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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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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斜,小屋里,床上睡了个四仰八叉的男子打了个大大的呼噜,一个翻滚掉下来,摔了个狗啃屎。
  迷迷瞪瞪地,男人爬起来,他抬起头左右四顾。
  这是哪?他心想,我在干什么?等等,我是谁来着?
  一阵清风从窗外吹来,喷在男人的脸上,于是男人总算想起来他叫唐恒。
  可剩余的两个问题依然无解,唐恒瞧瞧自己身后的床和面前的桌子依然什么也记不得。
  看这样子,自己似乎来这里和什么人喝了一杯,然后睡着了...看着摆放着瓷杯和酒罐的小桌,唐恒陷入沉思:可问题在于,自己究竟是和谁喝了一杯?自己为毛什么都想不起来?
  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唐恒又是挠头又是挠胡子,就是想不起来。这时候又有一阵清风拂过,让唐恒脑袋一醒,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地上,赶忙爬起来。
  远远地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好似百十个人在一起惊叫,唐恒愈发疑惑,走出房间,见院子里空空荡荡,人都不见了,心中的迷雾更是深重,便按刚才听到的叫声找过去,一直找到了一个大院子,这里是唐家的比武场。
  还没进门,唐恒就听得比武场里人声鼎沸,心里越来越不明所以,推门进去一看,好悬下巴没惊掉,只见唐家上到嫡族,下到奴仆,全都挤在比武场里,抬头看天,唐恒甚至看见了唐家家主,这位大族之首站在给唐家挑粪的老汉身边,仰头望天,张着个大嘴口水流老长也不知道擦,显得比挑粪老汉还没出息。
  这是一家都魔怔了?唐恒暗骂,也顺着这些人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看,俩眼可就挪不开了。
  离地一千五百丈高空,一个黑点矗立,唐恒眼神自然不如黄安,但毕竟修过道,虽未修出个结果视力也是远超常人,此时一见这个点,瞬间意识到这是个人。
  一个凭空而立的男人。
  修士可御风而行,然毕竟有所依凭,虽能倏忽千里,却不能凌空而驻。
  如此看,此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大修!
  高空之上,长风呼啸,远胜于地面,然无论多么凛冽的风,一旦靠近男人身边一十八尺之围,瞬息消失无形。
  三步之内,平地水风火!
  男人仰脸,眺望青梗大山,此时此刻,青梗山上竟起了雾气,轻飘飘地从山上滑下,瞬间弥漫开来,将高山竹海整个地包裹,覆盖。夕阳沉沦,于是青梗山就这样披上了一件光彩夺目的华服,耀眼夺目,色彩斑斓。
  男人专注地瞧了一会儿,眉眼微微一斜,看向西北。
  突然,在日落的地方,又有一轮璀璨的明亮升起,光彩烨烨。
  远远地传来了世人的惊呼。
  “真是少见多怪。”男人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嘲笑,他抬头,看见一位黄衣女子和他一样站在云端,一手轻轻遮嘴,碎碎地讥讽,“似这等俗人根本不知什么才是高深道行,见到个惊天动地的就止不住叫声老天,完全看不懂其中的门道。”
  女子的话,男人全听见了,可他不打算反驳或者赞同什么。
  见男人不语,黄衣女子索性直接打招呼:“程先生,您这也是来瞧剑神出剑?”
  既然问到头上,男人也不能不答:“今日听闻剑神招徒,一时心痒,故从南海过来一观究竟。”
  女子微微一笑:“招徒啊,话说剑神招徒还是老规矩吗?”
  “登青梗山,这是先决条件...真正招徒的话...”男子低声说,“一则,和剑神比武,他不用境界道行,能让他的剑出鞘就行。”
  “说来容易做来难啊。”黄衣女捂嘴轻笑,“看来今天的比斗也很没看头。”
  男人摇摇头:“无趣?非也,能见剑神出手已经三生幸事,虽然是和凡众动手...但我总感觉这个小鬼很不一般...”
