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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三月桃花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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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厂里因为效益好,市场又竞争激烈,决定举办一次客户联谊会,用以加强客情关系,让宋朝英和风尘安排,风尘嫌烦,推掉了,厂里就让丁红霞协助宋朝英,先前丁红霞看不起宋朝英,经常为难她,现在让她协助宋朝英,大家都认为宋朝英不会同意,没想到宋朝英不计前嫌,带着丁红霞跑前跑后,认真地做着准备工作,因为有上次办过的经验,宋朝英做起事来熟门熟路。风尘问她,为什么同意丁红霞和她一起做事,宋朝英很奇怪,问他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说大家是同事,以前的事过去这么多年,谁还会记得那么多?现在是做工作呢。风尘不相信,她会这样大度,宋朝英看他奇怪的眼色,说:“赵红燕,林燕会这个样子吗?”风尘想想也是,他没想到宋朝英会是这样一个人,不由一赞叹她两句。宾客到来,风尘免不了要接待一下自己的客人,最后一晚,他们陪着几个喜欢跳舞的客人去舞厅,风尘答应过赵红燕,平时不去舞厅玩,今天要陪客人,他事先和赵红燕说了一下。舞厅的主角当然是宋朝英了,她在里面既当指挥,又做主演,客人们玩的很尽兴,赵红燕晚上值班,她到文化宫检查完之后,准备回家,想起风尘在附近的舞厅陪客人,让司机开车先走,自己走进舞厅,站在一个角落里看他们跳舞,只见风尘坐在一边跟一位客人喝茶说话,舞池里在宋朝英的带动下激情四射,跳了几首曲子,风尘站了起来,让徒弟带客人去宾馆休息,自己跟宋朝英说了几句话,宋朝英叫来老板,让他带风尘去里面结帐,自己意犹未尽,见文化馆的一个朋友,走过来邀请她跳舞,她欣然接受邀请,与朋友一起进了舞池,跳起了拉丁舞,这种舞非常的新潮,这里很少有人会跳,因为这舞热情奔放,跳起来很撩人,赵红燕看到宋朝英的舞姿,很是赞叹,不知道是不是又是风尘的功劳,刚跳没多久,忽然一个大汉闯进舞池,冲到宋朝英面前,啪啪地就给了她两巴掌,狠骂了一声,回身又给了文化馆的人一拳,把他打倒在地,随后飞速逃出舞厅,扬长而去。舞厅里顿时大乱,宋朝英捂着脸痛哭,风尘听到前面的吵闹声跑出来,舞厅老板也跟着出来,叫人赶紧把受伤的人送去医院。风尘问宋朝英怎么回事,宋朝英捂着脸边哭边跑到外面去,风尘怕她出事,就在后面跟着,只见她跑到告天台上,风尘见状,赶紧追了上去,见宋朝英往下就跳,风尘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拦腰抱住她,竭力地把她往后面拖,宋朝英挣扎着,嘴里喊着,不要拉我,让我死了算了,让我死了算了,宋朝英个头比较大,风尘力气又小,抱不住她,他奋力把她往地下一摔,死死地压住她,宋朝英边哭边挣扎。赵红燕在后面跟着他们,见他们在告天台上,就站在公园的树底下看着他们。风尘等宋朝英挣扎的没有力气了,才放开她,宋朝英站起来,靠在柱子上,边哭边问老天爷,为什么做得这么不公平,这样的亏待她,不把她许配自己喜欢的男人,给她配了个这样糟糕的男人,她痛哭着往前面矮墙边走,风尘怕她又去跳,上前从后面抱住她,不让她往前走,宋朝英顺势躺在他的怀里,边哭边向天诉说着她自己男人的不是,诉说着风尘是怎样的好男人,天天跟她在一起,却跟她无缘无份。赵红燕看了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看到他们没有什么危险的举动,就转身一个人默默地走路回家,碰到两个公安人员在找宋朝英,她给他们指点了一下,回家去了。风尘劝说宋朝英走下告天台,扶着她去舞厅,碰到公安人员,一起去了舞厅,找到宋朝英的衣服,让她穿好,把她交给公安人员,自己骑车回家去了。骑到大桥上,风尘发现赵红燕头发被晚风吹得凌乱,一个人踽踽独行,他跳下车,让她坐上他的自行车回家,赵红燕不肯,风尘只好跟着她慢慢地走回家,赵红燕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问了一句话:“宋朝英没事了吧。”风尘这才知道妻子看到了他和宋朝英在一起的情形,他老实地回答说:“没事了,交给公安员了。”赵红燕没有再说话,风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长长的一段路程,两个人也没有说过一句话。风尘跟在她后面走,头都大了,心想她身体刚好一些,又碰到这种糟糕的事情,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让他难以安心,整天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让他觉得非常的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到了家里,临睡觉时赵红燕叹了一口气说:“宋朝英可是对你一往情深呀。”说完顾自睡觉。
  第二天,风尘送完客人,到了厂里,已是午饭时间,在办公室没有看到宋朝英,他问了几个徒弟,都说没有看到,他到了食堂吃了饭,到宋朝英的房间,见房间关着,他敲了敲门,门打开来,见宋朝英穿着睡衣,有气无力地,让风尘进来,把门关上,风尘问她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宋朝英坐回床上,并不接他的话,忧郁地对他说:“你昨天拉着我干嘛,死了一了百了。”她把睡衣解开,风尘看到她身上有好几处青斑,和几处擦伤,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些药水,拿来帮她擦拭,擦完后,她看着风尘轻柔地说:“你真够狠的,被你抱的一身疼痛死了。”风尘苦笑了一下,让她好好休息,走了出来。
