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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擒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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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古海沙站到兰轩楼前时,天还黑。
  但古海沙面前却是一片光明,那是兰轩楼的灯火,这座大楼自大乾朝开门营业到今日,已经五百余年,这些灯火从来没有熄灭过,无论寒来暑往,无论晴雨雾雪。
  此时此刻,倒映古海沙的眼中这千百万灯火就好像千百万只眼眸,无声地注视着这个造访者的一举一动。
  比想象中的要安静很多...古海沙心想,仔细品味这座江南名楼,但见:烛火明漆瓦,灯影黑白墙,前有假山怪石嶙峋,后生杨柳月季郁葱,当中八重高楼起百尺,巍峨不让天柱山,上边看不尽雕梁画栋,数不清层台累榭。
  好一座兰轩楼!古海沙心中暗暗喝彩,却又有三分不屑一顾,又想到,能将此处整个包下,那青州齐家,果然有的是银子,虽说在大修眼中,黄白之物皆无用,但能镇下如此大的基业,这青州齐家倒也不能小窥。
  如此想着,古海沙大踏步往楼门口走去。
  突然,门口的假山后转出一人,对古海沙比比划划:“哎哎哎,你谁啊你,啊,怎么来这了?你知道这是哪吗?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古海沙没有搭话,只是用眼角的余光轻轻扫了那个聒噪的家伙,随即,伴随着一声极其刺耳的惨叫,古海沙的身边安静了下来。
  似乎是被惨叫声惊动了一般,一些似有若无的影子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那是雾气,白茫茫,很大的雾气。
  转眼之间,迷雾如江水滔滔,席卷大地,天上地下,尽成一片无光的浓白。
  古海沙抬头,眼前那光辉璀璨的大楼现在看起来只剩下了个明艳艳的轮廓,像是一座在海中浮沉的光丘,随着雾气流转,漂浮不定。
  随着雾气汹涌,兰轩楼周围在寂静的基础上再次变得寂静,之前尚有些细碎之声,现在却彻底地死寂一片。
  突然,雾气流动速度激增,古海沙的背后出现了一对白森森的圆形,好像两个过于明亮的灯笼,雾气里则传来了一股不太令人感到愉快的腥气。
  “干的不错。”古海沙点头,“太过伤及无辜也非我的本愿。”
  雾气中传来某种野兽的低鸣。
  古海沙哼了一声,正要往里走,突然有个漆黑的身影从雾中窜出来,发出刺耳的笑声,撞在古海沙身上,然后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跑进了兰轩楼里。
  “恶鬼?”摸着下巴的古海沙注意到那个声音的脸上没有下巴,但也没在意,“也罢,等诛灭了齐家请来的大修,顺便做点好事吧,就诛灭这陵南大城所有的鬼魂好了。”
  说罢,古海沙向着大楼走去,身不挂甲,手不提兵,大踏步,连路都不看——其实雾浓如此,看也看不清——就这么大大落落走到兰轩楼前,伸出两手,一把将大门推开。
  铺天盖地的漆黑瞬间泼了古海沙满眼,让他为之一愣,顿了三息,他才明白过来这座光明夺目的大楼里边居然没点灯。
  “不知离歌是何物,总使伊人泪满襟。”黑暗中传来了一人微微的叹息。
  古海沙神念通达,早以环视了整个兰轩楼,当下一声冷哼:“不必装神弄鬼,你我之间搞这种黑灯瞎火的也太过不大方了。”
  说着,一股白炽的火焰突然冒出,在古海沙身边飞舞三周,悬浮在高空,照亮了这个宽广的大厅。
  大厅中并无他物,唯有桌椅板凳,此外还有一道楼梯,一面白墙,一位老人正手持浓墨老笔在墙上涂涂画画,看也不看古海沙一眼。
  古海沙也不着急动手,慢悠悠,施施然走进大厅,四处打量,眉头微微一皱:“我本以为那姓齐的会夜夜笙歌,通宵达旦地狂欢。”
  “啊,他会的,不过昨天晚上我劝他早点休息,因为天天熬夜对身体不好不是?”老人一边精心作画,一边说,“还好,那小子虽然挺废物的,但还算听长辈的话。”
  “长辈?”古海沙虽然步子的慢,虽然在绕圈子,可依然靠近了老者,“我听说齐行山是一个普通的人。”
  “行山当然是个普通的小家伙。”老者转过头来,“我是齐参,也就是齐善公。”
  古海沙一愣:“齐善公?齐善公...你们不是为了击杀江南的那只啃食尸体的蛛帝而魂归黄泉了吗?”