  男人说着,摇摇头,扭脸:“你看,连那些人也来了。”
  随着男人的话语,西南的光芒愈发强盛,一艘十丈长,三丈宽的飞舟缓缓划过天际,这大舟有雕梁绣柱,又有厚榭高台,舟上一尺一寸皆如净火琉璃,每一分一毫都大方光明,这是一架光之舟!
  “云断大光明教的辉舟?”黄衣女子轻皱娥眉,“这帮家伙从原教分出去,不过依然拜原教为总坛,可连原教都懒得理他们,因为这帮家伙炼毒药修巫术,要不是看他们手段狠毒,道行深厚,早被灭了。”
  “昆奴,你看那愚妇这般说话,就不怕风大闪着舌头?”随着一声轻笑,光舟上一位少女走出雕龙画凤的舱室,她身后跟着个黑甲壮汉,手持一根大棒,棒上捆着一具白生生的骸骨。
  黑甲大汉瞥一眼黄衣女子,鼻子里喷出一句:“几只苍蝇嗡嗡叫,确实恼人。”
  黄衣女子也不拌嘴,手一抖,一团蓝盈盈的火焰在她指尖翻飞,跳动不停。
  男人苦笑:“二位,二位,你们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稍微缓一缓?这下边已经准备动手了。”
  黑甲大汉冷笑:“老驴耷拉脸,你果然好大的面子。”
  男人顿时哭笑不得,黄衣女子冷冷一哼:“果然鸡不叨狗不咬的一伙人。”
  “修士登玄门,劈五谷,理应超脱世外,尔等却在此争口舌之利,实在落了下乘。”声音从风中传来,叮叮咚咚,如泉水吐泡般悦耳,“剑神出手,何等机缘,诸位道友应该安心同观。”
  男人对东风一道紫色霞光施礼:“先生说的是。”
  霞光轻轻飘荡,虚空中忽然走出一个青衣文士,长衫飘飘,他轻轻往下一望,叹了一声。
  黄衣女子吃了一惊:“您也来了?虽然是剑神出手,也不至于惊动您吧?”
  文士轻轻摆手,示意黄衣女某要多言,黄衣女子只好讪讪闭嘴。
  然而总有人不买对方的面子,光之舟上少女开口,故意说的声音很大:“昆奴,你看连震泽的人都来了,难道下边那位凡夫俗子真有本事逼出剑神一剑?”
  黑甲汉子微微皱眉:“难难难,就算下边那只蚂蚁身上带着那件东西也很难胜了剑神,那毕竟是剑神。”
  男子和黄衣女子的表情都轻微地一变。
  突然云气翻滚,一个青年飘然而至,见眼前这几位,他哈哈一笑:“哎呦,各位来的都比我早啊。”
  这位华衣青年说完往脚下山巅一瞅:“哎呦,这就对上了,嗯,我又来迟了。”
  “您什么时候来早过啊...”黄衣女子小声嘀咕道。
  青年听到了黄衣女的话,也没生气,只是咧嘴笑笑,一旁的男人恭敬地对青年施一礼,道:“南海北翼程楠见过朱先生。”
  “别客气别客气,到这里就跟到家一般便是。”青年屁股一沉,翘起二郎腿,就这样坐在虚空里,“彼此都是入道之人,无虚多礼。”
  男人再施礼:“在先生面前不敢称大。”
  黄衣女子虽没有前来见过,但此时也遥遥对青年点头致意,而后,她自语一般嘀咕道:“虽然有幸可以见识剑神出手,可他俩怎么还是一动不动?这准备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吧?”
  天空中的青年伸了个懒腰,一脸不在乎的表情:“啊,其实那俩货已经打上了。”
  男人眉头一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深深地吸气,一惊:“这是什么味道?”
  青衣文士扭头看向光舟:“我曾听闻,海蓝香乃大光明教至宝,传闻里,这海蓝香取自南海神主的宫殿,只要一缕,立教大修都要神魂颠倒,坠下云头,若是两缕,宇外神圣也得头晕目眩,三缕升天,天地皆梦魇...此乃非常之宝,如何到了这小子手里?”
