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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皇城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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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武门前,天子车驾自天关折返,徐徐入门。
  原户部员外郎卢象升一袭青袍与一众绿袍无品级青年拱手俯首侍立路旁,他身形修长面容白皙清瘦,却又有一副宽阔肩膀大骨架,留有两撇小胡须,使得面目气质更显清肃。
  他今年二十六岁,三年前考中进士位列二甲,选入户部担任主事,去年卢象升又升官为户部员外郎,成了户部实权骨干之一。
  阉党正全面侵夺六部、五寺掌控权,户部如此重要的地方必然和吏部、兵部一样成了重灾区。
  原本即将被赶出京城去当大名知府的卢象升,就这么突然的成了新设‘承天通政转运使司’的正四品左参议,这个新设衙门效仿九卿之一的通政使司衙门,这是个连接各部各衙的中转单位,十分重要。
  大到朝廷,小的县,都有这么一个中转、传达、调度其他衙门协同合作的综合单位。
  承天使司还未任命通政使、左右通政,只先任命了左右参议各一位。
  原景山与玄武门之间的北上门、万岁门都已不见了,仿佛被轻飘飘一笔抹除。
  展现在卢象升面前的是工整,毫无瑕疵的石阶,以及那缓缓舒卷隐隐能勾人魂魄的浓雾,浓雾仿佛通天塔柱,仰头看不到顶,似乎真的直通天界。
  卢象升还未久等,他今后的搭档,与他同龄的右参议袁枢也领着一批自己招募的属官前来。
  不同于卢象升手下清一色的家乡小兄弟,袁枢带来的人成分就很杂了,多是京中有名士人,掺杂干吏,及退伍军吏,堪称豪华、全面。
  虽然两人都二十六岁,可一个是传统耕读之家出身的二甲进士,没啥家族背景人脉,为了达成‘自辟属僚’这一皇帝的任务,卢象升信不过外人、旅居京中的各地士人,这种关系性命、宗族、理想的大事,他只能保守招募家乡来京求学、游历的小老弟,都是年轻听话又热忱的小兄弟,没有年龄大一点心思复杂的老乡。
  袁枢就不同,家族世袭睢阳卫百户,他父亲袁可立是兵部右侍郎、登莱巡抚,那位东江镇的毛文龙大帅就归袁可立节制,全面负责海上支援毛文龙的辽东战场,并兴造水师封锁建奴的海上贸易。
  因父亲功勋卓著,袁枢以举人身份荫官户部郎中,正好比卢象升高半级,只是同部不同司,不是直属上下级关系。但两人关系可以延伸到四年前的那场科举……袁可立、孙承宗是天启二年的主考官,孙承宗、袁可立是卢象升的座师,是袁可立将卢象升放到了户部。
  孙承宗又是天启素来尊敬的老师,你说卢象升和天启又是什么关系?
  比翁婿关系还要奇妙的,就是这师生关系了。
  也因袁可立、孙承宗有许多共同的取士观点,所以天启二年这一科的进士超过四百,是大明人数最高的一科,且普遍年青。
  卢象升、袁枢也算是相识,正式见礼之后,就商议正事。
  今天是十四日,宫中内市开设,两人向西来到内市,在茶摊饮茶。
  皇城每月初四、十四、二十四会在西苑举行内市,即许可宫外的摊贩来指定场所摆摊,供宫人们消费,提升宫中人气,好多一些热闹。
  比如十一年前的那场梃击案,就是在五月初四的内市上,傻乎乎的刺客带着大木棒堂而皇之的进入皇城赶集……然后跑到慈庆宫,将太子打伤。事后文官劝阻内市,万历也只是申明皇城宫禁,对搜查器械方面做了严格规定,但内市制度依旧保持。
  这种热闹、人气,也是历代皇帝所喜欢的,这能更直接的感受京中士民的生活,不会脱离生活太多。
  只要你有合法的籍贯勘合,还有带路人,就能来内市摆摊,跟未来的九千岁们讨价还价,兴许某位占你小便宜的宫女会成为后来的嫔妃、皇太后。
  皇城外的紧张气氛对内市的影响实际不大,说到底,能在宫里摆摊的人,有几个是没背景的?
