大雾,当真如处云层之中,哪里还瞧得清什么物什。出恭回来,路过一个小径,隐约从夜空中传来一个冗长的呦声,不久又是这样的一个冗长的声音,晁幽心想:“这不是金雕的叫声么?怎地这么晚了它们还不休息?”突而又听到东厢房隐约有谈话声,晁幽感到奇怪便走了过去,竟然是刘子衿的房间,遂问:“子衿姑娘,你没事吧?”房间里没有人答。
  晁幽料想刘子衿生于大户人家,现下奔波多日大概累得早已休息了,方才可能是自己产生的幻觉,这么一想突然笑了一下。突而刘子衿的窗前一响,一个黑影从窗户滚了出来。晁幽惊愕道:“是谁?”接着奔了上去。大雾中眼前景物影影绰绰,实在难以分辨。
  晁幽奔出数丈后见一个人影往一个小径扭扭捏捏地跑去,不多想便立即一掌发了出去,只见对方回头过来也是迎来一掌,当的一声,晁幽只觉掌心酸痛无比,心想:“此人武功倒是不错,却不知道是谁?”认真一瞧,竟然是那危四方。
  危四方左手扣住刘子衿的咽喉,右手收掌,道:“臭小子,我们又见面了。”说着朗笑一声。
  这时候危三业和叶江南等也赶了过来。危三业道:“四弟,是你?”
  危四方道:“不错是我。三哥,咱们不久不见,想不到你居然和这臭小子打成了一片,不过终究棋差一着。”又捋了捋胡须。
  晁幽道:“阁下居然欺负一个娇弱女流,算什么英雄好汉。”
  危四方答道:“臭小子,在我危四方这里只有成败,成了就是英雄好汉,败了就是流寇。我本想掳劫那小姑娘的,不想阴差阳错。”说着看了看叶江南一眼,补充道,“不过这小妮子在我手里也是一样,料你也只能听我摆布。听着,我要你明日到云梦大泽的九黎殿来,交出《九黎神功》,不然我杀死她。”说着右手紧紧一捏,几根手指发出响亮的声音。
  危三业道:“四弟,我看你是如意算盘打错了,这位小姑娘不懂武功,怎会有《九黎神功》的秘籍呢?那本秘籍三十多年前他的主人辞世后便杳无音讯了。”
  危四方道:“三哥,你历来厚道却被这臭小子和那丫头片子骗了,闻说中原渭河三浑鬼的姜卫便瞧过那小丫头使出《九黎神功》的绝招,不信你叫她再使出一遍,我也真是大意,头次见面便不知道这事。幸好五弟英明。”
  危三业疑惑道:“叶姑娘,你原会武功的?”
  叶江南道:“我从小就不爱武艺,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只是我时常瞧见爷爷练就一路腿法,我觉得好玩便依葫芦画瓢了几次。虽然如此,爷爷也是极为讨厌武功的,说什么武艺是‘杀身之祸,血光之灾’他老人家时常扫几个腿法,那也是强身健体,并无痴武的心在里头。爷爷一生志在博览医药典籍,寻各种治疗方子,但求突破自己造福百姓,哪里有心思来研习这些。”
  危香道:“如此便请叶姑娘使出那路腿法来瞧瞧,好让我四叔打消了武林大梦。”
  危乐也道:“你就使出来给他瞧瞧,省得他整日这个神功那个神功的。”
  叶江南道:“好吧。”接着往旁边的大石跳去,右手划了个半圆,蹲成马步模样,突然两个旋转跳下地来,连续右腿在地底下划了三个圆圈,只见落叶偶尔跳动,她的裤子下摆便嗤的一声居然裂开了。
  旁边几个苗人忍不住笑了几声,接着收住了,叶江南难为情地道:“我说了我不会武功,你们还不信,当时我出的就是这一招,那姜恶鬼胡编乱造什么神功,他没有见识,你们也没有?”
  危三业道:“四弟,这招落叶也扫不起来,稀松平常,难道你想让叶姑娘教你这招不成?”
  危四方思索了一会,道:“小姑娘不是练武的材料,耍得扭扭捏捏的也是情有可原,她爷爷不知耍得怎样?总而言之,你们明日带着秘籍过来换人,否则我杀死她。”
  晁幽道:“子衿姑娘你别担心,他们没有拿到秘籍前是不会伤害你的,晁幽自当想法子救你便是。”刘子衿点点头。危四方把她押上船去了。
  一个时辰左右,刘子衿下了船,随危四方登了不太高的石级,穿过几个村道,又甩掉几栋吊脚楼便来到九黎殿,只见大殿宏伟华丽,比之云梦小泽那栋大吊脚楼要豪华的多,却几乎和汉人的无异,那几个大字也是用汉字隶书书写而成。
  刘子衿进了大殿,只见蜜烛灯火处站立着一个身段极高的中年人。他着黑短衣短裤,似乎对着烛光思忖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后便转了脑袋过来。刘子衿再次打量着他,只见眼前这个人生着一副四方脸,眉目如剑,双眸如烛火,未曾开口竟有威武之色附在脸上。刘子衿想:“这便是危五霸?”
