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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难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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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擎刀伍
  去往蕲州的官道上,一辆半新的马车缓缓前行,半个时辰前两百骑也曾路过此处。
  秋忆鸿自顾驾车,心中一直思索洛乾天话,竟也没注意到天色已泛黄晕。
  “再这么走下去,咱们得摸黑进城了。”马车中温卿芸提醒。
  “小爷是心疼你,不想赶得太快使你颠簸。”秋忆鸿收回思绪,一边回话一边欣赏起官道两旁的山水风光。
  “那你先停下。”
  秋忆鸿勒马停车,而后温卿芸探出头来指着路边开满的各色野花,让他陪着去采。
  本来他的心思全被洛乾天说的事情所填满,这一路上甚是疲惫焦躁,但看到温卿芸露出少有的女儿态后,反而身心一轻。
  两人往不远处的山坡走去,那边野花开的最盛,温卿芸身体虚弱主动拉住秋忆鸿的手,跟在他后面。
  温卿芸如少女般时而停下脚步赏看,时而指着别处开的特好的花瓣让秋忆鸿给她跑腿,等到了山坡上,立马躺下使劲嗅着漫山的花香。
  秋忆鸿学着她的样子,闻了又温也没觉得这野花的香味有多出众。
  “是傻子吗,喘气那么快能闻见什么。”温卿芸笑道。
  “哦,那我慢点喘。”秋忆鸿躺下轻轻吐纳,许是这几日太过疲惫,不知不觉地浅浅睡去。
  广济城,王千阙从蕲州带五千援兵在此接应老刘等人,具是驻守江南的西北精锐。
  老刘率军进城,策马至城门口听见有人唤他,四下看去不见人影。
  “这人一老就是无用,爷在上面呢。”
  老刘闻声抬头,接着城楼上的火把隐约认出说话之人,随手一甩长刀飞向那人。
  “你娘的,动刀子是不是?!”城楼上的老卒拿过一旁的轻驽,说着就要向刘无问发矢射箭。
  “吴定疆,你他娘敢射一箭算你儿子有**!”老刘笑骂道。
  “去你奶奶个腿,今晚非把喝到改姓不可。”
  此次虽说是王千阙领兵,但所率士卒中有许多似吴定疆这类的百战老卒,一路上身为主将的他可没挨老卒的骂。于老卒而言,听令归听令自是不打丝毫折扣的,但绝不耽误他们教训晚辈。
  真正能指使动这五千兵马的人,除去老刘便是秋忆鸿了。
  明月东升,皎洁的月光铺洒山前,映照出人影。冷风拂过,秋忆鸿被凉意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躺在温卿芸怀中睡了许久。
  “看什么,再不起来我都要没知觉了。”
  “能睡在美人怀,谁舍得起来?”秋忆鸿说着又往那柔软处拱了拱。
  “抱我回去,咱们要赶路了。”温卿芸柔声道。
  秋忆鸿看着面前美人,她戴一顶各色野花编织成花环,媚眼一开浅笑嫣然,显露出小女子般的娇羞,惹人疼惜。
  轻轻嗅着那的体香,与周围的花香相混合,使人不禁觉得夜色撩人,美色亦撩人。
  起身把长袍披在美人身上,秋忆鸿抱其回到马车中,趁着月色往广济城赶去。
  在路上温卿芸询问今日与前朝皇室相见的情形,秋忆鸿稍加思索便把洛乾天与他相约的事告知。
  “此人的话有真有假,你该作何举动?”
  许是睡过一觉精力恢复,秋忆鸿沉声道:“咱们的计划不变,分寸不乱。”
  “所谓前朝遗珠做女帝,小爷还真想瞧瞧怎么个做法!”
