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千眼

　　“我，我这就放你出来……”周娜慌慌张张的打开了牢房的门，然而却对着捆在磷火背后的圣银镣铐无计可施。
　　“抱歉，我没有钥匙，解不开这个东西。”
　　周娜话音刚落，只听“卡啦！”的一声，磷火已经挣断了镣铐，随后看了看依然套在手腕上的铁圈，伸手猛地一拉。
　　“卡啦……”两声清脆的声音过后，磷火稍微舒展了一番手臂，接着向周娜问道，“我的武器还在吗？”
　　“还……在……”周娜已经看呆了，磷火手撕钢铁的这一幕在他的眼中实在是……太用冲击力了。
　　难怪能一刀砍死魔化生物，这家伙同样也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等等，既然这条镣铐困不住你的话，为什么你没有一开始就……”
　　“这东西掺了圣银，我需要稍微恢复一下力气。”磷火头也不回的说道，“带我过去。”
　　“呃，好……”周娜下意识点了点头，然而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个家伙被抬回来的时候整个后背都已经被打烂，又流了那么多的血，以当时的情况看根本不可能活下来的，然而现在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了？
　　还不等周娜再出声问什么，突然，地面开始剧烈摇晃了起来，周娜一时间感到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破碎声和人们的惨叫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翻滚一样。
　　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奇异的光芒点亮了整片夜空，那是恐怖的，妖异的血红色！
　　磷火见此，不由分说的冲了出去。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身子对周娜说道：“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呃……好！”周娜再次无力的摔倒在地，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该死，怎么会怎么快！
　　磷火一路狂奔，沿途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长刀和弓箭，飞速绑在身上，冲出了地牢。
　　远远的看去，矿山的上方，整片天空都开始扭曲。过于浓郁的深渊气息开始引发了这一处地域的灾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的焦臭味，滚滚烟尘疯狂的肆虐着。头顶的天空，一片血色抵挡红云遮蔽了一切，宛如圣教壁画上的末日序章。
　　磷火脚步一顿，随后更加卖力的朝着矿山冲了过去。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快的干掉这个大家伙，不能让他伤到更多的人！
　　“天呐，这是什么？”
　　“发生了什么，末日到了吗？”
　　所有睡梦中的人都被惊吓了起来，以往只能在传说故事中见到的天地大变真实的发生在他们的眼前。这一刻，人类终于切实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在深渊的恐怖面前，任何个体力量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远远的看到，从矿山的方向那里传来一阵奇特的声音，像是开水煮沸，整座山峰都开始冒起热气。接着，矿山喷发了！
　　如同一座积蓄了数百年的火山喷发，有所不同的是，滔天火柱升起之后，小半座山峰都被掀了出去，从里面喷出来的也不是金黄色的岩浆，而是漆黑的，滚烫的粘稠汁液！
　　“哗啦啦……”涛涛黑潮蔓延而来，天边的原处开始变成漆黑的海洋。涛涛波浪不断席卷，将整片大地都淹没在漆黑滚烫的粘稠之中。接着，黑影沿着镇子的放下，咆哮了过去！
　　“啊啊，快逃！”
　　一个可怜的居民刚刚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黑潮淹没，在一大片蒸腾的雾气中不知所踪。
　　“离开这里！”
　　“哦，不，我的孩子！”
　　整个安德鲁领的居民都陷入了绝望，这是天灾，无可抵御的天灾！
　　原本同样准备逃走的周娜刚刚要离开伯爵府，却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逃走呢？
　　父亲不在，整个镇子的人都自顾不暇，是个好机会啊……
　　那么，既然要永远的离开，最好带上足够的食物，还有衣服，靴子，足够的金币，还有我那瓶没用完的香水……
　　于是当懵懂的少女从自己的房间再度走出来的时候，迎面看到的就是那一道吞噬了无数生命的黑潮……
　　她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一年。