  一段时间过去了,风尘见妻子比较平静,吃得也正常,心里略略安稳了些。这天在房间,赵红燕告诉他,她要调往星月市教育局工作,本来调往别的县,她觉得有些心焦力瘁,跟组织上要求调到别的岗位,组织上就把她安排到星月市,这事年初就已经跟她谈过话了,她一直都没有说。风尘听了有些高兴,有些忧愁,妻子有进步,他当然高兴,但从此夫妻分居两地,这又让他很忧愁,本来妻子对他有想法,这样一来,更加麻烦。他陪妻子到新单位周边去看了一下,物色好房子,把妻子安顿好,儿子自然跟着妻子去星月读书了。他把妻子和儿子送到星月,给他们做了一顿可口的晚饭,妻子告诉他,让他自己注意点,现在从蕙兰外调的干部很多,新调进来的干部也多,原来市里定的政策可能会有所变化,特别是收入分配不公的问题很突出,估计政策要做调整。第二天风尘临走时,赵红燕看着他说:“我的心很累,不想再管你的事了,儿子我会管好的,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风尘见妻子这个态度,心里非常地沉重,一阵孤独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握了握妻子的手,点点头,独自离去。
  往日热闹家里显得格外冷清,岳父母本来话就不多,身体也好,无需风尘劳心,岳母对风尘一直有成见,风尘每天对着她吃饭,心里也难受,一到下班就是不想回家,宋朝英自从上次出事,他老公打断了人家几根肋骨,损伤比较严重,被法院判了二年的徒刑,她女儿现在不肯见她,说是宋朝英害了她的父亲。风尘发现她性情大变,她不再去舞厅,工作忙完之后,坐在位置,眼睛直盯着风尘,没有了以前活泼和激情,对风尘关心的细致入微,风尘本来心情不好,见她这样,心里更加不舒服了,风尘虽然喜欢清静,有时却喜欢静静地看热闹,他对宋朝英的唱歌和跳舞都非常喜欢。自从妻子离开他后,他一到房间,妻子和儿子的身影不时地在他脑子里闪显,有时半夜也会惊醒,梅雨季节的来临,风尘窝在房间,更加重了他的愁苦,那雨下得如他心中的愁闷,绵绵不绝,没完没了。这天他吃了晚饭,早早地睡下,一觉醒来,晚上九点都没有到,他拿起书来看,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百无聊赖之际,想起晚饭时没有看到宋朝英,就打起伞去宋朝英的房间,房间的灯亮着,风尘敲敲门,门打开,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见宋朝英穿着睡衣,脸红红的,人又是懒洋洋地,她让风尘进了房间,把门关上,也不理他,自己躺在床上看电视,风尘发现她的小彩电放着些不堪入目的节目,声音开的很小,赶紧把录像机关了,问她这些带子那里来的,宋朝英朝着他妩媚地一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把涂得红红的嘴唇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地说:“这是你送我的呀,看了真够剌激。”说完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双脚一软,身子往下沉,风尘不得已,把她抱住:“乱说,我怎么会送你这种东西的?”宋朝英双眼迷离地看着他,温柔地说:“这么多天,你总算到我这里来看我了,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呀。”朝风尘吻了一下,双眼突然涌出泪水,把头靠在风尘的肩上,风尘抱着她觉得有些累,把她扶到床上,宋朝英不肯放开他,赖在他身上只是流泪。风尘知道她心里苦楚,抱着她,任由她流泪,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狂风夹着大雨,拍打在玻璃上,叮叮作响,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风尘的手臂都麻了,把她推开,宋朝英发现自己把他的衣服哭得湿了一大片,又见他不停地甩着手,有些不好意思,拉过他的手,帮他轻轻地揉着,风尘见她人好了些,自己的愁苦之心也减轻了很多,湿漉漉的衣服让他觉得不舒服,他抽回手,站起来,抖抖衣服,准备要走,宋朝英拦住他,拿了块干毛巾,伸进他的衣服里,帮他擦身子,风尘给她擦得痒痒的,笑了起来,宋朝英打他一下,让他老实点,不要动,风尘还是忍不住地笑,宋朝英看他这个样子,也跟着笑,特意在他身上,多擦了一会,又把他的衣扣解开,用手在他的胸部抚摸了一下,风尘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软,宋朝英抱住他,温柔地说:“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以后我就是你的人啦,你喜欢就给你了。”一双多情的眼睛渴望地看着他。风尘一阵眩晕,被她拥抱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宋朝英看着他,不停地吻他的脸,一脸是满满的幸福,一阵狂风挟着大雨席卷而来,吹得窗户格格作响,风尘心里一惊,想起了妻子,他推开宋朝英,拿起雨伞,出门而去。
  暑假儿子回来,驱散了风尘心中的阴霾,儿子见到他非常高兴,跟他说一些学校的事情,风尘高兴地听儿子叙说,有时帮儿子纠正一下的用词,有时给儿子所说的事件作一句话的点评,他发现妻子看到儿子时脸上充满了柔情和幸福,遇到他的目光时热情瞬间消失,妻子对他很客气,却没有了往日的真情,岳父对赵红燕说,把风尘也调到星月去,赵红燕沉吟着说不想向组织提要求,岳父用无奈的目光看着他,让他心里不是滋味。晚上妻子在洗脸时,他看到妻子的脸上有了细细的皱纹,他暗自叹息着,这都是他的罪过,他已经无法弥补对妻子的伤害。
  转眼到了年底,风尘到各地把来年的协议做完后,想起呆在家的很无趣,就在深圳逗留了好长时间,处理完事情,才想着回家。他在星月停留了一晚,帮妻子和儿子做了顿可口的饭菜。
