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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阁 / 武侠仙侠 / 今古传奇·武侠版第335期 / 谁做嫁衣裳 6

谁做嫁衣裳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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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谁做嫁衣裳
  
  两年前的黄家村喜气洋洋,县令苟半鹤坐着八抬大轿来黄家村提亲了。
  
  “你可没瞧见那排场,风光得像戏文里似的。如今的姑娘家要去哪里找哟!”
  
  “上个月苟县令被山贼打劫,身上的银子都被劫走了,满身是泥,脏得和乞丐一样,说自己是县令,压根儿没有人相信。他狼狈地一路乞讨到黄家村,遇到了黄湄。这善良的姑娘不仅给他吃喝,还给了他五钱银子,让他回家。那苟县令怕是一见钟情丢了魂儿,回头就找媒婆前来说亲了。”
  
  “是呀,还被姑娘家拒绝了一次,县令竟让自己的妻子委身为妾,再次前来提亲请黄湄做正室。”
  
  村民们羡慕不已,却见黄大娘脸上绷得紧紧的:“我家湄儿不肯去,死劝活劝劝不动。”
  
  “这又是何苦来着?”村民们都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县官大人,吃香喝辣一辈子不愁。”
  
  黄大娘平日也最是爱财,点头道:“我也说就是这个理儿!苟县令再怎么说也比那谭春强百倍!”
  
  屋子里,几个年龄相仿的姑娘正着急地劝着黄湄。
  
  “我想要相守一生的人是谭春。”黄湄摇头。
  
  “可他是个媒婆,人人瞧不起的男媒婆啊!”黄秀娥急了,“你家里两个姐姐都嫁得好,你这么漂亮,更应该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那谭春要钱没钱,要地没地,又是个来历不明的外村人。就算没有苟县令,你娘也不会同意你嫁给谭春的……”黄米香说。
  
  黄菜花的嘴笨,在一旁没有说话,但也用力点头。
  
  “我真心爱谭春,不嫌弃他穷。”黄湄别过头去。
  
  黄秀娥拦住她:“你是最孝顺的,难道要和你娘一直吵下去吗?再说。谭春这个人不务正业,又不听你的劝。我看他对你忽冷忽热,哪里比得上苟县令深情。”
  
  “当时所有人都劝我,说我应该嫁县令,包括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一个人是支持我的。在无数人的劝说中,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心里的那根弦竟然悄然松动了。
  
  “人言可畏啊,他们不停说谭春的坏话,又把苟半鹤说得和情圣一样,那些唾沫星子像虫一样蛀着我心里头的堤防,把我推进了深渊里……”黄湄有些迷惑地环顾四周,“真的,当所有人都在告诉你,你应该怎么做的时候,你总有一天会反思自己的坚持是不是错了。
  
  “我只是个锁在深闺的姑娘,苟半鹤和鲁阿丑的事情,身边那么多的人,竟没有一个、没有一个和我提过半句。大家全都把苟半鹤说成天下最有情义的男人。”黄湄的眼底浮上了一层暗色,与她婉约的容貌极不相称,仿佛清甜的河水里突然落进了一只死老鼠,“她们明明应该知道,他能对不起鲁阿丑,就能再对不起我……果然,我们新婚不到半年,苟半鹤就在外头有人了。”
  
  “他的心已经丢在了外头。”黄湄满眼惆怅,“你深爱一个人,才可以纵容他的一切;爱得不够时,就会想用身外的东西弥补。本来苟半鹤有一个升迁到长安做官的机会,却因为他不理政事而错过了。我已经可以将这个男人的一生看到头,也可以将自己的一生看到头。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你知道二十年后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然后每一天都在忍受时间无声无息的凌迟……”
  
  “相反,谭春出名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剩男剩女越来越多,媒婆这个行当不再被人鄙夷,谭春的生意竟然做出了口碑。他弄的牡丹相亲会,连长安都有人来取经效仿。这个世道变化得真的很快,我那些‘好朋友’,原本死死劝我不要嫁给谭春。但在我嫁给苟半鹤成为笑话时,她们又做了什么?落井下石,背后极尽嘲讽凉薄。什么‘攀高枝’,什么‘留笑柄’,当我没有听到吗?”黄湄厉声道,“她们欺骗我,作践我,她们不该死吗?”
  
  浊浊人言,冷暖世情。村民们都畏惧地后退,寂静中,只有阳光淙淙无情。
  
  八相思一寸灰
  
  对爱情和生命,有多少人一辈子也没有弄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在别人的眼光中迷失了自己,到头来,又发现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又如何?
  