  内市茶摊上,别说两个穿青袍的五、六、七品官,就是出现穿绯袍的公卿,或者麒麟服、飞鱼服、斗牛服、蟒服等等赐服的大佬也是正常事。
  毫不起眼,袁枢铺开玄武门北边一带的地形图,指着自己勾画图案说:“建斗兄,皇上欲建迎仙亭,此亭将由工部施工。而我承天使司衙门,需在西城设衙建署,也不需花费波折,租借一处临街宽敞院落即可开衙办公。眼前,我欲在天阶左右两侧各修一排直房,一者供我司官吏起居,二者也可使拜仙之人有落脚之地。”
  很简单的规划,就石阶左右两侧各一排面对皇城修建的直房,看规划每排直房多达十八间,共三十六间。
  袁枢又说:“还需为我衙司申请腰牌,以便于出入皇城。今后务必申明,不拘官民贵戚,唯有我通天使司衙门受理之后,才能拜仙。因而,西城不仅要设衙,还要修建储钱库房,还要筹建守库兵丁。”
  卢象升颔首:“并无不妥,这两排直房修造一事,要尽快拿出方案、预算,向工部申报。还有西城建立衙署一事,皇城西大街上的灵济宫已然一空,你我一同上奏,不难从户部争来。至于库房、仓储护卫之事,当禀明皇上,听从圣断。”
  袁枢稍稍沉吟:“建斗兄一向多智,就无补充、增益之处?”
  卢象升摇头:“伯应,实不相瞒,仙人降世,如今卢某心乱如麻毫无思绪,伯应所言又无不妥,我又何必画蛇添足强行逞能?”
  稍稍停顿,卢象升就说:“我刚离开部堂时,似有人提议要将京中僧道庙宇宫观产权悉数拨归承天使司名下,以支仙家用度。我以为这将是一笔糊涂账,你我不要接手为好。否则账目亏缺惹来非议,致使仙家不快,就得你我顶锅。”
  各个衙门联合梳洗一遍,经手环节又多,僧道庙观里还能剩下什么?恐怕只剩下房产地契,其他田产、商铺地契,早就不见踪迹了。
  僧道死的干干净净,死人不会对账,谁知道究竟有多少财富?
  这笔让天启眼红的财富,能极大改善朝廷紧张财政的财富,很可能就如烟雾一样,看得见,手一摸就散了。
  卢象升的意见,袁枢当即表态:“就依建斗兄,这趟浑水谁弄脏的谁来收拾,我承天使司肩负皇上所授重任,本就该清净独立,自成格局。”
  卢象升回以轻叹,旋即做笑:“你我自辟属僚,也算是大明朝百年来独一份儿了。”
  袁枢也是不由露笑,非常满意这一项待遇,这极大保证了各自的执行力量。
  部属是自己招聘来的,出事了自己本人就得负责,要惩罚自己动手开除就行了,不需要走太多的程序,更不用看各方大佬的脸色。没有来自部属、外围大佬的掣肘,做事情自然效率高的可怕,高的几乎只能存在于想象中。
  袁枢就听卢象升说:“卢某听人言语,揣测仙家来源。有人说吕氏者,姜也,仙家或有可能是季汉大将军姜维;又听人说仙家道号青阳,吕氏,与唐之吕纯阳有关。我只当是笑谈,皇上又使你我自辟属僚,这又是两汉、盛唐风范,或许其中有些关联。”
  若文震孟、余煌在此,就不会认同这类推敲仙家来源的流言。
  文天祥尚不能入天界,比之文天祥,姜维、吕洞宾于天地又有何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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