  今年厂里的销售量比去年又有了增加,出差时,大家都想着今年的奖金会比去年还多,都很兴奋,风尘这里只是维持着销售量,没有增加多少。风尘回到了厂里,到了办公室,发现供销科里很安静,宋朝英见他回来,也没有了往日的热情,他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宋朝英告诉他,今年的奖金到现在还没有音信,大家都在等消息,小道消息很多,有的说政府不同意发,有的说局里不同意发,有的说迟点发,风尘听了,想起妻子的话,估计今年的奖金可能没有了。果然,过几天厂里通知下来,他们供销科的奖金跟其它职工一样,不再按销售提成来计算,宋朝英接到通知后,抹起了眼泪,几个徒弟聚在她们的办公室里,神情沮丧地讨论着奖金的事,让风尘帮他们去厂里争取一下,风尘没有理会他们,他知道大势这样,靠他一人也无能为力,他也不想给妻子添麻烦。柯小峰他们几个人看着都幸灾乐祸。同事们大多觉得这样挺公平的,只有叶秀芬她们几个女同事觉得风尘太吃亏,都同情地安慰他。风尘心里自然不舒服,过年妻子回家知道了这件事,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怨他不听他的话,不早点出来,去局里上班,按她得到的消息,可能后面还会有麻烦。风尘这个年过得很糟糕,回老家他妈见到媳妇情绪不好,喋喋不休地唠叨着他的不是,在赵家的聚会上,风尘更加难堪,除了岳父和赵红玉夫妻两个对他好点,局长和主任见到他,跟没人一样,都用鄙夷的眼光看他,四个连襟在一起,今年风尘的地位和收入最差,人长得又比不上他们,姐妹里赵红燕地位自然最高,人也最漂亮。这种反差让风尘觉得命运简直是在捉弄人,他自己也不会想到会变得这个样子,在他们面前会如此惨不忍睹,让他一点面子都没有。吃晚饭时,虽然他还是被丈人拉到身边坐着,但人家也不会再嫉妒他了,他默默地坐在那里,没有吃什么东西,张志平好像长期被风尘欺压一般,现在是扬眉吐气,得意洋洋,吃饭时数他最活跃,局长跟主任一唱一和的,还不时地挖苦嘲讽他几句,让风尘觉得很恶心,最让他难受的是赵红燕对他也不管不顾,好像这一切跟她无关一样。虽然有时会看他一下,他觉得她的眼光里有些轻蔑和不屑,还好赵红玉夫妇两人帮他说几句话,还有儿子读书成绩好,虽然功劳都记在赵红燕身上,毕竟还有他的种气,无法抹杀,这还让他挣点面子回来。
  正月上班第一天,宋朝英去局里开会,往年一般都是厂里开会,今年不知道怎么会安排到了局里。大家都没有心事干活,围在一起聊天,不时地抱怨厂里克扣他们的奖金,风尘看到那几个闲人好像也不是很开心,风尘还是老样子,喝茶看报,也不去与他们凑热闹,下午快下班时宋朝英才回来,风尘刚想骑车回家,宋朝英叫住他,让风尘跟她一起吃晚饭,风尘想着妻子儿子不在家,就跟着她去了她的房间,宋朝英去食堂买了两个菜,又拿出风尘喜欢吃的猪大肠和猪肚,给风尘倒了一杯酒,两个人相对而坐,宋朝英说本来想请他到酒店去,去年收入不好,只好委曲他一下了。风尘知道她有事,自己心里不舒服,也懒得问她,与她喝酒聊天,两人酒喝得高兴处,宋朝英对风尘悄悄地说:“今天局里开会,让我们这些中层干部这段时间不要出差和请假,上面有调查工作组下来,不知道调查什么东西,还通知我们不要往外透露,以免影响工作,往年我们厂都是市里的先进单位,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厂里效益在全系统最好,先进单位的名称反而没有了,丁厂长很不高兴,吃饭时问局长,局长警告他,我们厂里问题最严重,上访的人最多,写人民来信的人也最多。这次是上面重点检查的单位。”风尘看到宋朝英很激动,又有些害怕,没有接她的话,顾自自己喝酒,宋朝英看风尘这个样子,有些不满,把他的酒杯夺下,问他是怎么想的,风尘正月里过得不舒服,今天难得跟她喝酒,心里高兴点,他现在也只有宋朝英知己点,自己可以任性些,他把酒杯拿回来,对她说:“急什么,喝酒的时候高兴点,等会再跟你说。”宋朝英没再给他添酒,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一口喝下,连喝了几杯酒,好像忘了刚才的事,给风尘唱了一首歌,风尘酒量不大,又被她房间里浓烈的香味冲击着,头脑有些晕乎乎的,吃饱了之后,躺到床上去,看宋朝英唱歌,不时地跟着她打节拍。宋朝英看他难得有好兴致,更是来了精神,她把东西收拾到一边,麻利地换了衣服,打开录像机,跳起了拉丁舞,风尘见她也不怕冷,穿得这么少,在跳舞,心里有些感动,他知道这种舞穿着很少跳起来才好看,只见宋朝英婀娜的身姿,在音乐声中不停地转动,修长的双腿急速地变换着地方,圆润丰满的臀部在风尘面前扭来扭去,看得风尘眼花缭乱,兴高采烈,每跳完一曲,风尘就给她热烈的鼓掌,宋朝英受到他的鼓舞,连续跳了几曲,跳得气喘吁吁,风尘把录像机关掉,她才停下来,朝风尘抛了个媚眼,双手合掌举到头上,在原地转了一圈,伸开双手,展开她的胸怀,对风尘说:“真痛快,好久没有跳舞了,身体都快要僵了。”她小步快跑,跑到风尘面前,拥抱着他,吻了他一下,风尘双手一抱,发觉她身上湿漉漉的,浑身是汗,拿起毛巾帮她擦汗,宋朝英娇憨地躺在他的怀里,目光深情地看着他,风尘把她的背部擦干后,又帮她擦前身。宋朝英笑着打了一下他的手,娇憨地说:“你还捡我的便宜。”风尘傻笑了一下,怕她冻着,拖过被子把她盖上,宋朝英起身,对他说:“洗澡去吧,看你身上臭哄哄的样子,老婆不在身边呀,像个什么人都不知道呢。”宋朝英穿上衣服,风尘也去自己的房间里拿着衣服,到浴室去,洗好出来,看到宋朝英在等他,把他的脏衣服拿着,跟着他去宿舍,到了风尘的房间,宋朝英帮他整理了一下,问他工作组来调查谁,调查什么事。风尘长吸了一口气,用沉稳的声音猜测道:“可能是调查我们供销科的人吧,主要是我,你,还有老严吧。这些年我们拿的钱最多,每年都有很多人去告状,写人民来信。”宋朝英听见,吓坏了,她抓住风尘的手说:“哪该怎么办呀,会不会坐牢的。”风尘想了想,对她说:“你是个女的,又是科长,应该问题不是很大吧,如果大家都去坐牢,那厂里不是瘫痪了?最多是让你退钱吧。他们要抓可能就抓住一两个人当典型,这么多的人告状,总要给他们一个交待吧。”风尘叹了一口气说:“恐怕我和老严这次很难过关的了。”