  “别人可以联姻,你便不能?!”温卿芸于马车中轻声问道,很是随意。
  秋忆鸿知道她的意思,离开黄梅渡口时曹无嬴也提出过这种想法,要他这太子娶了那位前朝公主,兵不血刃还有所增益,无非是他秋忆鸿在那床榻之上多出些力气罢。
  “能与不能,想与不想,两者是不一样的。”秋忆鸿没有直接回答温卿芸。
  良久,马车中传出一句:“皇后本就是娶给天下人看的。”
  这话倒是不假,古往今来帝王迎娶正妻莫不是以政治考量为根本,寻常人家还要讲究个门当户对,而作为天家明里暗里的考量便更多。
  曹无嬴的提议虽有玩笑之意,但却有几分道理可言,就如在安庆时,他与老刘谈论起前朝遗珠的事情,老刘便是一句“娶了就完事”。
  这确实是最简易有效的方法,秋忆鸿自己也承认,可此方法所带来的麻烦也不少,最大的麻烦便在于日后储君的人选。他不是心慈手软有妇人之仁的人,娶就娶了该利用的利用,待天下大定后挥手把那前朝遗珠扔到冷宫便可,此种行径他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
  但他不敢,初心这东西本就不好守,他怕自己真成了冷血君王,一个男人若是能对嫁给自己的结发妻子下杀手,那他还能在乎多少人和物。
  他老爹在世之时,每日殚精竭力的操劳国事,可下边总有一帮跳来跳去不安分的人,萧党不能杀吗?当然可以,从一开始就能屠干净,可直到现在孙叔年等人依然无恙。
  秋忆鸿奉诏下江南后,他老爹拖着病体于那柏年堂前说出一番话来:“想做个好皇帝,就先要替天下百姓做事,不能肆意凭自己的好恶行使帝王权利,总要留几分掣肘给他人。江湖之远庙堂之高都不是能真心容你的地方,把后宫变成家倒未尝不可,但你做起来要比老子难得多。”
  秋忆鸿一直觉得自己的老爹苦,其实在那日他才知道,老爹比他想象中的要乐呵,后宫之中虽只有两位妃嫔,却绝不冷清。娘亲陪老爹在西北,二娘陪老爹在江南,他从未缺失心爱之人,乐的辛劳。
  “你就不想做皇后?”秋忆鸿收起思绪问道。
  身后之人沉默许久,只听得马车赶路颠簸声。
  “不想。”
  “但可以跟某个二流子将就将就。”
  秋忆鸿大笑道:“小爷便是你的二流子,识文断字不在话下。”
  建乾十四年二月十八日,除襄阳、荆州、勋阳、德安、承天五府外,荆襄道下辖的十六府中有十一个府发生叛乱,同时江南西道全境的十三府州皆有流民起义策应荆襄道,两道府大乱。
  各地禀报叛乱事宜的奏折如雪花飞落似的,汇集于秋冥朝的中枢南都城。
  二十日,内阁大臣携同六部官员于紫极殿商量流民叛军一事,依然由李太后主政。
  此时离上次朝会议事尚不到一月,京察之事才刚刚打开局面,吏部、刑部官员带头据实陈述己身,点评其余官员治政高低。范丹文一人奏评四十六人,遍及六部各部门,周笠以待罪之身首发自察,坦露为官十七载的功与过,主动交代行贿受贿之事,并一力担下齐掾案渎职之罪。至于奏评同僚,则力度甚小不过十三人罢了,其中一部分还是他自察时牵连到的官员。
  周笠的主动配合大大出乎朝中官员的意料,照以往京察,大多都是相互包庇,其主官为博取宽大名声,只罢黜数人做做样子就可以了,由此而来官员之间往往徇私舞弊结党营私。
  如今突然有人认真起来,就如同把马蜂窝捅了一样,全城上下反对京察的声音甚嚣尘上。
  作为京察正使的孙叔年私下邀范丹文到起府上,想要让其适可而止知难而退,不成想范丹文于第二日便下令抓捕他与周笠在奏评中提到的官员,七十四人无一例外皆被治罪。
  当他们面对不知何时搜集出的罪证时,多数人被吓的呆若木鸡,有的甚至当场昏厥,更有人嚎啕大哭直言对不住先帝的赏识。
