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荒野集会

　　伊恩甩了甩脑袋，将思绪回归到眼下的行程。
　　在进行真正的长途飞行之前，伊恩打算以最快速度飞往夜海王都，搜寻克丽丝的痕迹，但几小时的飞行之后，他意识到自己计划的鲁莽与稚嫩。
　　伊恩摊开一张夜海地图，手指在甜湖镇与王都之间划出一道直线。
　　边陲到王都四千英里的距离，以旅鹰形态，需要向东北方向飞行三天两夜，在这过程中，伊恩总得有点儿歇脚的时间，若按最短路程飞行，还势必途径云扬、央山之群两大公爵领地。
　　今晚，伊恩在荒郊驿站遇到二级法师，那么等靠近云城，或是星岩城的时候，会不会有圣灵教会等着自己呢？鬼知道，这是他首次深入夜海王国，除了边陲的甜湖镇，他对夜海王国里的一切都停留于野史的记述。
　　夜海王国一共有多少位传奇？四大公爵，尤其是云扬与央山之群的实力属于哪一阶层？王室对荒野巫师的态度如何？圣灵教会在各个地区如何部署？
　　伊恩发出自嘲式的苦笑，连最基本的情报都没收集，就凭一级变形咒直飞王都？
　　就算按原计划，跌跌撞撞地到达王都，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克丽丝的线索又该从何找起？
　　他太心急地想去寻找克丽丝，却忽略了许多现实性的问题。意识到这点之后，伊恩决定从另一个地方下手。
　　伊恩从包里拿出笔记，里面除了记有数不清的咒语，还有一些荒野巫师必须知道的信息。
　　比如，荒野集会的秘密。
　　假设有可能，伊恩真不想走上这条路，但现在初出茅庐，他必须找到能够共享情报的集体，就像战士游侠的公会，法师的法环，荒野巫师的荒野集会。
　　荒野集会虽然是荒野巫师们在夜海唯一的组织，但其整体性远不如公会和法环（更不用提教会了），明面上虽然有七位传奇在会，但传奇各忙各的，很难凑在一起讨论振兴集体的计划。至于入会要求，只要能找到荒野集会的地点，就算牵涉其中了。
　　成为荒野巫师的人千奇百怪，有些是迫不得已，有些是渴求力量，但总体而言，荒野巫师中不乏富有野心与侵略性的混蛋。
　　就像克丽丝......
　　伊恩憋着一口气，开始研究离此处最近的荒野集会据点。
　　荒野集会的信息，由一连串看似毫不规律的数字组成，普通人很难靠推理发现其中规律——数字分别对应“报岁鸟”一生中发出的十种音节，由这些音节组成同音的西岭土著语，描述集会的地点。
　　“散烬丘陵，跟随月光、蜥蜴足迹的落水洞。”
　　嗯，听名字就是荒野巫师喜欢的地方。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伊恩开始为同行见面做准备，除了需要隐藏的东西，还得将可能用到的咒法整理好，尤其是没怎么接触过的二级咒语，伊恩只来得及学习一两个，并在荒野之刃中提前找好对应的源力。
　　天亮时分，法师莱利准时来到伊恩门前，门打开时，莱利刚好看见对方憔悴的面容。
　　搞什么？熬夜制作魔法物品的人是我啊！为什么你一副比我还累的样子！法师心中喊道。
　　法师将手中的魔法物品交给伊恩，静静等待荒野巫师验货。魔法抗寒衣用一件束腰黑羊毛长袍制作，足够抵御雪风山顶的严寒；魔法袋以一个腰包为外形，里面扩展出一大麻袋的空间，却不会为持有者增添额外的负重。法师摸着良心，他制作出的这两件都是冬日旅行的必备良品。
　　伊恩当即脱下身上大一号的外套，换上羊毛长袍，然后照旧将特殊皮质的短斗篷罩在外面，这样看来倒比之前稍微整齐一点了。
　　“那则消息，可以确切告诉我了吗？”莱利试探性地问道。
　　“嗯，稍等。”伊恩走回书桌旁，不慌不忙地用带来的茶包泡了杯茶，并在里面掺了些精灵树皮。
　　“那东西会有副作用，我想你知道。”莱利意指精灵树皮，简单地说，那是一种兴奋剂，微量可以使人感到神清气爽，但荒野巫师放的比微量要多许多。
　　伊恩将茶大口喝下，困倦与疲乏从脸上不翼而飞，他向法师举杯道：“特殊时期总得熬着点。”
　　说完，伊恩从背包里摸出一握物品，不露神色地交到莱利手中。
　　落入法师手中的是一撮红色的毛发，莱利揉搓着手指，表情略微有些抽搐，他不顾被别人看到的风险，继而将它们放到鼻子前猛吸。
　　“成年恶魔！”莱利压着嗓子惊呼，“夜鬼真的入侵边境了？”
　　“其实，是整个圣月之幕崩溃了。”伊恩说道，“白天夜鬼暂时回到阴影当中，但苏醒的恶兽会大举进犯，最迟今天傍晚，就会有鬼兽来到这里。”
　　“怎么可能，圣月之幕已经存在了四十年，连大法师都说过，只要加雷斯国王还在，它就不会......”莱利的表情凝固了，整整两秒，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法师抓住伊恩的手腕，尖锐地说道：“难道国王骤逝了？”
　　“我不知道。”伊恩退后一步，他和法师之间的交易至此已经结束，“现在你知道了这个消息，怎么应对是你的事情。”
　　法师在伊恩门前来回踱步，伊恩则趁此将行李袋装进魔法腰包，他要向散烬丘陵出发了。
　　莱利很想拉着伊恩一起回西南边陲看个究竟，但法师昨天已经体会到荒野巫师荒灵的恐怖，法师不可能留得住他。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法师只想和家人一起过舒适的生活，根本不敢去想逃亡的日子，更不用想被鬼兽猎食了，一个二级的法师除了能保护驿站的生意还能做些什么呢！
　　“喂，你好歹是法师吧。”
　　伊恩的声音在莱利耳边响起，那双夜色的双眼静静注视着他。
　　“我的一个半精灵朋友，就算不到一级，也能为自己的镇子拼死奋战。你是真的想保护他们吗？”伊恩看了眼客栈中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法师。
　　法师伫立良久，紧接着毫无预兆地飞快下楼，宣布关店的同时，将圣月崩溃的消息带给了四方旅客。当天晚些时候，数匹快马以垂柳驿站为中心，将鬼兽将至的消息传到云扬西南的每一座村镇。
　　同一天中午，甜湖镇。
　　安踉踉跄跄地冲出房屋，轻易甩开了跟在身后的镇长镇民，一头栽进没有庇护的镇外。
　　女骑士跪倒在雪地上，一滴滴鲜红的血液从她新生的眼球中滴落。
　　她确实活了下来，但她无法忘记自己变得与恶魔无异的黄色双眼，流动在圣决骑士体内的，是恶魔之血。
　　“野巫！！！”安声嘶力竭地怒吼远远传开，回应她的，只有一群冬狼的呼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