宋朝英惊恐地看着他说:“那你怎么办,他们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吧,总会看下你老婆的面子吧。”风尘想着她真是天真,自去年赵红燕跟他说过这事后,他知道他老婆保不了他的,这事太大,对她的负面影响会很大的,如果她掺和进来,恐怕他们一家都会搭进去了。况且妻子对他现在关系也很冷淡,以赵红燕的个性,没有提出离婚,这已经让他感到奇怪,哪里还有心思来管他的事情。自从赵红燕提醒他之后,风尘一直在细致地观察着时局的变化,并对整个事情作了一番分析,做好心里准备,以防不测。他对宋朝英说:“你不是政协会员吗?有没有政协的领导认识啊,找个时间去找找他们帮你一下,或许他们帮你说一下,你的结果会好一些的。”宋朝英感激地点点头,对他说:“那你怎么办,要不要帮你也说一声?”风尘抱住她,对她轻声地说:“这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我的事太大,恐怕一般人帮不了的,如果你没事了,到时候我还有很多事要你帮忙,知道没有?”宋朝英听他说出这话,泪水涌了出来,紧紧地抱着他,怕他有危险似的,对他说:“好吧,你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帮你做到。”风尘怕她情绪失控,把她推出门外,让她回去。
  工作组要来的消息,像幽灵一样地传遍了整个厂部,厂部大楼显得异常的安静,人们见面也不说话,脸色凝重,气氛格外的压抑,风尘还是像往常一样,准备出差,除了他,也没有人出差了,整天呆在家里等工作组的消息,虽然丁厂长和宋朝英做了许多的工作,大家依然没有了积极性,风尘在星月停留了一天,跟妻子说起工作组调查的事,他估计这次他和老严恐怕有点麻烦,赵红燕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吃惊地看着他,问他怎么会想到他自己和老严有麻烦,风尘说直觉告诉他的,他自己也分析过。赵红燕听了沉默不语,最后只是说去打听一下,让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地工作,真的不行,帮他调星月来工作。风尘还是老样子,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地拜访客户,把该做的工作做好,到了深圳,他分别跟阿琪和张小娴谈了话,告诉她们他这次回去有点事情要办,再过来的话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如果他没有时间过来,他会让林燕过来跟她们接洽,代办他的一切事务。他每天打电话给宋朝英,报告一下自己的行程,并询问厂里的情况,宋朝英每次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听财务部的人说主要在查,这些年来财务进出的情况和奖金发放的情况,查的很仔细,风尘听了,略微放心一些,他想只要不查到深圳来,他应该还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两地政策不同,在深圳合法,到内地就很难说了。他回到星月,见到赵红燕,发现她很忧愁,她跟风尘说:“我打听了一下跟你所说的差不多,不过现在还没有定性,你自己小心点吧,我跟你叔叔徐主任说了一下,他在人大,法律和政策的事他知道的多些,你们的政策都是他在蕙兰时制定的,他说这些政策都是通过市委开会决定的,程序上依法依规,下过文件,都有据可查,下面执行的也是合法合规。现在的问题不在你们这一级,而是厂部这一级,当时厂领导这一级的绩效制度没有制定完成,每个单位都一样,业务科这一级拿钱比厂领导多不少,他们心里不平衡,可能在发奖金时,有些混乱,各自管各自的,没有文件依据。”
  回到厂里,工作组已经回去了,大家人心惶惶,不知道谁会先倒霉,柯小峰他们几个见到风尘,有些幸灾乐祸,这次风尘倒霉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整个厂里都传开了,宋朝英叫他晚上去她那里,告诉他是柯小峰他们告的状,他们经常怂恿别人写人民来信,这次工作组来他们很积极,他们自己透露出来的,说工作组主要询问你的事情。又轻声地跟他说:“风尘,我跟你说啊,我找了政协的一位领导,他答应我了,帮我去说一下。这次工作组也找过我,问了我这些年供销科的一些情况,对你和老严的事情问的很仔细。也问了柯小峰他们的事情。”丁厂长见风尘回来,特地到他们办公室,让风尘帮助做一下他的几个徒弟的工作,让他们出去跑跑,风尘见丁厂长满腹心事,不知道是为了业务上的事还是为了工作组的事。
  过了几天,上面来人把柯小峰他们几个带走了,大家都觉得很意外,又听说把老严从家里带走了,风尘想到老严明年就要退休了,如果出了事,可能连退休金都没有了,他心下戚然,非常的慌恐,心里想着老严进去了,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下班时他看到岳父找到他让他回家,他以为岳母出了什么事,到了家里,见岳母好好的,有些疑惑,岳父告诉他:“张志平昨天晚上来过,他打听过好几个领导,说你这次事情很会麻烦,可能会当作典型来严肃处理,因为这些年你拿的奖金很多,在全市都是有名的。”风尘看到岳父还有话没有说,欲言又止,他岳母接过话茬说:“志平说最好让你跟红燕划清界线,搞不好会影响到红燕的。”风尘听了差点晕过去,他无力地坐地沙发上,坐了好长时间,岳父叫他吃晚饭他都没有反应,他看到岳父难受的样子,想起了曾经听岳父说起因为娶了这个反动派的老婆,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事,想象着如果自己进去了,赵红燕受影响,儿子跟着受苦,她们两个这一辈子,因他而不能翻身,他心里更加难受,他胡乱地吃了几口饭,看到岳母那探寻和期盼的目光,他想死的心都有了,睁着眼一晚上没有睡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不到厄运来的这么快,他顺风顺水地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现在会落到这么个地步。