  这的确是云梦大泽的掌门人危五霸。危五霸回头过来,瞧见殿中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只见她青春正好,文发于腹内,智藏于眸中,一副富贵模样,她似乎娇弱无比,一碰就立即毁灭,但她骨子里有一种气质,一种连男子都折服的气质,这种气质犹如骄阳光芒万丈又如幽兰优雅散香。危五霸心道:“淮南王不仅有惊鸿之才,而且有皇图霸业之志,此女才干料想一流,样貌更无第二,倒不输于她父亲了。真是虎父无犬女。”
  危五霸拱礼道:“翁主驾到,五霸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请翁主勉为其难移步吊脚楼,五霸和四哥为翁主接风。”
  刘子衿道:“你就是危五霸?”说着哼了一声,接着道,“此行我暗藏在晁幽这小子身边,正脱不开身,你叫危四方来接应,我便想出掳劫这一法子,一来我有很多话可以对你们说,二来无非故伎重演顺便打听《九黎神功》的下落。你领路吧。”说着拂袖了一下。
  危四方走在前面为两人引路,绕过后退,果不其然黑夜之中一栋吊脚楼灯火通明。来到吊脚楼大堂,几个侍从已备好了酒菜。危五霸旋即吩咐侍从出去,刘子衿坐于正位之上后,危四方在左首边拱礼道:“先前酒家一役,四方不知翁主驾到,还好没伤了翁主,不然小的脑袋可要掉了。我和掌门敬翁主一杯。”
  刘子衿举杯浅饮,道:“你们要是能伤他便好了,只怕伤不了。此人不仅武功高强,更是足智多谋,如能为我们所用,起兵之事自然如虎添翼,否则便成了一个绊脚石,得想个法子除去才行。”顿了一会又道,“危掌门,家父曾和你有协议,只待时机一到,你们苗人在云梦大泽兵发北上,与我父王呼应,加之西南方有夜郎国的武宁君兵火滋扰,北面又有匈奴单于的铁骑,那时咱们便可瓜分了刘彻的江山,各得其所。”瞧了瞧他们一眼,正色道,“不想你和五宁君办事如此不利,武宁君的密使到了云梦大泽被捕不说,就连我父王派来的密使也被捉住了,举兵之事差点公诸于众,幸而这两人是忠义之士,事败后服毒自杀。我父王常说危掌门乃一代宗师,三十几年前便已成名江湖,几欲无敌手,是以每年黄金赠送,助你完成祖业遗愿,谁知你至今一事无成。”
  危五霸歉意一般地道:“结识宗主以来,自知宗主不仅雄才伟略、出手阔绰,还愿为五霸实现毕生宏愿,知遇之恩,五霸谨记于心不敢一日或忘。向来云梦泽宽广无比,密使又是夜间而来,夜黑而大雾布满,密使这才误入云梦小泽的范围,让五霸的那个糊涂哥哥捉了去。密使被捕一事,乃是五霸办事疏忽。请翁主责罚。”
  危四方亦道:“请翁主责罚。”
  刘子衿道:“罢了,责罚还有何用?我的身份除了你们晓得以外,再无别人了吧?”
  危五霸道:“再无旁人晓得,就连五霸的亲儿子,我也没有让他知道。”刘子衿听后点点头。
  刘子衿问道:“你们预备何时发动政变?”
  危五霸道:“除了被捕的密使外,五霸通过商旅已经和武宁君取得多次联系。政变之事已准备妥当,只等时机到来,武宁君便可取而代之。”
  刘子衿稍微点头,道:“此事不发则已,一发只能成功,不然全局都会受到影响,危掌门,你帮我办妥一件事便去夜郎国助武宁君,千万不要有任何差池。”
  危五霸道:“是。”
  危四方问:“翁主,不知何等大事让你如此看重?”危五霸也等刘子衿回答。
  刘子衿环顾了他们一下,道:“危掌门,你乃一代宗师,我们中原的汉人也是佩服你的武功造诣得紧,你可晓得《九黎神功》这本武学典籍?”
  危五霸看了看危四方一眼,回答道:“当然晓得,三十多年前练就这本武学的人乃是百剑山庄的庄主,此人武功之高当真世所罕见,我等几人用车轮战与他比武一一都败了下来,我们看着情况不妙,一时之间就大伙攻了上去,这场仗直打了三天三夜,最终此人以一敌四,还是把我们打败了,后来他销声匿迹,这本秘籍也就不知所踪。五霸听得江湖上有人会使出这门武功的绝学,自是不信,因此上叫四哥去打探一二,顺便与翁主会合。”
  刘子衿道:“原来如此,先前渭河三浑鬼也是想得到这本典籍,因此擒住了叶江南,可子衿看来,叶江南几乎不会武功,也并不晓得这本典籍在何处。”
  危五霸道:“明日看姓晁的如何来解救翁主便可晓得真假了,如果这小姑娘当真会,哪怕只是个影子也绝对逃不出我的法眼。五霸自然设法为宗主和翁主夺得武林至宝。”
  刘子衿道:“这点子衿自当相信。”
  刘子衿去休息后,危五霸道:“四哥,你今日去试探那小丫头,怎么样了?”
  危四方接着把叶江南耍的那套腿法打了一遍,危五霸惊愕不已,自言自语道:“莫非这小姑娘真的会《九黎神功》?”接着要求危四方再打一遍。
  危五霸道:“不错,三十几年前,百剑山庄的庄主使的就是这路腿法,名字叫作‘伏牛腿’,你方才模仿打的这招叫作‘风吹扫叶’只是这姑娘武功不会,又可能未必看到招式的全部,所以那几个圈子应该旋转而连续扫去,她火候不到便只能扫三个圈,也没有那种威力罢了。天下武功就算是上乘招式,每一个人使出来都不一样,一个不懂武学真章的人,就算你拿这《九黎神功》或者更高的武侠典籍到他面前,那也是如对牛弹琴,着实无用,浪费罢了。”
  危四方道:“掌门说的在理。如若掌门获得此神功便要赠给宗主么?”。
  危五霸轻轻喝道:“蠢材,这本武学典籍千百年来能兴一派一国,多少人为它抛家弃子、断头流血,把它交给宗主我们又如何争霸天下,光复我苗人昔日光辉?”
  危四方低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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