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工地守夜人

　　林恩跟老巴里住进工地守夜人小木屋的第五天，初秋的第一场小雨已经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九点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老巴里当年冲锋陷阵时留下的那些老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小林恩，我跟你说，以我这几年在工地上守材料的经验，今天这种日子肯定会有小偷来咱们工地上转悠。”老巴里一边揉着腰上那道已经有二十年的刀伤伤疤，一边拿起煤油灯就要出去巡夜。
　　“巴里叔叔，今天晚上外面很冷，你就留在屋子里，我一个人出去。”看到老巴里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林恩赶紧又说道：“巴里叔叔，你的老寒腿要是淋了雨，说不定又要一周下不了床，到时候你就更没办法巡守工地了。”
　　至此，老巴里才算是完全打消了跟林恩一起出去巡夜的念头，不过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这次的工地没有起围墙，你一定要多走两圈——那些小偷最喜欢跟我们这些守夜人捉迷藏，然后趁着我们不小心就会拿走一块木头什么的，那些可都是架屋梁用的上好的木头……”
　　对于这种长辈们对年轻人做事总是不放心的关爱式叮嘱，穿越前林恩在老爸老妈那里已经听了很多，早已有一套应对的办法。
　　“巴里叔叔你放心，我肯定会把每一堆材料都认真查看到，而且还会查看至少两遍，保证不会少了一砖一瓦。”
　　……
　　今天晚上外面真的很冷，走出小木屋的林恩不由紧了紧身上那件皱巴巴的棕色厚棉布外套。
　　这几天建市场要用的条石、水泥、木材、瓦片等主要材料差不多都已经陆续运进来，沿着基脚线分成好几堆堆放在工地四周。
　　林恩提着老旧的煤油灯先到离小木屋最近的那堆条石看了看，条石又大又重，自然不会有小偷惦记，不过以林恩做事一贯谨慎的习惯总是要看看才能真正放心，之后他才沿着基脚线一路查看过去。
　　工地尽头搭了一个简易的大棚子，木匠们都在这里干活，已经运到工地上的那些木头也都堆在棚子底下。
　　老旧的煤气灯在夜雾和细雨中照不出去多远的距离，林恩走到棚子底下围着那堆木头转了一圈，没有人，正想继续往前巡查的时候却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对劲。
　　是那堆木屑，林恩想起来了。白天的时候那堆木屑里有几块木匠们废弃的好木头，天黑前他跟老巴里巡查看到的时候，巴里叔叔还念叨过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浪费，那么好的木头竟然就废了，老巴里还说明天那些木匠们来了后要去问问，如果真的是废弃不能用了他就要拿回去，可以做个木头架子之类的东西，至少也可以在冬天的时候丢进壁炉取暖。
　　那几块被巴里叔叔念叨的废弃好木头现在却不见了……
　　林恩举起煤油灯往四周晃了晃，寂静深沉的夜色中除了他自己，空旷的工地上一个人也看不到。
　　林恩想想后又走到那堆木头边上，开始清点数量，他要看看这些好木头有没有被人拿走——这些好木头如果真的丢了，那可就是他跟老巴里的责任了。
　　林恩正数的专心，木头堆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就像是人走路的时候衣服摩擦发出的轻微响声。
　　林恩一怔，随即停下数木头数量的事情，捏捏手中的木棍，没出声，再凝神细听时，那阵声音却没了。
　　下一刻，林恩先调暗煤油灯，又把煤油灯放在地上，然后猫着腰等了一会儿才往刚才声音响起的方向摸去，煤油灯被留在了原地。
　　果然，在木头堆外侧，也就是向着抹布街的那边，深沉的夜色中有一个朦胧的瘦小身影正躲在木头堆背后，探头探脑的往林恩刚才站立的方向张望。
　　林恩先在瘦小身影背后三四步开外的地方停下来，又用两只手握紧那根防身用的木棍，然后才低喝一声：“什么人？”
　　那个瘦小的身影在喝声中微微一颤，又过了片刻才慢慢转过身来。
　　林恩看着面前这个……林恩觉得应该是个女孩子，看那双毫无情绪、但又明显稚嫩的望着自己的水汪汪的棕色大眼睛，还有扇子一样的长睫毛，红艳艳的小嘴，那张虽然脏兮兮但依然白嫩的小脸，虽然理着小男孩的短发，穿着男孩的破旧脏毛衣，但林恩还是可以肯定面前这个瘦小的身影应该是个……最多十来岁的小女孩。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林恩收起木棍，又问道，这次的语气比起刚才要和善多了。
　　小女孩望着林恩没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侧。
　　林恩跟着女孩儿的视线看过去，木屑堆里失踪的那几块好木头正好好的躺在女孩的身侧。
　　林恩抿了抿嘴，想要说点什么，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生，我可以拿走吗？”女孩却先说话了——脆生生的声音，果然是个小女孩。
　　林恩摸了摸鼻子，心中升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说句实在话，这还是他穿越过来的两个月里，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与拉莫斯家族以外的人说话，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拉莫斯家族以外的人打交道，心里有一种总算真正接触到了这个新世界的奇妙感受。
　　女孩见林恩半天不说话，又淡定的补充说道：“我是在那堆木屑里捡的，阿奇柏德先生应该用不上了——大家都知道这是阿奇柏德先生的工地。”
　　林恩收起自己那些奇妙的感受，想想后应道：“你可以先拿走三块，剩下的三块……你可以过两天再来拿，到时候如果有更多废弃的，我还可以多给你两块。”
　　林恩看着女孩瘦骨伶仃的身体，还有破洞漏风的毛衣，想的是女孩应该比自己跟巴里叔叔更需要这几块破木头，但是又怕女孩一次全部拿走后，万一那些木匠问起来不好说，毕竟那些木匠只是把这几块木头扔在了木屑堆里，并没有明确说过不要。至于老巴里那边林恩到不担心，他相信只要说清楚理由，巴里叔叔也会赞成他的做法。
　　女孩想想后应道：“你是个好心人——我给你留下三块后，可以把那些木屑拿走吗？”
　　林恩闻言不由挠了挠头，又想想后才应道：“你可以拿走三分之一，其余的……”
　　“我知道，其余的先放在这里，过几天再来拿嘛。”女孩不等林恩的话说完已经抢着先说道。
　　看着小女孩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还有无比淡定的神情，林恩不由点了点头，心情却莫名的有些复杂，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被一个小女孩套路了……只是林恩还未想清楚这个问题，女孩已经转头小声喊道：“萨利安，你可以出来了，这位先生已经答应给我们三分之一的木屑，剩下的我们可以过几天再来拿。”
　　然后，在女孩的呼喊声中，在目瞪口呆的林恩眼皮底下，不远处的阴影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少年。
　　少年看上去与林恩的年纪差不多，手上拖着一根旧麻袋，也不说话，也不看林恩，径直冲到木屑堆边上就开始把木屑往麻袋里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