  “还不是当年圣女叛逃那档子事?不但海蓝香,看门的狗子都丢了。”青年打哈欠,“估计那时海蓝香就失落民间了吧,青州黄家钱多,当年黄老爷好奇诡之物,应该是掏钱收来的。”
  光舟上的少女目光有些难看:“昆奴,你且去,砸碎这个妄言圣教的杂碎!”
  从刚才就一直牛气冲冲的黑甲大汉这会却显得有些怂:“圣女大人,请恕我失礼无状,但我真要将事情给您讲清,这位杂碎非是别人,乃是泛舟四海的大修朱亡,杀得西海三月赤水的那位!”
  少女皱眉:“那个失心疯一般的大修?我的天,那我回去可得好好洗洗身子除除晦气。”
  “贱人多矫情。”黄衣女子冷冷地说,“在立教大宗师面前我劝你还是慎重一些吧。”
  “不妨。”青年倒是无所谓的口气,“我只不过一人之宗教,她却是万亿子民的圣母,嫌弃我正常。”
  男人吃了一惊:“大光明教的圣母?这可厉害了,怪不得不屑于和我等多言,原来竟是这般高贵的身份。”
  黄衣女子也哼了一声:“怪不得作怪,自己就是一众怪人中的领袖班头!”
  光舟上的少女脸色一阵青来一阵红,正要发作,却听黑衣大汉手持大棒上绑缚的骷髅咔咔做声:“明禾子,某要因语言之争斗忘记圣教的大事!”
  说来也奇怪,那大骷髅一开口,飞扬跋扈的少女还真就偃旗息鼓,不再争强,她对大骷髅微微施礼:“前辈,您放心,赌上我大光明教圣女之名,我一定取回那小子身上的海蓝香。”
  大骷髅在风中微微摇摆,似乎含笑点头,却听文士慢悠悠道:“尔等欲取回本教圣物这无可厚非,但昆墟之约有言:修士不可因一己私欲强行夺取凡俗之性命和宝器,尔等若强行出手,或以利驱使凡众取这一对主仆的性命,便是违反了昆墟的圣约,别怪我到时出手不容情面。”
  少女的表情顿时阴冷:“当年大承初定,漠北千余位大能插手尘世时怎不见你来露脸出头!”
  大骷髅上下颌骨开闭,声音缓缓散于空中:“莫要恼恨,吾的圣女,我大光明教几时逆反过昆墟圣约?我曾见剑神,知他手段通天,那小子算哪来的人物?纵然有海蓝宝香,又怎么会是剑神的对手?剑神纵然不使道行,但能在青梗之上逼他出剑者,必定大修之人,那小子身上可有一点修士的味道?”
  少女大汉皆摇头,大骷髅慢悠悠地吩咐:“圣女,待到此子下青梗,你且去,送他登仙赤丹和华光宝卷,去换他的海蓝香,他同意也罢不肯也罢,都将这两物予他。”
  少女疑惑:“这是何道理?”
  大骷髅不回答,却看向文士:“震泽的小鬼,如果山上那小子接了我的馈赠,就算不得仙俗之别吧?”
  “若他自愿。”文士语速依然很慢。
  大骷髅无声地大笑,转而对少女道:“那登仙宝药,吃下去即可成为修士,再加上华光宝卷,那小子还算什么凡俗之人?你便出手,其他大修也无话可说。”
  男人和黄衣女闻言都想说上两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青年就率先插上一嘴:“我说诸位,您们能不能别那么闹腾啊,别忘了咱们这次相遇的目的,我们是在看打架的,哝,下边打得可激烈了。”
  男人,黄衣女子,光舟上大光明教的两位瞧着下边端坐于山顶青石上俩货,怎么也联想不到激烈二字,黄衣女子叹气:“这若算激烈,那你我刚才斗嘴姑且可作天灾了吧。”
  “原来如此,你看不见啊。”青年摸摸下巴,“从我还没过来那会儿开始,下边那小子就利用了剑神不用道行的漏洞,令剑神摄入了海蓝香,海蓝香能制造幻觉,现在这俩在幻术的世界里打得那叫一个喜笑颜开。”
  “这样啊...”黄衣女子有些失望,“若只是在二人脑海里对决,那我等又怎能看得见?这可真是白来一趟。”
  青年嘴角咧起,坏坏地一笑:“稍等片刻,我想剑神兄弟很快就要开始动用外物的力量来破妄言解幻术了。”
  此言未落,青梗山突然轻轻地战栗了一下。
  呼呼啦啦,青梗竹海无风而动,翠竹林间有雾升起,旋即,雾满青山!