第二天到厂里,金书记通知宋朝英和他的几个徒弟去开会,风尘心里惴惴不安,惶恐不已。临中饭时。宋朝英他们回来了,个个垂头丧气。宋朝英带着哭声对风尘说:“上面让我们几个把前年的奖金退出来,就让我们过关,否则要受到严肃处理的。”风尘听了,松了一口气,他觉得只要宋朝英没事,有些事情就可以让宋朝英帮他了。他吃过饭,催宋朝英赶紧把钱交了,不要再犹豫。他知道这样的处罚,对宋朝英来说,已经很运气了。宋朝英在他的陪伴下,把钱退还到厂里。晚上,他偷偷地把一个小箱子拿到宋朝英房间,告诉她如果他到里面三个月出不来,让她去上海一趟,把箱子交给林燕。告诉她不要放在她自己的房间,找个地方放好。以后不要再到他的宿舍来了。他把事情做完后,怕他岳父担心,骑车回家,半路上看到岳父来找他,他跟着岳父一起回家去了。第二天一早,风尘刚起床洗漱好,走下楼来,准备吃早饭,忽然见门外汽车声响,岳父出去开门,风尘见到赵红燕形容憔悴,神情萎靡,走进家来,风尘见了,心里咯噔了一下,赵红燕看了看他,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叠材料让他签字,风尘看了,是一份离婚协议书,他双手拿着协议书,手抖得非常厉害,看到赵红燕满脸的忧愁和痛苦,他心里万分地难受,岳父伸头过来看了一下,随手给了女儿一个耳光,赵红燕捂着脸,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风尘见岳父打妻子,心疼妻子,冷静下来,见岳父的手又扬起来,他伸手挡了一下,拉着赵红燕去了楼上,帮她的脸抚摸了几下,对她说:“这种事怎么能当着你爸的面做呢,你这个做女儿的,还是不了解你爸。”两个人到了书房,风尘看了看协议书,发现字迹很熟悉,也很潦草,他知道这是妻子自己写的,里面把这幢别墅及别墅里的财产写到了他父亲的名下,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看着妻子,妻子只是默默在看他,一句话都不说,风尘坐着想了一会儿,心里非常地慌恐,想到儿子需要她照料,为了不使她更加难受,他忍着心里的痛苦,装作若无其事,把这里的财产全部写到妻子的名下,并工工整整地重新誊写了两份,郑重地把名字签上,递给赵红燕。赵红燕收了也没有看,对他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吧,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儿子我会带好的,爸妈那里会经常去的,我会照顾好他们的,你放心就是了。”风尘听了她这话,脑子轰的一声,他觉得心里很疼,不知道妻子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他看了看赵红燕,发现她非常地不安和痛苦,似有难言之苦,直觉告诉他,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坐在椅子上,脑子里飞转着他这短暂的一生,他发觉自己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真的离开这个世界,他也可以安心地走了。想到这里,他定了定神,心里平静下来,他抱着赵红燕轻轻地吻了她一下,说:“我对不起你。”找出结婚证,穿好衣服,拉着赵红燕的手,一起走下楼去,岳父岳母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人,赵红燕跟他们道了声再见,就跟风尘一起去了民政局。。
  风尘回到厂里,见到宋朝英,很想大哭一场,却又欲苦无泪,饭也不吃,呆呆地坐了一天,一言不发,赵红燕说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似乎是在跟他诀别。下班时看到岳父站在楼下,他过去跟他说他从此不再回家了,让他自己回去,如果他回家,有人找上门来,会吓坏岳母的。风尘心烦意乱,在厂里漫无目标地乱走,不自觉地走到宋朝英的房间,宋朝英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非常地心疼,她到食堂帮风尘打来饭菜,催风尘吃饭,风尘让她拿瓶酒来,陪他喝酒,吃完晚饭,风尘又让宋朝英跳舞给他看,宋朝英酒劲上来,换好衣服,跳起了拉丁舞,一曲终了,风尘似乎忘记了刚才的痛苦和烦恼。让宋朝英接着再跳,他自己也跟着乱跳,因为地方小,宋朝英叫他坐下观看,还是自己一个人跳舞,这时,外面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狂风夹着雨滴噼里啪啦地在玻璃上乱撞,风尘看宋朝英兴奋一跳着,按捺不住,把录像带换成迪斯科舞曲,甩着身上的外衣,与宋朝英两个踏着音乐节奏狂舞起来,风尘以前因为妻子的告诫,几乎不去舞厅,现在他好像是一颗随风乱飞的尘埃,没有了约束,可以自由地四处乱飞,虽然没有了五彩变幻的灯光,但在宋朝英妩媚多情的眼光里,在她活力四射的变幻的身影里,在她高亢带有磁性的歌声里,风尘把一切恐惧,委曲,烦恼尽数驱散,把自己埋藏已久的激情尽情地释放出来,他们尽情舞动着身体,四目相对,相互牵引着对方,释放着自己的情感和爱意,音乐声停,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宋朝英紧紧地拥抱着他,眼里流露出渴望的神色,风尘想这个跟了他十余年的女人,细心地照顾他,爱护他,想着自己将要离开这个世界,遂了她的心愿,也算自己对得起她了,想到这里,心里腾起一股柔情,他抱着她,轻轻地抚摸着她,宋朝英看他满目柔情,妩媚地朝他笑笑,把他推倒在床上。窗外一阵狂风吹来,骤雨急速地拍打在玻璃上,宋朝英长吟了一声,幸福满满地拥抱着他,双眼流出了泪水。