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师

　　听到餐厅老板说坏了，铁剑瞬间蹦了起来。
　　他整个人都方了。
　　“哦吼，让你装逼，这下惹下大麻烦了吧？”安琪幸灾乐祸地说。
　　章疏桐也惊呆了。
　　她怔怔地看着铁剑，眼中满是愧疚。
　　但在经历过最初的惊恐之后，铁剑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望着托尼，沉声问道：“您刚才说，这家钢琴是花了三十万买的，应该是国外进口的正品雅马哈了。”
　　托尼点点头：“说的不错。”
　　“那就很奇怪了。”铁剑说：“我的体重不过六十五公斤，一架价值三十万的钢琴，被我轻轻一坐，居然就坏了，请问是什么地方坏了？琴弦断了？三十万的钢琴，就这质量？”
　　“不是。”
　　“那是哪里？”铁剑追问。
　　托尼笑眯眯地看着他：“牛逼坏了。”
　　“……”
　　老子信了你的邪，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哈哈哈，开个玩笑，别介意！”托尼一边笑，一边让服务员在铁剑身旁加了张椅子。
　　“坐，请坐！”他对铁剑说道，随后自己也坐下，并对服务员打了个响指。
　　铁剑一脸懵逼地坐下。
　　很快，服务员端着一盘生蚝走了过来，放在餐桌上。
　　“正宗法国大奥塘玫瑰粉钻生蚝一打，我请客，算作是对铁剑小哥刚才那一曲《加勒比海盗》的感谢。”托尼说。
　　“真的吗，老板？”就连话比较少的莉莉也惊喜地难以自控，“这个刚才我们看了菜单都没敢点呢，好贵的，一只都要六十多块……”
　　“小意思啦！”托尼说。
　　铁剑有些诚惶诚恐。
　　他只是随便弹了一首曲子，居然获赠了一打法国生蚝？
　　价值七八百元的法国生蚝？
　　这……
　　“小铁。”托尼说，“我四十来岁了，年龄应该比你大不少，我称呼你小铁，你不介意吧？”
　　铁剑连忙摆手：“不介意，不介意！”
　　“嗯，那就好。”托尼又说，“我对钢琴也稍微懂点皮毛，刚刚听了你弹的那首曲子，总体感觉还是相当不错的，不过似乎也有些瑕疵，介意我指出来吗？”
　　嗯？对钢琴略懂皮毛的人，居然能听出来我弹这首曲子时有些瑕疵？
　　铁剑立马明白过来。
　　这位托尼老板，恐怕不只是对钢琴略懂皮毛。
　　换种说法，假若他真的只是略懂皮毛的话，恐怕是：随便拔一根毛下来，也比自己的腰还粗。
　　“不敢不敢，您说笑了。我才是对钢琴只是略懂的那个。您请讲！”
　　托尼点了点头。
　　“这首曲子里的琶音部分节奏变化还是有些复杂的，我记得：第二页的某个地方开始，两个小节是六连音+三连音的组合，后面又跟着一个七连音+三连音，再往后，还有五连音等等，你的节奏似乎有些不稳——我说的对不对？”
　　果然。
　　铁剑用一种“我早就知道你不简单”的眼神看着托尼：“您说的对。”
　　那个地方的节奏他的确有些难以把控。
　　同样的时值，六连音和三连音还好，平均分成六等分和三等分，前者两个音符的时值对应后者的一个；但七连音+三连音、五连音+三连音实在是难以划分和对应。
　　“另外，在某些地方的高速跑动中，你存在一些漏音的问题；相较于右手，你的左手弱了一些。如果想要加强的话，需要多练一下哈农以及车尔尼系列。若你觉得那里的曲子不太好听，可以试着弹一下肖邦的《c小调革命练习曲》。”