  那一日,南都城的京官皆惶恐觳觫不可终日,自察奏评的积极性大为增加。
  紫极殿内,满朝官员站列完毕。
  “禀太后,臣奏评暂停京察一事,在京官员全力应对荆襄道与江南西道两地叛乱。”孙叔年首发奏言,众多官员齐声附和,在他们眼中这叛乱来的太是时候。
  “太后,两地叛军已达二三十万之巨,裹挟平民不可计数,当此危难之际绝不可平添事端,自乱阵脚!”吕端槿再次附议,上次议论京察之事时,他并未表态只想着还似平常那般,做做样子无法深究,不成想范丹文等人的手段如此厉害,那奏评四十六人的名单中便有他的名字。
  今日坚决表态搁置京察,还真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
  “其余京察使以为可否?”李太后也不置可否,让范丹文等人与他们斗。
  “京察一事乃是太子出宫前特意嘱咐的紧要事情,为的是肃清吏治,让我大冥百姓有清官能吏倚靠,这是巩固国体的举动,岂能说停就停!”最先反驳萧党的人依然是魏风辰,倒不是范丹文他们不想出头做那第一人,而是比不过这老御史的反应速度,毕竟人家就是干这个的,嘴皮功夫那是实打实的。
  “莫不是有鼠辈心虚,故意借叛乱一事阻挠京察初考?”魏风辰当庭讽刺道。
  “流民叛乱本来就是动摇国本的祸事,怎能不重视对待,在魏大人眼中我们这些朝廷命官比反贼更可怕吗?!”
  “闭上你的狗嘴,你现在的评级只是中品,贪污营私的罪名还没洗脱,你何来的资格议论国本!”魏风辰回骂朱常富,他这京察副使还真是压户部尚书一头。
  “魏风辰你莫要倚老卖老!所有的事情我都自察坦承过了,到时自有殿下处置,容不得你在这大殿上肆意辱骂我朱谋!”
  “坦承过就了不起?你就是清官了?狗屁!等着撤职抄家吧!”魏风辰直着朱常富的鼻子骂道,一些官员听到抄家之言后,顿时浑身战栗冷汗直下。
  “按照太子手谕,除去渎职贪污严重者,在京官员都有一次机会接受观察改过自新,我提醒诸位这次流民叛乱便是机会,是你们表现的机会!”
  范丹文祭出杀招,两道府叛乱的消息传到南都城时,他便知道这些人会以此为借口阻挠京察初考,所以他今日直逼而上,告诉众人他们只有好好出力才是正举。
  逼他们也是给机会,按照秋忆鸿的“重用与利用”都要用的想法,眼下的叛乱刚好可以作为一次考验,既给才能被埋没的人一个施展本事的机会,也给那些不廉不耻却又干才的人一个改换门庭的机会。
  “范正使的意思是要以此为机,把叛乱作为考题让在京官员作答吗?”李太后知其意,便主动发问。
  “太后圣明,微臣正是此意。”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当下奋力乃是本分。”宋来喜跟着说道。
  “兵部尚书觉得如何?平叛之事你梅鞭君说的话最有份量。”
  “禀太后,我大冥兵甲不惧外敌,更不惧内乱。”梅鞭君随之又笑道:“诸位同僚该干嘛干嘛,不要给我老梅添乱。”
  “你一个兵部就能平叛,不免大话的过头吧?”吕端槿冷笑道。
  “吕端槿,你教教我该如何用兵,今日说不出个章法来,你这辅政大臣可是活不到明日!”梅鞭君微微侧身,似笑非笑的盯着吕端槿。。
  在一旁站着的秋长文“刷”的抽出西北将军府的制式长刀来,他刀背担肩撩起长发整体举动很是风雅,无声配合着梅老大。
  可在宋来喜等人眼中,此番举动有趁势装逼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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