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美术馆杀人事件 一

　　第八章美术馆杀人事件（一）
　　今晚是第一天当班。
　　蒲涛拉了拉帽檐，摁开手电，信步走进美术馆里。
　　大地之间、天空之间、海洋之间、地狱之间。
　　米花美术馆一共有四个展厅，每一个展厅都由馆长亲手布置，匠心独具、寓意深远。蒲涛实在不是懂艺术的人。只是，夜间保安工作清闲，他便刚好四处游荡顺便回忆一些往事。他在想这一集的剧情，想到杀人手法的时候，也恰好来到走廊尽头。
　　面前那堵青蓝色的墙壁正是一切的开始。这里是地狱的前站，再往前就是那在夜晚尤其妖异的恐怖之地——米花美术馆独有的地狱展示间。
　　厚重繁复的黑金大门透着一种异样的别致，蒲涛冷眼看着门缝里清冷的室内，右手微抬，血液、妖魔、鬼怪便在炽白的光中一一显现。
　　门后两只张开双臂振翅欲飞的青铜小妖也冷冷地看着他，蒲涛后背莫名发寒，正要壮着胆子继续深入，竟有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挤出门缝直插他的面门！
　　什么！
　　蒲涛向后躲闪的同时下意识一拳打去。毕竟他手上戴着拳套，情急之下也只能如此。
　　这把剑势大力沉，速度又极快，蒲涛拼命一拳也只是将它击偏了几分。他知道剑的主人肯定会趁胜追击，转身逃跑并不是良策，便干脆又一拳挥出，击打在剑身上。
　　金铁交击，长剑发出兴奋的嗡鸣，安保手电也恍然落到地上。眼前传来令人骨寒的铁器摩擦声，一名全身披附着钢甲的死灵骑士手持长剑，跨过手电筒的光亮，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这个竟敢踏足妖魔地狱的弱小凡人。
　　骤然照面，确实骇人。
　　若是换了别的保安，恐怕早就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但是蒲涛......
　　他知道对方是想恐吓他离开。
　　但是迫于自己的目的，他并不能让对方称心如意。便干脆一压帽檐，双手握拳，拱起脊背，摆出猫打架的姿势。
　　钢铁骑士一愣，欣然应战。
　　拳对剑。
　　蒲涛只能做到堪堪招架。而且就算拳套坚硬无比，他的肉体毕竟没有锻炼过，三下两下就被骑士挑翻在地，眼看就要被一剑刺死。
　　在要终结的那一刻，蒲涛奋力握住锋锐，终于出声。
　　“洛合馆长......”
　　许是他带着些许无奈的黑瞳太耀目，铠甲停了下来。然后下一秒，复活的中世纪铠甲竟以更大的力道向倒地的青年刺去。
　　“你！”对方这样的反应是蒲涛始料未及的。他本以为说出钢铁骑士的身份就能让自己找到喘息之机，但没想到洛合馆长竟然当机立断痛下杀手。
　　杀人灭口吗？
　　蒲涛流了一身冷汗。还好他穿了防弹衣，加上臂力阻滞，剑尖只是划破了他的肩窝，并没有刺到肉里。不过就算如此，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已经足够令人胆寒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擅自接近杀人犯，也许真的是个错误的决定。
　　骑士当然知道他没能杀死这个青年，不自觉发出轻咦之声，他用剑尖挑了挑，好一会儿才收回长剑。
　　“硬甲？你果然比我想象中的有意思。”
　　既然这个年轻人已经知道了，他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过听到洛合出声肯定，就算早知道这尊铁甲骑士的庐山真面目，蒲涛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啧啧赞叹。
　　洛合馆长已近古稀之年，居然还能穿着这么重的铠甲行走自如甚至劈砍跑跳，这实在是超乎常人的想象。虽然他早就知道老人身手非常，但也没想到这他的功夫居然厉害到这个地步。
　　刚才还差点杀了自己。
　　夜半的大理石地面锥心的凉，年轻的保安忍不住往后挪了挪，捡起地上的保安帽，重新戴上。
　　“我来见您怎么可能不做准备呢？”事实上，他确实没有特意做任何准备，才会弄得如此狼狈不堪。不过现在正是双方互相试探的时候，他不能漏了怯，得故弄玄虚装出一切都在计算之中的样子。
　　“那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来我的美术馆有什么目的？”
　　“......”
　　目的。
　　蒲涛沉思了一会儿，眼中闪一绺微光淡漠地说：“如果我说我是来布道的，你信吗？”
　　蒲涛不信任何宗教。只是他说不出自己是来帮人杀人的这种话，便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一个既能让自己逃脱杀人罪责又能让案件消弭于无形的好方法。
　　现在为时未晚，他也许可以阻止这场杀戮。
　　“哼，我不知道你要布什么道。不过，今晚杀不了你，是你的侥幸。你快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离开这个罪恶的城市。”
　　老人的声音掩藏在铁盔后面朦朦胧胧的，但其中蕴含的决绝之意让蒲涛一点也不怀疑，如果自己一直在美术馆里到处乱晃的话，最后一定会死于非命这件事。
　　但他依然没有惧怕。相反，老人的这番话让他更加确定，洛合馆长并不是一个无药可救的人。他还有和善的一面。
　　于是蒲涛仰视着盔甲正色道。
　　“杀人，值得吗？”
　　“......”这次轮到洛合馆长沉默了。或者说，不敢相信。他从没有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任何人，为什么眼前的青年会......
　　“如果放过他的话，你就可以继续安享晚年，寿终正寝。”蒲涛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盯着这具森然的铠甲目光灼灼地继续劝说。
　　洛合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老人不屑一顾地笑了笑，猿臂伸展，长剑蓦地搭在青年毫无保护的脖颈上。
　　“如果是这种情况下，你手里有一把枪，你会选择杀死我呢？还是让我杀死你呢？”
　　蒲涛皱起眉来。
　　“他并没有要你的命。”
　　听到这样干瘪又无趣的回答，洛合轻轻一划，浓重的血腥味瞬间蔓延至两人鼻尖。
　　“美术馆，就是我的命！”
　　“为了那些艺术品，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蒲涛摆出难看的脸色，温热的血液顺着撕裂的伤口流下来，他却只能捂着脸颊，看着那副铠甲冷冷离去。馆长最后说道：“你不想死的话，就快走吧。或者到警察那里告发我。不过，我会把剑处理掉的，你没有证据......”
　　说完，恶灵骑士就返回母地，隐没在鬼魅的地狱之间的深处，就好像蝙蝠回归巢穴，蓦地失去了踪迹。
　　这里面还有别的出路吗？
　　蒲涛想了想，还是不怕死地跟进去。
　　地狱（之间）的尽头是一幅大型油画。
　　天罚。
　　骑士杀死恶魔，而自己也被污血玷染。
　　是因为恶魔威胁到他的“命”吗？
　　蒲涛不太明白“命”是什么。他没有这样的东西。
　　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让他去死，就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