  “是啊是啊。”齐善公点头,“除了小宋,我和阿黄都死了,不过生死无非天地轮转,对于已经一脚踏出天地的大修来说就算有不合天地理法的事情发生也一点不意外吧?”
  古海沙点头:“在理。”
  “还有,我给你讲...”齐善公神秘兮兮地说,“那个蛛帝,可是漂亮的紧啊!”
  古海沙不由笑笑:“大修之中,似你这等有趣之人倒也不多!哦,这可不是在夸你。”
  “夸不夸无所谓。”齐善公呵呵笑,“不过我感觉和你倒是投缘,来来来,瞧瞧我给兰轩楼新画的这幅壁画。”
  古海沙抬眼一瞧,打了个哈哈:“你这就是个墨疙瘩!”
  “诶,你不懂”齐善公笑眯眯,“走着!”
  随着齐善公的命令,墙上的墨迹突然活了过来,往四面八方延伸开来,化为一笔笔浓墨重彩,一笔笔铁画银钩,一笔笔游云惊龙。
  古海沙一脸轻蔑地看着,这种手段不过是寻常修士都能办到的戏法,然而随着那幅巨作逐渐成型,他的面皮开始抽搐,脸色也阴沉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古海沙的眼神中有金色的光芒闪烁。
  “怎么了?”齐善公挠挠头,扭脸看向身后那一幅墨笔丹青,摸摸下巴,“我感觉还行啊?你看看,多生动啊...”
  墙上的巨画是一条墨龙,鳞爪张扬,气度不凡,不怒自威,只不过让人感觉不舒服的是这墨龙没有点目,也就是没眼睛,这就显得有些呆滞了,而且龙口中还伸出了一只手,就好像这只黑龙才吃了一个人,而且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一样,如此一来,整幅画让人感觉怪诞而摸不着头脑。
  “你看你看,这画其实画得多贴切啊...”齐善公对自己的作品越说越满意,一遍点头一遍摇头晃脑地解释,“人们都说这兰轩楼啊,是什么呢?有道是兰轩大楼立江边,八重院落锁朱颜,红烛常明火难熄,不见日月不见天...”
  齐善公一边吟诗一边看向古海沙,笑容越来越放肆:“有道是吴中猛虎食人尚吐骨,却不见兰轩大楼销魂销人销财钱!”
  古海沙脸色越来越坏,他伸手,手上雷火闪耀,好像一窝躁动的蛇。
  齐善公看见了,却犹如没看见,依然自顾自地说道:“你看,这地方是不是就和你养的恶龙一样呀?”
  古海沙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脚下一动,一拳砸向面前这个老人,拳落处,惊雷起,齐善公整个人都被卷入一团炽烈的白色雷电里,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整个地炸开,炸成一团漆黑的墨,四溅开来,古海沙面色不变,也不躲避,那些墨汁飞到他的身边就一个个腾起白色的火焰,然后像一撮黑色的油渣一样被烧尽。
  古海沙眼中倒影着白色的火焰,不语,沉思。
  那燃烧着的火焰就和他记忆中的一样惨白。
  那一年,传闻有古尸作祟,吸干长河之北的水脉,致使天下大旱,赤地千里,北国边疆三行省竟然五年滴雨不落,民不聊生,流离失所,当时大承皇帝发拜仙令,请来九州修士共计一百一十七位,同赴北地。
  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不...古海沙摇摇头,将这些记忆都从脑海中抹去,他抬起脸,那位本该被炸成碎屑的老人此刻正站在楼梯上,一脸有趣的看着他。
  古海沙并不搭话,一步跳起,悬浮于空中,对着老者再次打出一拳,那一拳中缭绕着云气和水雾。
  小小的兰轩楼大厅里风卷云涌,老者哈哈大笑,手中墨笔轻轻一勾一提一撇,彦彦数笔描绘出一座巍峨的青山,随着笔尖一甩,那座水墨峻峰就撞过云雨,朝着古海沙直直地砸过来。
  古海沙一声冷哼,一把拍过去,击在那水墨大山上,只听见轰然一声巨响,水墨大山土崩瓦解成一滩墨汁,整个炸开来,墨点撒了一地。
  古海沙微微皱眉,这丹青山峰竟然和真正的百丈高峰一样沉重和坚硬。
  见山峰被破,齐善公也不在意,笔锋一转,涂出一条水墨长河,长河滔滔,浊浪千尺,滚滚而来,向着古海沙席卷而去。
  古海沙一声大喝,不退不让,扑进墨色长河里,以掌搏浪,三巴掌下去,长河逆流,黑潮倒涌,反而冲向齐善公,齐善公笑嘻嘻提毛笔一点,一画,将长河几笔改成一片汪洋黑海,黑色的大海上惊涛骇浪,电闪雷鸣,再一次将古海沙团团包围。
  古海沙不退不避,背手而立,任由身边波涛汹涌,犹自巍峨不动。
  齐善公见状,手舞足蹈:“已死两百多年,不知而今九州才俊竟然有如此功夫!好好好!”