  春哥赶到了,愕然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酒中下了药,林玄筝早已安排好,让他不能赶来阻止。
  
  “如果你小时候没有杀瓜儿,后来也未必会杀人吧。”林玄筝不知道是在对黄湄说,还是在对自己说,“每个人心底的残酷,都被一扇良知的窗子约束着,而一旦那扇窗被打破一次,它就不值钱了。你在心底厌恶自己的残缺,认定自己是一个残忍的人。哪怕原本并不是,最后你也会变成是。”
  
  这时,他转向鲁阿丑,缓缓问:“苟半鹤爱上别人的谣言,是从你这里传出来的吧?”
  
  鲁阿丑失声痛哭。
  
  “黄湄,有一件事情你想错了。”林玄筝叹息一声,“苟半鹤的确贪财好享受,很不丈夫,但他对你的痴心却是真的。他胆小如鼠,若非真心爱你,怎么会铤而走险娶你做正室?若不爱你,他又怎么会明知道冰块挖出来会毁了他,仍然不愿忤逆你娘?”
  
  黄湄仿佛有些茫然,但她原本平和的目光渐渐破裂。
  
  “不错……只有你……”鲁阿丑脸色惨白,悲痛的眼底浮现出一丝诡异的残酷,“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你抢走了我的丈夫,占有了我孩子的爹。你只是一个贫贱的女人,不过因为几分姿色得到了半鹤的宠爱。我既然得不到他的心,至少也要亲手摧毁你的心。我用尽一切办法让你误会,让你痛苦,让你品尝这世间最可怕的绝望……”
  
  黄湄的身体微微颤抖,低头抚上苟半鹤僵死冰冷的脸,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懦弱的男人。什么误会都可能有澄清的一天——只要人还活着。但苟半鹤没有机会了。黄湄也没有机会了。她眼底被泪光铺满,抬头竟然化为微笑,最后看了春哥一眼,她突然扬起手。
  
  “噗——”手中的长针已经刺入了自己的咽喉。
  
  “湄儿——”春哥阻拦不及,只能冲上前去,抢住黄湄倒下的身体。黄湄嘴角带着一丝悲凉的笑意,她的手指仍然保持着一个蜷曲的姿势,似乎想抓住什么。
  
  生命包含了太多东西,自己的、别人的、清醒的、掂量的……而爱情,是一场看得太清就会消失的大梦,是一捧透彻胸臆的山巅雪。有人用权衡的掌心来接这捧雪,半醉半醒间,它已无声融化在指尖的纹理中了。
  
  四周喧哗,不知是谁的眼泪流在冰面上。更多的阳光铺天盖地照了过来,冰上摧毁与燃烧的破裂声响了起来。一刹烟雨,霎时融化。世间失去的情意,竟似是和这融冰一样的,带着血的烈性,梅的冷香,终究挽不回一段相思。
  
  黄大娘疯狂地哭喊:“都是这东西。都是这东西……为什么我要贪财去挖,为什么要让我知道!湄儿,为什么要让我知道真相!”在此刻,她已经被巨大的悲痛填满,绝望地在风中颤抖。
  
  鲁阿丑望着眼前的情形,放声狂笑,仿若绝望的野兽:“黄湄……你终于得到报应了!”几个村姑突然掩着脸,留下了泪。
  
  不要再说命运的磨砺全是财富,至少……不要说爱情的磨砺是女人的财富,更多时候,不幸的感情会挫伤女人的精致柔软,把她们变得面目全非。
  
  四日后。
  
  黄菜花的坟前,林玄筝上完三炷清香。天空风流云卷,蓝衫被微微掀起:“下葬前,我又看了看黄菜花的尸体。”
  
  旁边的春哥沉默不语,不过几天,他整个人已消瘦了下来。
  
  “中了麻药后窒息而死的人,眼睛不会充血。在无知无觉的状态下死去,也是一种幸运。而被点穴之后无法动弹的人,再窒息而死,会在临死前经历巨大的恐惧和痛苦,双眼充血,不能瞑目。我也是这几日才想通的。那日,黄菜花在相亲会后台,恐怕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事吧。”林玄筝的声音骤然变冷,“其实,是你杀了黄菜花。”
  
  春哥浑身一震。
  
  “点穴高手能把握力度。”林玄筝站起身,回过头来,“穴道什么时候解开,全看下手的轻重——这意味着,你也能控制她死亡的时间。”
  
  后台。
  
  黄菜花去小解,突然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是春哥和黄湄,他们好像起了争执。好奇心让她停下脚步,听他们说话。
  
  “收手吧。”春哥的情绪有些失控。
  
  “既然你知道了,为何不报官来抓我?”黄湄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嘲讽,“我早已经是个残忍的女人了,你还指望我能回得去?”
  