　　天可怜见，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镇子，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的危险，也从来不知道来自深渊的威胁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这就是……深渊侵蚀？！
　　我只不过，晚了一步……
　　当黑潮将沿途所遇的一切淹没之后，这里再也没有什么伯爵府，有的只是一片焦黑的，粘稠的汪洋。
　　……
　　“哗啦……”眼看着前面又喷出一条浪潮打了过来，磷火掏出钩锁，奋力一扔，死死的勾住了山坡上的一块礁石，拉着绳索，纵身一跃跳进了黑潮之中。
　　炙热的温度足以将普通人烧熟，然而对于猎人来说这并不算什么，甚至连他的衣服和钩锁都足以承受高温。
　　然而，经历了这么一场灾难之后，这个镇子至少要死伤大半的人口了。
　　磷火从矿山脚下一路逆流而上，遇到阻碍就拔刀砍碎，没有路就扔出钩锁拉过去。不久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的登上了山峰。
　　整个矿山的山峰都被炸成了碎石，中空的山体已经被掏干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池子。漆黑粘稠，腥臭滚烫的浓浆之中，一团奇异的怪物缓缓浮了上来。
　　怪物没有固定的形体，它的身躯如同一块烂泥，随时都在变换着形状。一颗颗布满血丝的眼球布满了他的全身，大大小小数之不尽。当密密麻麻的眼球同时朝着这里看过来的时候，即使是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也会在第一时间把心脏都呕出来。
　　千眼魔虫，低等深渊生物，软体，大小常见五米到三十米左右，个别个体达到百米级别。自身会分泌一种叫做“魔虫之泥”的粘稠液体，同时喜欢将自己隐藏在这种液体大量聚集的环境之中。
　　千眼魔虫的出现必然伴随着“魔虫之泥”所造成的黑潮冲击，具体表现为小片地域彻底化为“魔虫之泥”的汪洋。这是因为千眼魔虫的聚集点必然是大量“魔虫之泥”形成的黑湖，深渊裂隙与其连接，必然导致大量液体形成黑潮奔涌而出，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灾难性的。
　　几根布满眼球的触手伸了过来，被磷火一刀砍断。魔虫的血肉掉落在地上，飞速化为血水消失。几颗血淋淋的眼球似乎依然没有彻底死透，继续跳动不休。
　　磷火站在魔虫的面前，冰冷的面孔依然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不理会地上到处乱滚的眼球，将拔出去的长刀收回，磷火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细小的匕首，纵身一跃跳进了这片漆黑的汪洋之中。
　　“嘶嘶嘶……”发现敌人巨人自己跳下来送死之后，千眼魔虫同样钻进了泥浆之中。在这里，它有足够的信心吃掉这个不自量力的小家伙。
　　深入泥浆之中，磷火的双眼散发出了淡淡的血光，使得他足以看清这里的一切。在他的面前，千眼魔虫浑身上下的每一只眼球都在散发着凄厉的血光！
　　据说这种家伙的眼球能拿来照明……
　　磷火没来由的想到。
　　无声的战斗开始，魔虫的躯体伸出了几只触手，想要将磷火团团缠住。而磷火手中匕首不断翻滚，将魔虫伸过来的触手一只只的砍断。
　　不一会儿的时间，磷火的身边就已经到处都是漂浮着的眼球，即使是在泥浆之中，这些渗人的东西依然在缓缓游动着，想要贴上磷火的身体，然后钻进去。
　　似乎意识到面前的敌人并不好惹，魔虫一个转身，继续下潜了下去，不见了踪影。
　　磷火对此并不意外，如果不是怕这家伙逃跑的话，他也没必要以身犯险亲自下水了。趁此机会，磷火将粘的满身都是的眼球拔了下去，接着又把匕首对准了前胸，猛地刺下！
　　亲手用匕首从伤口中剜出了一颗怒目凝视的眼球，接着，磷火继续如法炮制，将钻进血肉伸出的眼球一一挖出。
　　看着这些收集了一大把的眼球，因为没有吸食到足够的血肉能力而显得萎靡不振。常人看到这么多的眼球怕是要直接吓晕过去，而磷火依然十分平静，接着，张开嘴巴，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咔嚓……”
　　千眼魔虫遍布全身的眼球不只是视觉器官，同时也是神经中枢和能量贮藏点，可以说千眼魔虫一身精华全在眼球上。
　　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确实抗饿。
　　至少对于磷火来说是这样的。
　　恢复了一点力气之后，磷火稍微辨认了一下，用嘴巴咬住匕首，循着魔虫的方向下潜了过去。猎人的体质远超人类，更何况磷火作为格斗型猎人，他的身体比起同等次深渊生物也不遑多让，就这样在水下坚持一天一夜都没有问题。
　　渐渐的，水中的线索断了，千眼魔虫似乎开始有意识的封闭了自己的伤口，让磷火无法凭借魔虫的血腥味追踪过来。
　　磷火眉头一皱，只是稍微思索了一番，就继续钻进了下方那四通八达的矿洞之中。