  古海沙眉头一皱,自己身边的墨黑汪洋已经无边无涯,头顶也非房顶,而是水墨丹青的流云长风,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被齐善公拖入了画中世界。
  “无趣。”古海沙摇头,轻轻把脚一跺,一道涟漪闪过,这画中大海顿时风平浪静!
  齐善公飞舞于天空之上,见状连连称赞:“好个擒龙尊者到底不同寻常,也罢,且让你见识一下老朽的三十年写生来的八千里路!”
  说着,齐善公将毛笔往天空中一抛,但见毛笔旋转,早画出一条通天大路,路上金戈铁马无数,喊声震天动地,一个个杀将而来。
  古海沙冷声呵呵:“可笑,就连三岁小童都知,我等大修不数计,你画出这一世红尘又当何用?弹指之间,飞灰湮灭!”
  说着,古海沙轻轻把指甲一拨,但听一声脆响,长路断裂,虚空崩塌,那些杀来的军士们有一个算一个,死了个精光。
  古海沙衣衫飘飘,整个人把身子拔一拔,早跃到了齐善公的对面,一拳捣在老者的脸上。霎时间,天地上下怪声响起,声如撕纸,古海沙眼前一晃,自己已经回到了兰轩楼的大厅里。大厅里此时一地的墨水,墨水当中,齐善公站在那里,衣服破烂,有些狼狈。
  “好好好!”齐善公也不知是苦笑还是欣慰,“有你这等手段,且不论德行如何,至少在道行上我九州仙府新人辈出!”
  “我看是你自己眼界短浅,不分玉石吧?”古海沙一步步逼近,“而今九州仙府一道,先有昆墟玄云大人继往开来,后又有剑神大人扛鼎,虽不如三千年前无上大师的光辉时代,但也是百花齐放,反倒是你那个年代,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玩意,看看你的样子吧,除了满口胡言乱语,你还有哪点像一个大修?”
  齐善公老脸一红:“哎呦,当年阿黄也是这样说的...”
  古海沙哼了一声:“浪费口舌。”整个人化为一片虚影,真身早站在了齐善公跟前。
  齐善公吓了一跳,往后退一步,持手中毛笔,也不作画,就这样一笔甩了过来!
  古海沙眼中出现了一片墨色,那墨色浸染一切,于是他伸出一手,并二指做剑,直直地朝着那黑幕扎下去。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古海沙的指甲缝里射出,瞬间豁开了那片黑墨,然后古海沙一步跨出,手指轻轻点在齐善公的笔尖上。
  齐善公脸色大变,他的毛笔被金光卷住,瞬间扭曲,发出难听的声响,崩裂成碎木片和不知何物的毛渣。
  金光席卷而上,齐善公一声怒喝,以手抓之,只听怪声响起,声若锯木,那金光从齐善公的手心中滑过,齐善公一声闷哼,收回手掌,掌心鲜血淋漓。
  金光在空中盘旋,最后来到了古海沙的肩头,停下,齐善公看着这一幕,苦笑:“好一条九爪黄金龙。竟然藏在你指甲缝里。”
  古海沙哼了一声:“龙者,可大可小,大者头饮北海而尾至南溟,小者一粒指间沙可藏龙四万八千条,如此论,我的指甲缝够大了。”
  齐善公一笑:“可大可小,这不和那啥一样吗?”