  “四式而破之。”青年轻声低语,随即声音转而高亢,“雾霜雪霁!雨过天晴!”
  男人有些疑问地看着青年,他完全听不明白青年在说什么,他只是看见青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额头,而在青年的额角上,有一道细细的伤疤。
  青年仰脸,眺望青空,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看来诸位运气不坏,今天可以看到青梗名景,万里繁星了。”
  男人给满脸疑问的黄衣少女解释:“自从剑神降临青梗,此地便多云雾,最是难得繁星满天,但这里原本曾是观星圣地,万里繁星倒映具区大湖可谓南国盛景之一...可既然此地云雾本是剑神布置,那么怎么会轻易散去?”
  青年笑的龇牙咧嘴:“既然是剑神布置,那剑神自然能让这雾气散去,嘛,只要底下那小子能坚持剑神用完他那四式。”
  “雾霜雪霁。”文士悠然,“此乃清明之相,既然云消雾散,那么剩下的就是真实...剑神这是打算破妄。”
  光舟上的少女皱眉:“你们这些故弄玄虚的,就不能说句人能听明白的话吗?”
  大汉苦笑,反倒是那具大骷髅再次咔咔做声:“黄家的妖女之子施展骗术,使得那青梗的山主中了我教海蓝宝香的幻术,海蓝香的幻术不同寻常——常规幻术只能迷惑人的五感,可海蓝宝香却可以令灵魂迷失,使得灵魂沉沦在醉生梦死的幻生世界里...就算强如剑神,不动用自身道行也难以逃出那个世界,但剑神毕竟是剑神,就算灵魂离开了肉体,他的肉身依然可以呼唤被困住的灵魂,看这样子,乃是剑神想利用青梗山的云雾进行推演,呼唤自己的灵魂。”
  少女的眉毛依然没有舒展开:“道理我大概懂,可为什么是青梗的云雾?没听说过云雾还能进行推演的啊?”
  大骷髅似乎在冷笑:“傻孩子,你仔细看看,青梗的云雾...哪里是云雾?”
  少女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只见从青梗山各处涌出的白茫茫一片哪里是云气水雾?分明是一道道白森森的剑意,在不停地翻滚涌动,虽然还未开始切割森罗万象,但其中蕴含的杀意已经让少女感到眼睛发涩,双目刺痛。
  “在青梗山上,如有似无一纤尘之间,就藏有剑气一千一百三十三丈。”大骷髅赞叹,“据说青梗山的剑气一旦彻底爆发,足以令九州在顷刻之间便支离破碎,剑神之伟力,令人神往。”
  少女吸了一口寒气。
  大骷髅皮肉无存,自然没要面部表情,但此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骷髅脸上是一种凝重的神色:“世人都只道大修之能通天彻地,却不知大修本身也有三六九等,如若你和昆奴,虽为大修,有大神通,能携东山以镇北海,但其实也只不过是大修中的下乘,而那青梗山主却是大修中数得着的尖头,施威天下定,一怒九州崩...纵然是立教大修也远远不及...这世上能和剑神比肩的大修恐怕不足双手之数吧。”
  少女脸色抽动:“看这青梗上下剑气横行,这还能算不用道行?”
  大骷髅摇头:“寻常上品武夫也能做到挥剑生风,隔空斩物,剑神这一手与其别无二致,虽然规模广大,实在是道理相通,不算什么。”
  少女眉头紧锁:“可这等规模是凡人能做出来的?”
  大骷髅咧嘴:“寻常人不行,可那位是剑神,剑神纵然不用道行,也不是凡人。”
  黑甲大汉这时抹了一把汗:“听您说青梗剑气爆发能让九州破碎...难道?”