一声炸雷呼起,震醒了风尘,他看到窗外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他看着睡在身边的宋朝英,看着她绯红的脸上,娇艳无比,荡漾着幸福的笑容,风尘把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上,深情地叫了她两声:“姐、姐。”他起床穿好衣服,看了一下熟睡中的宋朝英,关了灯,走出房间,一阵狂风吹来,让风尘浑身发抖了一下,他看着倾盆的大雨,想也没想,一头就走进雨水里,大雨如柱,风尘觉得这雨水好像把他的身体层层剥开,冲刷他的心灵,他发现自己的心还是跟以前一样,那样的赤诚,是的,他对谁都是用这样赤诚的心,虽然他曾经伤害过许多的人,他边走,边让雨水冲刷他,听他母亲说过,他出生时,也是这样的天气,他没有林黛玉那般的高洁和美丽,多才和多情,但他觉得也跟她一样,质本洁来还洁去,他带着一颗赤诚的心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将带着他那颗赤诚的心离开这个世界,这让他感到坦然和欣慰,他慢慢地往前走,一道亮光射来,随后一阵巨响,地面一阵颤抖,雷电把山坡上的那棵香樟树劈掉一根树枝,山上滚落下一块巨大在石头,呯的一声,撞破围墙,滚落到他的面前,风尘苦笑了一下,心想为什么不迟一点,砸到他的身上来,让他痛痛快快地离开这个世界,他伸手抚摸了一下那块石头,把满是污泥的手掌朝天,让雨水冲个干净。回自己的房间,他连打了几个喷嚏,擦干身子睡觉。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尘醒来,天已经大亮,他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就没有起床,继续睡觉,不知何时,他迷糊中听到敲门声,他起床开门,发现金书记带来了几个陌生人进来,风尘也不理他们,继续上床睡觉,金书记让他起床,他懒洋洋地穿着衣服,瞥见其他几个人神情严肃地看着他,掏出证件让他看了一下,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言不发,穿好衣服,跟着他们出门。车子就停在宿舍门口,正是上班时间,宿舍里静悄悄的,风尘跟着他们钻进车子,车子朝外开去,到了门口,风尘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朝外大喊了一声爸爸,他丈人听到了他的喊声,看到车子从自己身边急驰而去,撑在手上的雨伞掉落在地上。车子开进了一个看似疗养院的地方,他们把风尘送到一个房间里,让他老实呆着,就走了。风尘觉得脑子昏沉沉的,又被他们惊吓了一下,不停地咳嗽起来,他迷迷糊糊地睡在床上,不知道多少时间,他被人带到一个房间,有两个人坐着审讯他,风尘在电影里看到的一幕,此刻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个人对他非常严厉地说,大意是他侵吞了大量的国家集体的财产,数额特别地巨大,让他老实交待,风尘心里觉得他在诬陷他,自己拿的奖金是合法的,就非常地厌恶他,本来精神萎靡,便不说话,呆了好长时间,他心里忽然焦灼起来,觉得非常地难受,那个人见他不老实,跟他说你的罪行已经够到枪毙了,拿了一叠材料让他签字按手印,风尘看着这叠材料,好像是妻子给他的离婚协议,心想着妻子对他的诀别,自己已经离死不远,他非常愤懑,一阵激动,一股郁闷之气从胸中涌了上来,嘴里一甜,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昏倒在地,不省人事。等他醒来,发现他躺在一间病房里,胸中非常憋闷,不停地咳嗽,他发现这个地方非常地安静,除了医生和护士,没有其它人走动,病人也很少,有时会有人来讯问他,他既已确定自己要死,不再跟任何人说话。想着他妈给他说的那几句偈语:天地两相间,阴阳轮回时,风来之无影,尘去之无踪。昼夜交替,日月轮换,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来了两个人,对他说可以回家了,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跟着那两个人去了一个地方,办好手续,被放了出来。他走了出来,身子轻的好像要被风吹走一般,大地好像在旋转着,天气有些凉,让风尘瑟瑟发抖,残阳夕照,染红了天边的云彩,如同鲜血一般。风尘无力地靠着路边的泡桐树下,硕大的树叶,在晚风的吹拂下,片片掉落了下来,枯黄的树叶飘落了一地,他深深地呼吸着,胸口还是有些憋闷,轻微的咳嗽着,无助地看着周围,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应该去哪里,他在街上漫无边际地走着,直到看到城隍庙前飘扬的旗帜,他脑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他慢慢地朝城隍庙走去,走到城隍庙,看着大门口,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既亲切又迷茫,他在门槛上坐了下来,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头脑有些眩晕,眼睛很模糊,他迷蒙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前是人间,身后是阴间,他在门口徘徊着,不知道该往前还是该向后,忽然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迷蒙中隐隐约约地看到两个姑娘从前面走过,他觉得非常地刺耳,似乎在很久以前在哪里听到地过……。他的耳边又回响着,似乎在深山空谷中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他想寻找声音的来源,却茫然不知道声音从哪里过来,他想睁开眼看看到底是谁在喊他,眼睛却说什么也睁不开,直到一双结实粗大的手抓住他,一股暖流冲进了他的身体,涌进他的心里,他才沉静了一些,觉得有了些力量,他竭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他的岳父在喊他,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被人带走的车上看到他,朝他大喊了一声:“爸。”