  古海沙勃然大怒:“孽障,尔敢!八恒岩!你去,撕了那老东西!”
  齐善公同样伸出两指:“擒龙小儿,你当只有你有龙吗?”
  说罢齐善公以指代笔,以血做墨,一指涂在了身后壁画龙的眼眶里!
  画龙点睛!
  只听一声尖啸,画中龙破壁飞出,和古海沙放出的金色光芒纠缠在了一起,一股巨大的力量顿时炸开,齐善公慌忙伸出一手,将冲击镇住,又甩出一方砚台,那砚台飞到半空,一声响亮,变大数十倍,一下将两条龙都扣了进去。
  齐善公手舞足蹈:“一砚能扣两盘龙,只因大道蕴其中!”
  古海沙冷眼旁观:“你应该还有一方墨,一起拿出来吧,这场闹剧我受够了,还是早点结束。”
  齐善公一愣:“你咋知道我这里还有一方宝墨?”
  “笔墨纸砚,我算明白了,你修的是文家道法。”古海沙摇头,“不过文家出你这等人物当真是有辱斯文。”
  “可不是文家道法,是伟大的绿台山之主的道法。”齐善公手一翻,掌心出现一方素雅的小黑墨,“不过墨还真有,这墨不简单,当年画绿之台壁画用的就是此物。”
  古海沙冷笑:“绿之台?什么破地方?”
  这当然是一句挑衅的话,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古海沙去过茶圣的故居,故而知道那座小小绿山的故事,他纵然自视甚高也不至于自大到小窥那位拿山神当饭吃绿山之主,他现在说一句这个,甚至没有期望真的挑起齐善公的火气,因为他也明白对面这个老东西性格不会如此不稳,不过是为了吐一口心中的恶气——他的心性可没对面那老东西那么无耻无畏无所谓。
  然而,让他出乎意料的是齐善公还真对他这句话起了反应,不过却不是暴跳如雷,而是一脸悲戚。
  “无名之山,无明之山...”齐善公悲伤的就放牛娃好像死了牛儿,“也罢,自古多别离,总有一别,终有一别。”
  他胡说个啥呢?古海沙皱眉,却暗中警戒,手攥拳,拳上青筋暴起,青筋之间金光游走。
  齐善公猛地抬头:“擒龙的小儿,你可知,文人一墨重千钧,只因千秋功过皆在其笔尖,而今天,我就让这修行道儿上再多一起悬案!”
  说罢,他右手中那方墨锭上青紫色的光一转而过,整个墨锭霎时化为了一滩墨汁,和他掌中的鲜血混在一起,变成了一滩刺眼的黑红色。
  古海沙抬起手,凝视着对方手心色彩混杂的墨水,眼睛微微一眯。
  他消失了。
  齐善公的另一只手伸出轻轻下压,而他整个人也在同一时刻转身,古海沙就在他的身后,一拳打向他的心!
  齐善公的右手一把甩出去,古海沙的拳头猛地张开变为裹挟着雷电的龙爪,掏了过来!
  古海沙轻易地贯穿了齐善公,而齐善公也把一把血墨糊在了古海沙的脸上,就像狗血淋头一般泼了对方一脸!
  两个人身影无声地交错,然后分开,古海沙咳嗽着倒退而去,刺鼻的血气和墨的味道让他喉咙抽搐,他勉强站住,一把将手里那颗跳动的心脏捏爆,这才抬起眼来,看向齐善公。
  齐善公比他还不如,踉踉跄跄地摔倒在地,靠在一根柱子上,嘴一张,血沫就涌出来。
  古海沙看着齐善公缓缓压下去的左手,咳嗽了几声:“如果你不镇压你我的力量,你不至于被我毁去心脉。”
  “你我的力量要是炸开了整个大城就完蛋了。”齐善公摇摇头,“就算不在乎昆墟圣约,也得在乎众生...”
  古海沙想了想:“死前还有要说的吗?”
  齐善公嘴角出现了一丝奇怪的笑:“你的后边是什么呢?”