  大骷髅长叹:“不错,剑神就算不用道行,也能灭世,也能杀死上品大修!”
  少女和黑甲大汉都不吭气了,卧在虚空里的青年懒洋洋地接话:“真不愧是大光明教先代教主,见识也算不凡了。”
  此言一出,六个人有四个都震惊了,少女和黑甲大汉怒视青年,而黄衣女子与男人则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具大骷髅,许久,男子在苦笑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这也是大人物了...”
  文士最是淡定,他瞥一眼大骷髅,嘴角轻轻上扬:“虽是大人物,可时至今日也不过是一具枯骨了,你们在意个什么劲?还是看好当下吧。”
  少女张口欲骂,可惜话未出声,眼前的一幕就令她瞠目结舌,做声不能。
  脚下,青梗山的云雾越发的重了,甚至连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海,向四面八方流去,覆盖了具区大湖和金陵城,然后,一个瞬息,仿佛乾坤颠倒,那一片雾海不知怎么地,神奇地从地面旋转到了诸位大修头顶的天空,遮蔽了一片苍穹。
  “发生了什么?”少女喃喃道。
  没有人回答她,可下一秒,连少女自己都忘了这个问题,因为更加令人惊讶的事情已经发生。
  那一片雾气浮在极高的天际,看起来就好像没有轮廓的云层,此时此刻,这一片蔽日遮天的云雾正在疯狂地翻滚,不停地变化,好像被烧开的铁水一般,悄然之间,云雾里出现了无数千奇百怪的形体,它们中有很多在瞬间就失去形态,但更多的却一一稳定下来,成了独立的个体,伴随着个体越来越多,一幕奇景逐渐构建成型。
  六位大修,四位都张大了嘴巴,他们和下边的凡人一样仰视苍天更深的地方,而在他们头顶上,风卷云涌,雾海之上,竟然浮现出一座倒立的,空旷的,白茫茫的巨大都市。
  看着这由雾气构成的倒悬之都,青年眉头微微一皱,却又舒展开来,化为一声苦笑。
  隐约有几声鸡鸣犬吠遥遥地传来,巨大的雾气城池瞬间变得鲜活起来,街道上出现了来来往往的车马,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喧嚣声,此起彼伏。
  这座由雾气——或者说剑气——幻惑而成的大城似乎正在逐渐变得真实。
  “这是...”黑甲大汉有些诧异,“金陵城?”
  “不是。”大骷髅发声,“此乃推演之法,所以这应该是剑神的魂魄所看见的景象...”
  少女有些惊讶:“如此说来,这景象是黄家的孽种构建出来的?”
  “不错。”大骷髅认同,“这是黄家少主心中的风景...也就是...嗯,半个细江城。有一半是,剩下的一半,又是哪里呢?”
  这奇怪的问话并没有人接腔回答。
  忽然,在一片嘈杂声中有两声燕子清啼甚是清晰,众大修抬头,只见那云雾之都上有两只燕子振翅而飞,向着它们的头顶——也就是众人脚下的大地飞来。
  黄衣女子和男人都是一声惊呼,而那文士则上前一步,一指点出!
  一道紫色惊雷自远天之际呼啸而至,直击那一对白燕子!
  就在这一瞬间,文士的眼睛猛地瞪圆!两声轰鸣在他身后响起,众人看去,只见青梗山旁一座小山有半面山坡焦黑一片,而具区大湖有一处地方好大范围尽是浮肚的死鱼。
  白燕子仍然振翅飞翔,略过粼粼波光的湖面,然后,无数无息地,具区大湖的对面,一面山崖随着风的呼啸,变为无数细碎的尘埃,消失无形。
  文士垂眼,看着自己被切开的手掌上鲜血淋漓,微微地哼了一声:“好个剑神,竟然可以劈开天雷。”
  九天之上,又是一阵百鸟齐鸣。
  黄衣女子,男人,光舟上的黑甲大汉和少女,这四位撼天动地的大修此时脸色全变,黄衣女子仰望长空,声音发颤:“剑神这是要行灭世之举吗?”