  “你已经杀了三个人,你不能——”
  
  黄菜花悚然一惊,双腿颤抖,脚下的枯枝发出“咯吱”一声脆响。
  
  “谁?”春哥低喝,发现了不远处的黄菜花。
  
  “我……”黄菜花浑身抖得厉害。
  
  黄湄走了过去,脸上还是带着温柔的微笑,却让黄菜花浑身发冷。春哥拦在黄湄面前,朝黄菜花喝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黄菜花这才如梦初醒,拖着发软的双腿,往前台有人的地方逃去。
  
  黄湄已经等不及要灭口了。所以,她用发簪割断绳子,凉棚倒塌时砸向的目标,根本不是苟县令,而是黄菜花。
  
  春哥抬起眉毛,眼底缓缓凝聚起冰冷的刀锋:“既然她一定要杀人,就让我来替她动手吧。在偏僻的巷子里,我制住了黄菜花的几处穴道,在她脚下斜垫了两块方砖,再将她不能动弹的头塞进墙头的洞中。”
  
  黄菜花身上几处穴道解开的时间不一样。脚上穴道最先解开,脚最早能动。她惊恐中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拼命动脚——而后果,必然将脚下松垮垒着的砖块蹬开,导致她整个人被悬空。这样,作案时间与死亡时间就可以错开。而春哥,也有了不在场的证明。
  
  “用利器写下的‘耳边二三人’那五个字,不仅是提醒和警告,更是为了掩饰——遮掩墙根的红砖粉末。黄菜花从蹬掉脚底的砖到窒息而死,至少需要半炷香的时间,可怜的姑娘必然用唯一能动的脚拼命挣扎,将墙角红砖刮出纷纷落下的粉末……为了让地上的砖粉不显得突兀,你写下了那几个字,转移我的注意力。”林玄筝说,“然后,你再去黄大娘家,确认黄湄是否安好,正好遇到了我们。
  
  “黄菜花于我有一饭之恩。”林玄筝一字一字地说,“我必须给她个交代。”
  
  “呵呵。”春哥惨然而笑,“如今,你杀了我,或者将我送官,对我反而是一种解脱。”
  
  林玄筝毫无表情的侧脸就像千丈悬崖峭壁,带着陌生的冷峻。突然,他右手扬起,疾如轻风,拂上了春哥的大椎穴。
  
  当春哥还不是春哥,而是名门杀手谈春风时,大椎穴正是他练功运气的弱点。若是敌人一掌拍下大椎穴,便能置他于死地。这个秘密除了无筝先生,世上本不该有第二个人知道。
  
  “在干什么呢?嘿嘿。”郝状状抱着襁褓跑了过来,林玄筝一怔,手微微停顿,终是放了下来。
  
  郝状状把溜溜交给了林玄筝,蹲下身来,在坟头插了一根黄花菜:“我总是把你的名字弄错,其实我是故意的,因为逗你很好玩。你不要担心嫁不出去,下辈子我做男人娶你。”
  
  狗尾巴草在风里幽幽叹息,又像在微笑。无论何时,只要有郝状状,总是有乐观的希望。
  
  林玄筝从始至终没有再看春哥一眼,对郝状状说:“走吧。”
  
  “你刚才好像要打春哥。”两人朝前走,郝状状笑嘻嘻地指出来,“不过,他竟然也不躲。”
  
  “我没有要打他。”林玄筝温和地回答——我只是想杀了他。不过,或许正如他自己所说,不杀他,是对他更残酷的惩罚。
  
  阳光淋漓尽致地好,麦子的香气还是澄澄的,郝状状边走边问林玄筝:“春哥说他觉得你好熟悉。为什么啊?”
  
  林玄筝不语。
  
  郝状状开始天马行空地瞎编:“你不会曾经是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打就打、打到抽风,谁也打不过的大人物吧?”
  
  “前两个成语尚可,后面越来越稀松了。”林玄筝摇头。
  
  “是不是啊?”郝状状一边大笑,一边在他身边跳来跳去。
  
  “如果是,那恐怕也是上辈子。”
  
  “上辈子?”郝状状摸下巴,只见蓝衫背影清隽如画,居然超水平发挥地用了一个漂亮的成语,“恍如隔世。”
  
  半旧的阳光让人觉得有些晕眩。林玄筝半晌没有说话,终于只是笑了笑了。
  
  恍如隔世,多久才是一世?这么长的时光,仍然洗不去脚下的风尘,涤不去眉梢的倦容。
  
  相思无期,抬眸已是地老天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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