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垂柳驿站

　　垂柳驿站位处甜湖镇与云城之间的郊野，这片院式建筑原本是一伙强盗的营地，直到三年前，一名年轻的法师在此种下一颗巨大的垂柳，宣布了这块土地的所有权，从此它作为驿站闻名于往来的商人与旅行者之间。
　　伊恩明显高估了自己的飞行能力，他本以为凭借旅鹰形态，不出三日便可到达王都，然而天色未亮，天空开始飘落雪花，年轻的荒野巫师饥寒交迫，双翼如灌铅一般沉重。当伊恩看到这间灯火通明的驿站时，他简直欣喜若狂。
　　伊恩在离驿站稍远的地方恢复人形，以源力视觉向驿站内窥探，里面有不少一级左右的战士或游侠，看来这地方很受冒险者的欢迎。
　　伊恩摸了摸牧场主给他的钱袋，决定在这里休息到天明。
　　驿站的主馆，也是一家客栈，里面人声鼎沸，五湖四海的顾客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热气腾腾的炖肉不断上桌，酒杯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当伊恩推开大门，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
　　“有稍微安静些的房间吗？”伊恩来到吧台前，肩宽腰圆的老板娘正蹲在后面整理酒柜。
　　“不一起守岁吗？我们提供一整晚的伙食。”老板娘站直身体，看见伊恩的穿着，她忍俊不禁。
　　伊恩将全部的铜币放到桌上，“抱歉，我急着赶路。一个安静些的房间，再加一碗炖肉，就是我想要的全部。”
　　“你真是奇怪。”老板娘收下钱，从吧台下摸出一张铜制的扁牌，“把这交给莱利，他会给你一个安静的房间。”
　　伊恩注意到老板娘在“安静”上加重语气，他扭头看向老板娘手指的方向，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青年正手捧一本两尺长的大书，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奇怪的是，伊恩在进门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青年。
　　这个世界上，让荒野巫师看不透实力的人有两种，一种是神职者，另一种是法师——圣力与魔力分别替代了他们灵魂中的源力。而这位莱利先生，明显不像是教会人员。
　　微笑爬上伊恩的嘴角，这是他第一次接触活的法师，或许过会儿再去房间也不迟。
　　伊恩搬了张椅子在莱利身边坐下，目光投向他手中翻开的魔法书，密密麻麻的术式与图案瞬间吞没了伊恩的视野。
　　片刻之后，莱利抬起头，他相貌英俊，打扮得一丝不苟，眉宇间透露着法师专属的高傲。
　　“有事吗？”莱利打量着伊恩，他看不惯伊恩稀奇古怪的穿着。
　　“这是什么？”伊恩指着这页法术问道。
　　“你连法术书都不知道？”莱利觉得这页内容已经很有代表性了，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该知道这是本法术书。
　　“嗯，太复杂了。”伊恩揉了揉眼睛。
　　“这些东西我每天都看，花些功夫就能全部记住。”莱利挺喜欢看到别人在魔法原理面前望而却步的样子。
　　“魔法这东西还真是死板。”
　　这句话引起了法师的不满，他本想说明自己记忆魔法多么轻松，可这白痴却因此否认了魔法。
　　“这不叫死板！这是掌握魔法的基本方法！这就是为什么魔法能把你我区别开来。如果魔法能随便使用，那还有什么意思？要不然就像那些走歪门邪道的荒野巫师，只能施展不入流的妖术。”
　　“哦？”伊恩产生出无比浓厚的兴趣，“荒野巫师都用什么样的歪门邪道？”
　　莱利冷哼一声，“不敢相信你会对这感兴趣。在学徒时期，他们可以将自身的源力变质，从而运用从其他生命那里窃取的能力。”
　　“那他们毕业之后呢？”
　　“那群人可用不上毕业这个词，他们有的只是最原始野蛮的试炼。”莱利运用学识娓娓道来，“成为荒野巫师之后，他们还是会窃取其他生命的源力，但当他们将其他源力解析透彻之后，他们就能随时随地将自己的源力转化为其他源力。”
　　“也就是说，学徒的源力变质是一次性的，而荒野巫师的源力转化是一劳永逸的？”伊恩“认真”地作出反馈。
　　“差不多，荒野巫师的核心就在于源力转化，佼佼者的源力可以在瞬息之间千变万化，从而组合施展他们自己的各种妖术。一个荒野巫师源力转化的等级越高，他能使用的妖术等级也就越高。比如龙吧，如果一个荒野巫师的源力可以转化为龙的品质，那他至少可以施展出六级的妖术。”
　　“那如果，”伊恩举手打断法师，“一个初级的荒野巫师，在某种情况下，能直接从龙的灵魂中调用源力，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转化自身源力，直接发动与龙对应的妖术了呢？”
　　莱利被伊恩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托起下巴思考，发现这种理论确实可行，“前提是他的灵魂可以承受住龙魂的负荷，并且正确念动出六级咒语。”法师不小心动用了魔法中的专有词汇以做形容，“但实际中并不可能，一个低级的荒野巫师要怎么样才能从龙的灵魂中调用源力呢，多半在见到龙的时候就被烧成干了。”
　　“也对。”伊恩露出释然的笑容，“别提那些荒野巫师了，我倒是没想到会有法师屈身于一个荒郊驿站。”伊恩无不好奇地问道。
　　莱利向后一靠，仿佛听到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这是属于我的地方，我为我姐姐提供帮助。”莱利示意这里的老板娘。
　　“你从法师塔出来就为了干这些？”伊恩继续直言不讳。
　　法师开始讨厌这个无礼的家伙。比起自己那些同学，莱利是没什么志向，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的，他实现了初衷，家人的生活变好了，而他同样有施展力量的机会，而且，对付这些只懂运用点源力的凡人，他的法术更显得出神入化，他在这里得到更多的是赞叹，而不该是质疑。
　　“我成为法师就是为了回来看顾我的家人，而且我在这里一样能钻研法术，你想见识一下‘燃烧之手’吗？”莱利盯着伊恩说道。
　　伊恩连忙摆了摆手，莱利将这当作他受到威慑的证明。
　　“我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伊恩说道。
　　“你？”莱利再次打量了一番青年，“我怀疑你是否有我感兴趣的东西。”
　　“一则消息。”伊恩双眸之中透出神秘，“一则消息，换一件魔法防寒衣，或是一个魔法袋。”
　　“哈！我为什么会在乎你的消息？我可不是间谍。”法师感到荒谬。
　　“你会在乎的，”伊恩胸有成竹，“这关系到你家人的安危。”
　　莱利猛地推开椅子，细弱的手臂狠狠抓住伊恩领子，双眼瞪出怒火。
　　“你在威胁我吗！”法师的怒吼传入伊恩的耳中，周围的人却毫无察觉。
　　“这样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伊恩微笑着说道。
　　“永远，不要，低估二级法师！”莱利的面容在怒火的熏斥下逐渐扭曲，他手掌抵住伊恩的额头，魔力涌向伊恩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