  “不碍事。”青年打哈欠,“剑神还不至于和一个小辈闹到九州沉沦的地步。嘛,震泽的那位,你也太急了些,要知道燕子高飞,却总有落地的时候,你没事吓唬人家一下,人家还不得被惊的飞得更高?”
  文士点头:“在理。”
  黄衣女都快急的跺脚了:“那边马上一群剑气飞禽就要下来了你们还气定神闲的说什么啊!”
  似乎就等黄女子这一句,云上雾都一片喧嚣,不单有千百珍禽,还有万般异兽,甚至是雾气幻化的大修,一一腾空而起,飞跃直下。
  黄衣女子一声轻喝,手指掐诀,周身上下光焰飞腾;男人身子一抖,背后隐约出现一尊立地摩天的金甲符将;光舟上,少女拔下头上水晶簪子,横在身前,而她身边大汉则高举铁棒,看着那些剑气所成的众生,欲以力击之。
  剑气众生扑下,四位大修严阵以待。
  这千钧一发之际,却又是那大骷髅开口:“明禾子,昆奴!两位道友,听朱亡先生一言,剑神自有打算。”
  说来也怪,大骷髅的话音刚落,天地之间,瞬息一片寂静。
  风停了,就连远处的落日余晖似乎也静止在某一片昏黄中。
  喧嚣繁荣的云上之都此时失去了一切声音,连同那些飞下的剑气生灵一起停滞,一动不动,静默黯然。
  夕阳的光从极遥远的天际照射而来,在雾气幻化的都市映照出一片光辉灿烂。
  青年抬头,摇摇头:“霜。”
  剩下的五位大修尽数抬头,看见头上的雾气都市,以及扑下来的无数雾气生灵,无一例外,周身上下都覆盖了一层细细的冰霜。霜花精致璀璨,折射出夺目的七彩光辉。
  雾气大都,云雾生灵,尽数被冻结了。
  “这也是剑气?”少女疑问。
  这回是青衣文士为其作答:“自然而然,剑神其实也就会剑术这一招了,不过,这一招就足以破尽万法!”
  “啊,说的没错...”青年扭过头来,不紧不慢地接话,解释,“说起来,那位黄安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竟然通过海蓝香窃得了剑神的青梗云雾,那些剑气生灵之所以冲下来...这锅还得黄家小子背,但剑神毕竟慈悲,不希望下界生灵被剑气斩杀,故而又出了一招,这招名为霜...嗯,确实很像霜花落了一地。”
  “可...”少女皱眉,“这没砍开任何东西的剑气也算剑气?”
  “其实是砍了某些东西的。”大骷髅张嘴,“是运动,我的圣女,剑神砍掉了那些剑气生灵的运动...所以那些剑气的生灵一个个都静止不动,如遭冰封了。”
  少女嘴不能合:“剑神的道行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据说剑神实力堪比宇外诸神!”黑甲大汉满脸冷汗,“他当年曾遨游宇外,因某些事情得罪过蜜盐女帝,女帝震怒,却依然让他给逃了!”
  “真的假的!”黄衣女子眼睛都瞪圆了,“蜜盐的皇女?那可是和朱色帝齐名的恶鬼啊!”