　　虽然矿山的山峰被炸成碎石，山体内部也被掏空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缸。但是感谢莱克伯爵，他把这里的矿道挖的很深，几乎深入了地下，让魔虫一时间还没来得及破坏这里。
　　磷火的记忆能力很强，很快就找到了曾经的路线，七拐八折的冲进矿道深处，再次来到了那一条莱克伯爵禁止他进入的矿道面前。
　　这次不会有人阻止了，因为阻止他的人已经死了。
　　游进去不久之后，磷火就发现了一个飘荡过来的牛皮水袋，下意识的拿在手中，接着感到一阵反胃。
　　不用说，这就是那个老家伙喝圣水的瓶子，里面装满了整整一瓶的圣水。对于深渊气息有一定克制作用的圣水，对于猎人来说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磷火继续深入，沿途扒开了那一块快几乎堵住矿道的深渊矿石。隧道墙壁上那一颗颗的魔眼为他照亮了道路，磷火终于来到了最中央的洞穴之中。
　　深渊裂隙已经扩大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整个矿洞似乎都已经承受不住裂隙的存在，正在缓缓的塌陷着。那一只千眼魔虫同样飘成一团，见到磷火居然追到了这里，惊叫一声，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磷火从嘴巴里取出匕首，迎面冲了过去。
　　一块块血肉翻飞，千眼魔虫见到自己的触手似乎无法对磷火产生作用，一狠心彻底张开身体化做一张巨饼，将磷火团团包了起来！
　　“嗤啦……”磷火用匕首撕开一块血肉，然而整个身体都被束缚，撕开一部分还有另一部分缠上来。同时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想要往他的血肉中钻的眼球，在这样下去，还不等他杀死这只魔虫，自己就要先被这家伙掏空了。
　　磷火的眼睛开始充血，抓起一把眼球塞进了嘴里一顿咀嚼，同时继续奋力挣扎着，将一块块魔虫的血肉撕扯出去。随着不断的进食，磷火消瘦的身躯爆发出了浑然大力，硬撑着魔虫的缠绕挥起手臂，举起匕首就是一插！
　　几颗眼球被砍得稀烂，磷火继续吃下一口魔虫血肉，接着继续刺下去！
　　“嗤啦……嗤啦……”
　　魔虫开始恐惧了，他把全身的眼球加起来也不算多大的脑容量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敌人似乎是比它更加凶残的怪物，终于放松了对磷火的束缚，怪叫一声想要逃回深渊裂隙的那一边。
　　然而磷火自然不会让它如愿，伸手想要把它拉回来，但犹如烂泥一般的身躯根本无处受力。眼看着魔虫就要溜走，磷火掏出不久之前捡过来的水袋，打开盖子扔了过去。
　　氤氲的圣水缓缓弥漫了出来，圣洁的气息与这样的邪恶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甚至使得水袋附近都开始燃烧起了火焰。
　　千眼魔虫浑身一震，一颗颗的眼球闭上了眼睛，接触到圣水的部位彻底软了下来，任凭磷火将它握在手中，一把拉了过来。
　　这么一点的圣水所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相对于魔虫这么大的身躯，最多只能让它身体的一个小部分无力一段时间。然而磷火需要的也就只是这么一个机会，将魔虫拉到身前，举起匕首捅了下去。
　　千眼魔虫生命力顽强，没有要害，身体可以扭曲成任意形状。唯一的弱点就是被分离出去的血肉短时间无法再长出来，所以杀死它的唯一方法就是，一刀刀，一次次，将它撕成碎片。
　　“撕拉……”
　　“撕拉……”
　　“撕拉……”
　　几刀下去，魔虫的身躯被捅的稀烂，随着血肉的不断消融，魔虫的反抗也渐渐微弱，最终血肉彻底消融，散落成了一片眼球。
　　“……”磷火想要喘息，然而这里位于泥浆湖底部，他很明显做不到。千眼魔虫死后，磷火再次处理完了全身的眼球，缓缓接近了这道巨大的深渊漩涡。
　　现在已经有低等深渊生物流窜过来，继续恶化下去的话，就连磷火都快要控制不住了。
　　磷火掏出一个白色的罐子，这是圣银炸弹，是猎人公会少有的给每一个人猎人都免费配备一个的特殊武器。定时引爆之后可以对附近的深渊生物造成大量伤害，当然这东西的真正用途却是……破坏深渊裂隙。
　　就在磷火准备引爆这个炸弹的时候，漩涡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等等，猎人，你不能这样做，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
　　尽管磷火对于这个声音的出现很是意外，但这并不影响他拔开了罐子的拉环。
　　猎人守则第十二条：任务过程中，在不违反第三条的前提下，任何意外情况都与猎人本身无关。
　　“嗤……”令漩涡那一边的存在和磷火都感到分外不适的波动散发，磷火想都不想的朝着裂隙扔了过去。
　　设定时间，三秒，最短！
　　“该死的猎人，你破坏了我计划，我要你死！！！”
　　熊熊火焰从漩涡的那一头传了果然，即使是在泥浆深处也丝毫不影响他恐怖的力量。就在磷火被火焰焚烧全身的同时，那一只铁罐终于如愿爆炸了。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