  古海沙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得旱地万里,寸草不生,烈阳当空,热浪袭人,这是近一甲子前自己北上时看到的风景。
  古海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感觉自己的衣襟被人扯住,耳边则响起了一个熟悉而又快要被遗忘的声音,那是个幼小的声音,低低地说:“我饿...”
  古海沙一个哆嗦差点没摔在地上,眼前的一切早已消散,他依然站在兰轩楼里,而抓住他衣服的也不是那只记忆里黑瘦的小手,而是一截断掉的木头——天知道是在方才交手中被哪个人打断的,现在反而挂住了自己的衣服。
  古海沙怅然若失,一脸木然地扭脸去看齐善公,却发现那个老东西不知何时早就跑掉了。只留下一地血迹脚印,通往那黑影重重处。
  古海沙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惶恐,他下意识地没用神识去探查那一片黑暗,而是将力量注入了头顶的火焰里,那白色的火焰顿时大亮,将整个兰轩楼大厅照的从里到外都泛着一种失真的惨白,而古海沙则一眼看见有一道染血的足迹则走入了旁近一扇小门里。
  找到了...古海沙心中默念,却不感觉高兴,他走过去,看着那扇遍布雕刻的楠木门古海沙心中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阴冷,他微微皱眉,他的意志瞬间扫过那间紧闭房门的房间,结果让他有些愕然,房间里是空的,也没有什么密道之类的玩意,但房间里有东西。
  古海沙仰起脸,他的神识瞬息覆盖整个陵南大城,包括城外竹林青山,但他没有发现齐善公的踪迹,当然也没发现黄安的。反倒是那位齐家的败狗现在正好睡在自己头顶上,鼾声大作。
  此外,宋家的那位妇人正在和一个大汉密会,不过这事情古海沙不想管。
  奇也怪也,齐家那老东西跑什么地方去了?古海沙有些发懵,想了想,他还是走过去,站到了那扇门前,深吸一口气,将门打开。
  门后是东净所,也就是茅房。
  不愧是兰轩楼的茅房,当真称得上是上等的东净,内有绛色棉帐,刺绣纱帘,还有柔垫软褥,陈设有瓷器绢画,还有书架和古籍,净桶是整个乌木掏的,旁边有二青铜丽人,一手捧香袋,又有一个捧着衣物。
  古海沙对这些可称奢贵浪费的摆设视而不见,径直走到捧衣的青铜人前,一把掀开那件衣服,华服落地,露出来的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此盒通体漆黑如同黑铁铸就,却没有一丝光泽。
  古海沙随手将盒子拿起来,这一拿才感觉好奇,这黑盒子可真是轻,而且没有开口,左右上下严丝合缝,唯有正面有无数小孔洞,也不知道是何用,古海沙用神识在盒子里一扫,就知道盒子里有一个机关,可这个机关复杂到让人眼晕的程度,而且最让他吃惊的是他发现有极其细微的雷电在盒子中沿着机关上的部件转动。
  世人尽知天下机关首推偃家,可在古海沙看就算是偃家的机关大师也不一定能做出这个盒子,而问题在于古海沙仔细审视这个盒子后却完全搞不明白这个盒子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古海沙能确定,这盒子绝不是一件武器,虽然它带着雷的力量,但这点雷电估计连老鼠都电不死一只,更别提人,至于想给大修造成影响那更是痴人说梦。
  离奇消失的大修,一个奇怪的盒子,事情好像正在变得愈发的奇怪,不过古海沙到底手段高超胆子大,他将盒子拿在手里,随便拍拍打打,就在这时他听见盒子里突然传出了一阵风声。
  古海沙一愣,他见过那些封印妖魔的盒子,打开之后先是妖风阵阵,然后就会跑出来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有时是老鼠麻雀之类的兽,也有时会爬出活尸,难道这个盒子也是个锁妖的盒子?可那种盒子里是真的妖风,这里却只有风的声音。
  古海沙再次使用神识去探查,感觉到盒子里的雷电变得强烈了,虽然还是无害的程度,但的确变得更加活跃,更加猛烈了。
  古海沙听着那风声,突然心中有了个想法,难道这盒子是利用了雷电的力量仿造了铁雷石?