  男子苦笑:“八成是假的,那——”
  他还没说完,头顶上被霜花封住的大城突然破碎了,而且碎的异常彻底,只见无数冰渣子如雨似雾一般洒下。
  停歇的风再一次呼啸起来,比之之前大了不知多少倍,更令人感到诧异的是这股风扬起了大修们的头发和衣襟,就连那光之舟也开始不停地摇晃。
  狂风席卷,所有的冰晶都被卷入其中,变成了巨大的漩涡,而这些冰晶在旋转的同时也在不停地生长,长出纤细的枝杈,开成晶莹的冰花,而每一个小冰花里都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却又喧嚣的世界。
  “或许...剑神大人真的和蜜盐皇女动过手...”男人喃喃。
  “事到如今,我已经懒得惊讶了。”黄衣女子整了整自己的头发,说。
  坐于虚空中的青年也直起身子站起来,他眺望疯狂涌动,翻滚,旋转的漩涡云层,还有云层里的冰花,轻轻吐出一个字:“雪。”
  文士抬头,仰视颜色愈发沉重的云端,又垂下眼帘,看向大地,但见大地起浓雾,和重云同色,弥漫开来;文士又远望,但见天地尽头,云雾交融,连成一片,彼此不分。
  天上地下,一片铅色!裹挟着冰花无数的大漩涡似乎成了唯一真实的存在。
  当当当当!咚咚咚咚!正在众大修感慨剑神道行之时,大漩涡中传来洪钟大鼓之声,众人定眼去看,皆大吃一惊,其中光舟上的少女更是惊叫出声:“那里有人!”
  只见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划过,那是一片片映照着大小世界的雪花,而这仅有的光芒照亮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剑神!”青衣文士眉头一紧,“真是不可思议,那大光明教至宝海蓝香竟然真让剑神在不用道行的情况下破去了!”
  光舟上少女和大汉的面色均是不好看,而那大骷髅却突然挣扎起来,伸出没有皮肉的脖颈,仰头向天,无声地嘶嚎。
  突然,天地上下回响起这样一个声音:“细江画马!你既让我见识了你幅员万里的酒神视界,我也当让你看看我青梗一脉的三尺青锋!”
  躺在云端的青年豁然站起:“难道你要出剑?”
  这一句问不是针对在场的众位大修,但所有大修都对此言语起了反应,其中反应最大的正是那位最初来的此地的男人,他一声惊叹:“这么说,剑神是打算收徒弟了?”
  云端上的身影用行为做出了解释,他手一张,那把本握在掌心的剑直直地落下,消失在翻滚旋转的云海里,然后,那身影,再一次动了。
  他屈膝,他手置腰间,他握住了一片虚无,他身体微微前倾。
  “架势?”文士喃喃,“不对!”
  哪怕掌心空无一物,但剑分明就在手中。
  所有的大修都看见了,那位至高的存在手中分明握着一把剑,一把简简单单的剑,缠在白布条,此时此刻尚且还收在剑鞘里的剑。
  明明不存在,却又让所有人都清晰看见了的剑。
  与此同时,云下山顶上,那个与剑神对峙的少年豁然拔出自己的佩剑,倒退而去。
  “昆红礼器?”黑甲大汉眉头紧锁,“这算是...”
  他的声音被天上的呼啸掩盖了。
  九重天上,那云际身影朗声高呼:“雾霜雪霁!雨过天晴!你已经见了雾霜雪,下面就让你看看何为霁色天空!”
  言毕,那身影拔出了那把本不存在的剑。
  他拔出的是一片光明。
  雾雪霜霁,雾雪霜皆是雨落之相,然霁者,是青空。
  于是无限的光,瞬间将铅色的云层驱散,将一切全部覆盖,就连众位大修都不得不掩面闭目,不敢直视。
  那身影一个迈步,跃下云端,若流光一道,直击青梗山巅,霎时,天地上下皆尽光明!
  在这一片纯白的光芒中隐约传来咔吧的一声金属断裂的动静。
  几乎是同时,一道在光明中也显得太过明亮的光辉如流星一般砸向大光明教的光舟,光舟上大骷髅猛地挣断了周身的铁链,怒喝苍穹大地:“李历名!尔敢!”
  回答骷髅的是冷到冰点的声音:“我敢。”
  下一瞬,光舟被一股无形的剑气斩的四分五裂,少女和黑甲大汉一声闷哼,那大骷髅旋即化为白骨旋风,卷起这二人,倒飞而去。
  然后,所有光明在瞬间褪色,露出了原本的天空,但见西方日落最后一抹余晖闪耀着温和的艳红色,而东边漆黑的天宇上有繁星遍布。。
  “霁,即如此。”青年淡淡地说。
  大修们皆无语,青年笑笑拍拍手:“好了,大家,比试结束。不过看下边这样子...该算是谁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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