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喜

　　“既然知道寒酸就别拿出手。”白氏怒斥道，吓了苏窈一跳，没明白这白氏是发了哪门子的火。“拿着个破荷包就想充作长辈送人的见面礼，看来好日子过得太久了，倒是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苏窈这才反应过来，见面礼是正经长辈才能送的东西，调香只是个通房丫头，算不得是什么正经的身份。调香本是钱氏的大丫鬟，因相貌生得好，也有些小聪明，一直不甘于只做个下人。见苏修远年轻英俊，对钱氏又温柔体贴，羡慕嫉妒得不得了。一次苏修远喝醉酒歇在外书房时，她假装是奉了钱氏的嘱咐给苏修远送醒酒汤，才进了书房。当日调香穿了一件钱氏的旧衣，让苏修远把她错认成钱氏，在外书房成了事。后来苏修远酒醒震怒，本来想直接发卖了她，可调香一招破釜沉舟，直接用头撞了墙，满头是血的晕了过去。
　　老太太知道信后，为了恶心钱氏，以二房无子为由，把调香赐给苏修远做了通房丫头。因为是爬床背主才得到的名分，又没得到苏修远的宠爱，让苏府上下的下人们更是看不起，甚至还不如府里得力的嬷嬷有地位。调香这一举动明显是在借机生事，为的是能再次引起苏修远的注意。
　　调香摆出了一脸被人误会和侮辱的表情，晶莹剔透的泪花无声的从脸上滑落，片刻就沾满了衣襟。声音颤抖，凄凄惨惨的哭诉：“老爷，奴婢只是一片好心，自知道二小姐要回来，前前后后足足做了二十几个荷包手绢什么的准备送给她，只是为了表达一下心意，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思。原是我痴心妄想了，我这样的身份在主子们看起来就是鞋底上的泥，哪怕是把心剜出来也没人会都看一眼的。”说完，在苏修远面前跪下，抱着他的腿哀哀切切的哭着。
　　熟悉苏修远的人都知道他最是心软，甚至还有点滥好人的倾向。经过调香这么一跪一哭的，苏修远也不好开口再责备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白氏吩咐身边的丫鬟和大力的嬷嬷把她拽走，禁了调香半个月的足。调香临走前那几句老爷救我，真是叫得百转千回，弄得苏窈好像在看上辈子琼花奶奶那歇斯底里的感情戏。
　　原来在苏修远回京之前，调香从老太太李氏身边的丫鬟那得了消息，老太太李氏因二房至今还没有儿子，准备给苏修远再两纳个好生养的妾室。一个是老太太李氏的远方侄女，另一个是大房周氏奶嬷的外甥女，两个人不仅更年轻，还有靠山，是她万万比不上的。调香知道后顿时慌了神，她白白等了十二年，过得日子甚至还不如从前给钱氏当丫鬟的时候。现在要是再不搏一下，等苏修远再纳了新人，她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不出来这柔柔弱弱的调香还有着一副好嗓子，苏窈心里调侃，要不是老爹的眼里心里只容得下钱氏一人，说不定这调香还真能成事。
　　苏修远把钱氏和苏窈送到了新住处就去了白氏的正房，该有的规矩是必须遵守的，今晚他也会留宿在白氏那里。傍晚时，苏修远回到了钱氏的跨院。白氏因为身子不爽利，又把苏修远给打发回来，苏修远对白氏只有敬重却无爱意，倒是没什么不满，也乐得回来陪着钱氏。
　　苏修远在白氏那里喝了点酒，进屋的时候就带了点酒气。钱氏闻到之后把犯了恶心，把肚子里的吃食吐干净了不算，在呕了一阵子后突然晕了过去。
　　这下子可把苏修远和苏窈给吓得够呛，苏修远连忙打发小厮拿了自己的帖子请了刘太医过来。刘太医把脉后，竟诊出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施针后，钱氏悠悠转醒。
　　苏修远惊喜的看着钱氏：“媛娘，刘太医刚诊出喜脉，你已经有两个多云的身孕了，咱们又要有一个可爱的孩儿了。”
　　钱氏一脸懵：“妾身的小日子一向不准，您是知道的。这些日子我就是赶路乏倦了些，刚才有点头晕，您可别听柳嬷嬷浑说。还是等刘太医来探脉吧，别空欢喜了一场。”话虽这么说，可是那期盼的神情深深的出卖了她，自她生了苏窈之后，这么多年来不论吃了多少偏方都没什么动静，一度死了心。没想到今日居然又让她看到了希望，如果真的是有孕，哪怕自己拼了命也一定要给苏修远生个男孩。
　　说起来苏修远的上半辈子也是不顺得很。当年苏修远刚周岁的时候，右相苏云举曾经给他定过一门娃娃亲，定的是安国公赵骏德家的嫡三女。可惜赵家三小姐八岁那年在围场骑马的时候惊了马，直接摔断了脖子。苏修远成年后，在一次苏家老太太举办的宴会中，对迷路的钱家嫡女钱茹一见钟情。可是当两家刚准备议亲之时，钱家就因为办错了差事被贬戍边，门不当户不对，在苏家老太太的极力反对下，这门亲事就告吹了。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钱家准备动身去往边关的前两天，钱氏被人设计陷害，让苏修远看了身子，不得不嫁给苏修远为妾。苏修远在老太太的荣寿堂前跪了一天一夜，老太太才松了口让钱氏做贵妾进府，但条件是必须先娶了正妻才能让钱氏过门。后来苏家为苏修远求娶了辅国大将军的嫡长女白墨依，在苏修远大婚三个月后终于纳了钱氏入门。白墨依成亲的第二年在康王府的赏花宴上不小心落了水，两个多月的身子落了胎，再加上当时入水受了寒，导致以后都不能生育。钱氏也只得了苏湄、苏窈姐妹二人。苏修远因为厌恶调香，一直也没去她的屋子宿过，调香也没机会怀上孩子。
　　后来京城突然兴起一股流言，说苏修远上辈子做了孽所以导致这辈子福薄，命中注定克妻克子，跟他沾边的女人得不到好结果，就算娶得再多这辈子也生不出儿子。右相苏云举听说这流言时大为恼火，安国公府也因为流言的原因对右相府多有迁怒。京兆府尹当时派出了很多人去调查，可惜只抓到了几个人云亦云的地痞无赖，幕后指使之人却一直没有查出来，直到最后不了了之。但是流言却愈演愈烈，不仅朝堂上人所皆知，甚至还传入了后宫之中，皇后娘娘亲自召了苏家老太太进宫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