  古书有载,南方大泽有铁雷石,石能留声,想来此物正是仿造了那传闻里的铁雷石。
  有意思的物件。古海沙赞叹,纵然来历不明,纵然并非天材地宝,也是一件好东西。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盒子里突然发出了尖刻的声音:“饿了啊,我的龙也饿了,你让它吃了你吧,如果你同样,我答应你制服尸怪,让和你一样的孩子不至于——”
  盒子里的声音并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古海沙手中发力,掌间风火涌动,将这个精致的盒子顷刻碾成了飞灰。
  古海沙蹒跚后退,目光迷离而惊惶,本不想记起的回忆再次涌入脑海,那一年天下大旱,那一年尸祸作祟,那一年大修北上,那一年本该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但北上的大修却不是尸怪的对手,那尸怪有跟脚,乃前朝请来北方圣山的大修,被剑丘人斩杀后怨气难平,终究借尸为祸,一身修为惊天动地,北上的修士节节败退,东都的大人无奈,欲请那位正在南疆游历的雕玉少年郎北归,却得一年轻的大修立下军令状,说不必惊扰他人,自己愿在此立誓,七日不破尸祸,自绝北疆。
  眼前的烟尘缓缓落下,就好像时光里的尘埃。
  不...古海沙终于清醒过来,他大步走出东净,他已经完全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局,幕后有一只掌控一切的手,无论是齐善公也好,还是这个黑盒子也好,都在隐隐约约地指向五十多年前的那件事情,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对方是当年的当事者还是仅仅想用此事糊弄自己,但现在大修齐善公被自己击败,黑盒子被自己销毁,那么下面很可能正主就要出现了。
  似乎为了印证古海沙所想,他前脚才踏出东净,一声巨响便扑面而来,有东西在大殿炸开,裹挟着火和热浪,扑面而来。
  古海沙哪会害怕这些,身不动,心意一动,就消除了烟火声响,大厅里重归寂静,古海沙视之,不由皱眉,但见自己那条黄金龙倒在地上,周身烂坏,墨汁和血流个不停,眼见是活不长了,而方才扣住金龙的大砚早已碎裂成块,不消想,刚才炸那一下子定然是这东西在捣鬼,而在墙角靠着一具死尸。
  古海沙有些心疼地看看金龙,又去细观那死尸,只一眼,他就认出这个干巴巴的至少有两百年以上历史的干尸正是齐善公。
  原来那老东西已经死了那么久了吗?古海沙心中咯噔一下,这时就听得身后异响,连忙回头,却见那金龙半死不活,张着口,喉无声,只是一个劲地干呕,吐了几下就听得龙肚子里一阵怪响,随后金龙白眼一翻,一口吐出了个流汁淌液的人形,这才一声不响地死了。
  人形喘着粗气,站起来,露出一副已经烂了一多半的身体。然后,爬起走了两步,抬起脸来,两颗没有生气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古海沙。
  这是一个女人,一个烂掉的女人。
  古海沙两股颤颤,头顶的白火也随着他的心神摇曳不止,说真的,大修看惯生死,也知道终有一日身陨道消,对自己他人之性命看得都淡,可现在,古海沙居然怕了。
  自然,他不是怕死,而是怕这个从龙肚子里钻出来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是你吗?”古海沙舌头都在打卷,“难道,你一直都活着?你在龙的肚子里待了五十多年?”
  “嘛,对凡人来说怎么可能啊,可你们是大修啊。”一道声音从古海沙的身后传出,古海沙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女坐在桌子上,一脸有趣地看着自己。
  这个小小的少女带着让人惊心动魄的美艳,眉眼精致,比之佳人,佳人无她之空灵,比之天仙,天仙少她之妩媚,比之狐妖,狐妖尚缺她之气质。
  可这样一位美处子却不是活人,她纵然比狐妖佳人天仙更漂亮,却缺少那一份最根本的活气。
  “说到行尸了!”墙角的干尸突然开口,“我们的朱色帝大人可要比那只蛛妖还好看的多呢!”
  “可闭嘴吧。”身着红衣的少女行尸翻白眼,“能看看场合不?”