　　所谓的“漏音”，就是没弹响的音，一般指在手指的快速跑动中所出现的质量不良的音——没弹响，或者音量不清晰。
　　在外行看来，一连串的快速跑动噼里啪啦地弹过去，大约都是“卧槽，好厉害”、“太牛了”之类的赞叹。
　　但在行家那里就不一样了。
　　很显然，铁剑面对的这位餐厅老板托尼，就是一个行家。
　　“这个问题的确存在，因为我并不是从小开始学钢琴的，没有童子功，基本功不够好。”他坦然承认。
　　托尼笑着点点头：“没关系，其实你的水平还算可以了。”
　　“哪里，老板您别捧杀我了，在您面前我就是个半吊子！”铁剑苦笑说。
　　“哈哈哈！”托尼放声大笑，随后掏出钱包，从中取出一张黑色卡片来，递给铁剑。
　　“这是餐厅的顶级vip卡，持此卡来餐厅消费，一律七折优惠，人数不限，但条件是：本人必须在场，而且至少要表演一首曲子。”顿了顿，托尼又玩味地看了看章疏桐一眼，“如果是情侣二人前来使用的话，五折。”
　　“哇哦！”
　　几个女孩看向黑卡的眼神里满是羡慕和贪婪。
　　铁剑却是哭笑不得。
　　前面说送卡、要求弹一首曲子的倒没什么，可后面一句，您这是要撮合我俩么？我谢谢您嘞！
　　我是装作表白，然后被拒绝的好吧？
　　尽管心里这样想，他却不能直接说出来，还是道了谢，接过了那张黑卡。
　　“等下，老板。”安琪这时候开口了：“虽然我不懂钢琴，但听您刚才这一番话，倒也能听出来，您的钢琴水平肯定是比他高出不少的。既然是这样，您为何还要送他vip卡呢？自己演奏不是更好？”
　　听到她的话，铁剑心中很是无语。
　　托尼倒是不以为意，笑呵呵地看着她：“这位美女，我想你可能不太了解有关‘机会成本’的概念吧？”
　　安琪茫然摇头。
　　“所谓的‘机会成本’，是指你选择从事某项经营活动而放弃另一项活动的机会。”托尼侃侃而谈，“篮球明星迈克尔•乔丹花一个小时时间就可以自己把自家草坪修剪完毕，而雇来的工人需要花两小时。”
　　“他可以选择自己修剪，也可以花一个小时时间参加商演，赚取高额广告费，同时花少量金钱雇一个人花两个小时帮他剪草坪。”
　　他笑了笑，问安琪：“如果你是乔丹，你会怎么选？我想你肯定不会选择自己修草坪的吧——正如我也只会把时间花在谈生意上，而不是自己在餐厅表演。这就是机会成本的问题。”
　　“哦，说的是啊！”安琪恍然大悟。
　　“我也看过这个故事，不过到最后乔丹并没有选择按照经济学家的分析行事——他自己去修草坪了，因为他感觉修草坪很开心。”这时，章疏桐突然冒了出来：“如果你真心喜欢表演钢琴，也许你并不会处处考虑什么‘机会成本’，因为弹钢琴会使你感到快乐。”
　　托尼楞了一下。
　　半晌，他咧嘴一笑：“你说的对。人生并不总是能够从心所愿的。”
　　他站起身来，向众人点了点头：“祝你们用餐愉快！”
　　随后，他又取出一张名片递给铁剑。
　　“我的微信号就是电话号码，加下微信，有事随时联系。”
　　说罢，他转身离去。
　　安琪忽然叫道：“老板，既然你不介意送卡给比你水平低的人，只要来用餐时表演一首曲子，为什么不可以给他一张呢？”她指了指徐昆，“刚刚他也弹了一首《梦中的婚礼》啊！”
　　“行了别说了，安琪！”徐昆脸都绿了。
　　托尼闻言，转过身来，看了看徐昆，“这位小兄弟也可以弹这首《加勒比海盗》，或者类似级别的曲子吗？”
　　徐昆有点囧，只能摇头。
　　“这样啊，很抱歉。”托尼笑着点点头，“用餐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