  赵永福看到他的女婿,说什么也不相信,他会出现在这里,自从女婿被带走后,他茶饭不思,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不到,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帮他的人,他想着女婿太可怜了,辛苦了十多年,做了好多的事,落难时竟然没有一个人帮他,还包括他那个没有良心的女儿。他一直不肯相信,这么好的一个人会出事,他每天在这一带转悠,他知道这是他女婿最喜欢来的地方,没想到今天竟然见到了他久别的女婿,他老泪纵横,拉着女婿到庙里去磕头,感谢上苍对他们的眷顾,女婿像是个失了魂的人,由他摆布,磕头完后,他把女婿带到家里,他老婆唐婉秋见老头子带着女婿回来,非常地惊讶,看到女婿廋的不成样子,表情呆滞,心痛地落下泪来,她抹着眼泪赶紧给女婿熬粥,赵永福拿出自己的刮胡刀,帮女婿稀疏的胡子刮掉,风尘呆呆地坐着,直到岳母把粥捧过来,他闻到了熟悉的清香味,才回过神来,见岳母眼泪汪汪的,他叫了声妈,岳母在粥里调了一些白糖,用瓢干搅拌了一下,喂给他吃,他又叫了一声妈,接过碗,自己吃了起来,自打结婚前,被他岳母骂了一顿后,他跟他的岳母有一道深深的隔痕,很少叫她,平时来往也很冷淡,除了应该有的礼貌,没有多少亲情。他吃完后,脸上冒出汗珠,他岳母帮他小心地擦掉,让老头子把女婿扶上楼休息,风尘到了房间,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觉得非常的惬意,很快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醒过来,觉得有些饥饿,就走下楼来,见岳父岳母坐着看电视,他说肚子饿了,岳母赶快去厨房,岳父帮他倒了杯茶,让他坐下喝茶,很快岳母捧了碗面条过来,风尘大吃地吃起来,老夫妻两个慈祥地看着他,吃完后,风尘精神好了很多,浑身是汗,他跟两老道了一声晚安,上楼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他洗完,睡到床上,看到房间里还挂着他和赵红燕的结婚合影,赵红燕甜美地笑容此时看着,却是在嘲笑他一般,他苦笑了一下,想起自己落难之时赵红燕弃他而去,他难掩心头之痛,他知道自己跟赵红燕结婚多年,底子里跟她妈一样,有些看不起他这个乡下人。他没有恨她,因为自己有负于她,她弃他而去,也是应当,况且她带着儿子生活,也不是很容易,但心头之痛,怎么也挥之不去,让他难以再在这里安睡,他辗转反侧,满脑子是赵红燕跟他先前幸福的画面,让他心里越来越痛,他觉得无法在这里再呆下去了,想到厂里的宿舍还会让他清静些。第二天一早,他收拾好东西,拉着他的旅行箱准备出门,两位老人见他要走,问他到那里去,他说这已经不是他的家了,他住到厂里去,以后再来看望他们,他不想自己给他们抹黑,自己是个进去过的人,已经没有资格再跟赵红燕复合了,纵然赵红燕愿意,他也不想这样做,他要为赵红燕保持住脸面。两位老人相互看了看,见他决意要走,就不再拦着他。风尘看到他的自行车干干净净地停在院子里,知道岳父帮他精心的保养着,心里非常地感动,告别了他们,他骑车去了厂里,厂里的人见到他,都非常地惊讶,风尘到了办公室,见里面坐着一个陌生人,那人问他找谁,他说找宋朝英,那人朝旁边指了指,风尘到了旁边原来他们徒弟的办公室,见到宋朝英与其它两个徒弟坐着干活,他叫了一声姐,宋朝英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后激动地叫了他一声,眼泪都流出来了,两个徒弟见到他,也非常地高兴。激动过后,宋朝英脸色阴沉下来,从抽屉里拿出两个信封,跟两个徒弟说了一声,带着风尘去她的房间,见风尘拉着箱子,问他要干什么,风尘说住到厂里来,宋朝英对他苦笑了一下,到了房间,风尘发现他的东西在房间里放着,有些疑惑,宋朝英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坐下,把两封信递给他,他抽出来一看,一封是厂里跟他解除合约的文件,另一封是局里签发的关于辞退他的文件,风尘蒙在那里,心里空空的,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忽然感觉胸口阵阵地疼痛,他冷静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水,宋朝英告诉他,他的房间已经被新来的科长拿去住了,她把他的东西收拾好都放在这里,风尘觉得一阵眩晕,他似乎有些支持不住,有气无力地瘫坐在那里,听着宋朝英的诉说,宋朝英告诉他,自从他进去之后,她一直想方设法地打探他的消息,可是一点音信都没有,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他的罪行是铁定的,不是死就是无期,又听外面人说,赵红英夫妻两人对外面人说,赵红燕已经跟他离婚,他的事跟赵红燕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觉得他真可怜,非常地焦急,没听他等三个月,借口去上海跑业务,拿着他的箱子,去了上海,找到林燕,林燕听说他的事,非常震惊,心痛一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说了句赵红燕真是昏了头。她带宋朝英到家里,让宋朝英把事情跟林教授说了,林教授问他厂里的经营情况,宋朝英告诉他,现在还好,只是大家没有了积极性,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林教授感叹了一声说:“唉!这孩子的事我清楚的呢,人要转变观念真的很难。”