  你们三个小家伙我最讨厌你了...少女嘟囔着,转脸看向古海沙:“擒龙山庄的秘术只有拿无辜的人喂龙才能一口气将道行提升圆满,那么该死的人早在五十多年前就被喂了龙了吧?”
  “不是的!”古海沙大吼,“她当年,想要杀那漠北的尸祸...她想把我喂龙,可她终于还是放弃了,她说我是天命之子,她将她的道行给了我,然后牺牲自己——”
  “一个会为了赌气而立下大誓的人会有那么大公无私吗?她可没那么好心。”少女耸肩,“你瞧你瞧,齐善公的墨水已经让你神志不清了,墨能涂画史册,也能改写记忆...你根本不记得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已经发现自己的确记不清当时情形的古海沙疯狂地大叫,“那我为什么能活下来!从一个想杀人提升道行的大修手里——”
  “你并没有活下来哦。”少女摆摆手,“你才是死了的那个。”
  古海沙张嘴,却感觉喉咙中奇腥恶臭,他扭动僵硬的眼睛,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变得和从龙腹中爬出一样的烂坏。
  墙角的古尸叹气:“朱色帝大人能吞噬因果,惑乱时空,是她去了五十多年前的世界,扭曲了世界的法理,让活下来的人变成了你。”
  “真正的你,早已死去了将近一甲子了啊。”古尸叹息,“就和我一样,我们现在看到的,也不过是被朱色帝大人扭曲之后的世界。”
  朱色帝歪歪小脑袋:“对不起哦,因为你和小齐子打架太难看了,让我们都很不满意呢,所以我打算换回来。古海沙呀,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死在五十多年前,消失在岁月里吧!”
  古海沙绝望地笑了笑,突然又冷静:“但哪怕是扭曲,我也曾存在,我的存在已经刻入历史,你,不可抹灭!”
  “还记得黄安的话吗?”朱色帝打了个响指,旁边一扇门哃地打开了,出现在门里的是古海沙自己,还有赵茗,以及鹦哥。
  鹦哥口中发出黄安的话:“不妨事,俩怨妇而已。”
  俩怨妇,一个指的是赵茗,另一个联系前后对话就知道肯定指的不是鹦哥。
  “黄安那小子因为某些缘故能看见一些真正的世界...所以,你真的是古海沙吗?还只是为了纪念古海沙而带上了古海沙的面具?”朱色帝托腮叹气。
  古海沙的脸,那腐烂的脸掉落了,露出的是一张清秀的面容。
  “好啦,现真身啦。”少女跳下桌子,“该我啦。”
  原来,当时看着我的人就是我自己吗?带着古海沙面具的女人最后看了一眼被打开的门,木然地扭头,向着那一抹红艳冲了上去。
  竹林间的山路崎岖蜿蜒,转过一道又一道弯,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道断崖,断崖之下云雾缭绕,隐隐约约之间能看见些亮点,那里这是陵南大城。
  这地方叫望台,在很久之前,还没有山匪的时候,这里曾经是眺望风景的好去处,站在这里能俯瞰整个陵南大城。
  此时此刻,陵南大城里雾气弥漫,突然地,响起了一道极其凄厉的咆哮声,一道龙形的血色光芒冲天而起,像一朵烟花一样,消失在半空中。
  站在望台崖上的众人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路,四个黑衣小厮抬着轿子走到山崖边沿,帘子一掀,露出一张微微有些哀伤的脸。
  “好个黄安,不见动手,已经陨落了三位大修了。”轿子里的人叹息,“果然,非得是我本人才可以啊...”
  她转过脸,对人群中一个被绑缚的年轻汉子说:“带着你的胭脂回去吧,留你一夜,无以相赠,为有明珠一颗,赤金十五两,你莫要嫌弃。”
  此言一出,早有侍从割断汉子身上的绳索,又有侍女端来红漆盘子,奉上黄金宝珠,年轻的汉子颤巍巍地拿了,然后,屁滚尿流地跑掉了。
  妇人扭脸,又有一长脖男子走上前来,恭敬地弯腰。。
  妇人轻声说:“喊奴,你告诉黄安,我赵茗,以赵家和宋家的名义,要和他谈谈。”
  名为喊奴的男子点头,仰起脸,张口,声动吴中山:“江南宋家主母驾临吴中山!青州细江黄门之主黄安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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