林燕泪流满面,问她爸该怎么办才好,她想去蕙兰一趟,看能不能帮帮风尘,林教授让她不要担心,去深圳,把风尘托办的事做好,风尘的事他会去处理的。她说厂里现在乱糟糟的,没想到丁厂长也被带了进去,说他贪污了好多钱,老严听说被判了七年,她以为风尘回不来了,不死也是个无期。因为风尘比老严拿的钱多的多了。柯小峰他们几个人除了把钱退出来,还被关在里面没有出来,现在全都被辞退了,可怜丁红霞都要疯了。风尘听了默然,心想告状告的这么积极,把自己也告进去了,真是天晓得。他问宋朝英为什么不当科长了,宋朝英气愤地告诉他,新来的厂长带了一帮自己的人过来,把重要的岗位全换成自己的人了,除了技术科的老梁,已经没有原来的老员工了,现在人心浮动,供销科的人都不肯出门,风尘问宋朝英,现在的业务怎么样了,宋朝英告诉他,业务由她顶着,还算正常,有两个徒弟已经辞职不干了,风尘看着宋朝英削廋了很多,拉住她的手,问她去跳舞过没有,宋朝英摇了摇头,靠在他身上说:“你不在,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啊。”风尘搂住她说:“想跳还是要去跳的,人还是要生活下去的吧。谢谢你帮我做了这么多。”他放开她,说:“你保重吧,我要走了。”宋朝英说:“吃了饭再走吧,你还要去哪里呀?回乡下吗?”风尘一时语塞,他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他叹了一口气,跟着宋朝英去食堂,到了食堂,同事们见到他都用惊讶和同情的眼光看着他,窗口位置让了出来,让他们先打饭,他们打好饭,风尘坐到原先自己常坐的位置,见到梁科长,朝他招招手,梁科长见到他,很高兴地走过来,他们边吃饭边聊天,梁科长感慨地说,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风尘有些伤感地说:“老梁,厂里现在只有你一个元老了。可怜老严为厂里辛苦了一辈子,却落到这么个下场。”梁科长轻声地跟他说:“这老严也糊涂,做了一辈子工作,也不知道订立个协议,他和柯小峰他们几个拿奖金都没有订过协议,才被搞进去的,本来我也受到波及,我跟你一样,还好跟厂里订了协议,又因为拿的钱少,才没有被卷进去。估计你能出来,是你跟厂里签订了这个协议有很大的关系吧。如果没有这个协议,就没有了领钱的依据了。”他有些悲观地跟风尘说:“现在老的骨干只剩下我一个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干到退休呢。”他看了宋朝英一眼说:“还好有她顶着,业务还算正常。”宋朝英点了点头。风尘叹了一口气,看看在吃饭聊天的同事,对老梁说:“平时我们拿的钱多,他们都很眼红,告状的,写信的,什么人都有,他们一时痛快把我们搞掉后,却不知道自己以后在厂里能做多长时间呢。”吃完饭,风尘跟着宋朝英去了她的房间,他觉得有些累,就躺在她的床上睡觉,宋朝英问他,她以后该怎么办,在厂里恐怕也呆不长,不要说收入太少,就是看着那些新来的人,心里都不舒服,新的科长怕她抢他的位置,一直对她不感冒,经常为难她。她流着泪水对风尘说:“以前你在的时候,我心里很轻松的,什么为难的事情问你,你都会帮我出主意,原来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去了呢?我真的想不出来以后我该怎么办。”风尘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好长时间,对她说:“你有什么好怕的,你这个大明星愁什么嘛,你对服装不是很有兴趣吗?可以自己开个时装店呀,资金不够,可以找赵红芳去贷款,她不是你也熟悉的吗?进货可以去深圳,林燕在那里吧。况且你在这里知名度这么高,生意肯定不会很差的,厂里呆不下去的话,还是早点做打算吧。”宋朝英开心地抱住他说:“唉,老天,你总算出来了,只要你在,我总是有希望的,没有了你,我好像没有了灵魂一般。”风尘躺在她的怀里,感觉非常地温暖,很快睡去,等他醒来,已经快要到下班时间了,他起床跟宋朝英告别,宋朝英问他去哪里,风尘摇摇头,心里非常地沉重,说还没想好,拉着他的行李箱,出了厂里,一路缓慢前行,他到了兰园,在里面转了一圈,又去了城隍庙,天已经大黑了,他在那里盘桓了好久,不知道该去哪里,他信步走到了告天台公园,天已经很凉了,公园里几乎没有人,他在公园里转来转去,又爬上告天台,觉得有些累,一屁股坐在地上,仰望着天空,那闪烁的星星,那冰冷的残月,对着他,不知道对他诉说着什么,他呆呆地坐在那里,想着以前和林燕,赵红燕她们在上面游玩,想起了自己此生能娶赵红燕为妻,此生心愿已足的许愿,没想到他已经得到了赵红燕,美好的生活在自己身边,却被自己毁掉了,他的心非常地痛。他回想着她们幸福地对着上天诉说着自己的心愿,想起了林燕对着他深情地吟咏的越人歌,他想着命运真是捉弄人,林燕爱他却没能跟他厮守在一起,赵红燕曾经跟他在一起,现在却弃他而去,想起自己在这里辛苦劳累了十几年,现在却一无所有,他非常地悲愤,和难以抑制的痛楚。他想大哭一场,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他无法排遣心里的忧闷,痛苦之情在他的胸中翻腾着,让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头脑昏昏沉沉的,晚风吹来,从江里带来了花香,也带来了阵阵的凉意,他看着江里星星点点的渔火,想起了一首唐诗:凉月如眉挂柳湾,越中山色镜中看,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入船来。他苦笑了一下,他曾经是越过龙门的鲤鱼,现在他不知道他是在江里遨游的鲤鱼,还是跃入船里的鲤鱼。即便他现在还是在大江里遨游的鲤鱼,他也不知道该游向何方?他脑子昏昏沉沉,坐在地上浑身无力,想站起来却觉得很困难,他坐在地上,不知不觉地昏睡过去。(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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