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放榜

　　时间尚早，一行人又回到客栈里休息。弄了点酒，又弄了点好菜，这两天的考试，应该称得上顺利。不过，最后名单还未出来，也不敢放肆庆祝。
　　午时过了，未时过了，申时过了，封沐和两个同伴就这样傻傻待在客栈里，什么也没有心思做，什么也没有心思玩。这等待放榜的时间，真的分外难熬。
　　终于，到了酉时，卓宗院本届招考的最终榜单放出！那榜单写了好多份，卓宗院的大门，同州府的府衙，神风盾的狮子旁，通城河的岸边，映水堂的门前，很多地方，都贴上了榜单。每张榜单前都挤满了人，不仅参加考试的考生，同州府的民众也是热情高涨。
　　封沐一行人奔来到离客栈最近的榜单处，那榜单红底金字，还用木框框着，颇为隆重。
　　“一个榜单搞得这么客气，难怪弄了这么久才弄出来。”封沐自言自语。
　　挤进人群的最前面，封沐抬眼扫向榜单。榜单上的第一个名字是归海兰馨，第二个名字是鱼慕飞。这下归海兰馨该满意了，封沐在心里说道。
　　接着往下看，第三个名字是叶臻的，而他封沐的大名，紧跟在叶臻的后头。
　　耶！封沐打了个响指。再往下，景湘瑶、景朗的名字尽皆出现，粗略数去，三人的名字全在前五十以内。
　　封沐不紧不慢地看完了整个榜单，秦不庸的名字也在里面，而那吕星海和吕拙成，竟然也上榜了，他们的名字写在倒数第二排。只不过，没有看见皇甫长君的名字。
　　想到这，封沐脑海就浮起那对非常特别的异瞳，卓宗院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才将皇甫长君排除在名单之外呢？
　　榜上有名，景朗兴奋得两手在空中乱击，差点就在榜单前跳起舞来，景湘瑶看完榜单，喃喃道：“200人，和上届的人数一样多。”
　　夙愿达成，肯定要好好庆祝。晚上三人都喝了不少酒，醉意之下，早早便回厢房睡觉了。大约亥初时，封沐猛地醒来，他拍了拍微微发胀的脑袋，信步来到大街上。
　　城市的夜与太平村很不相同，这里灯火辉煌，热热闹闹。走着走着，突然耳畔传来悠扬的笛声。封沐循声去找，却到街巷尽头。
　　侧耳倾听，才发现笛声是从某个客栈的屋顶传来。封沐先是一纵到了客栈的外走廊上，接着站在走廊栏杆上足底一点，纵身跃起三米高。他右手往前一搭，攀住屋檐边缘的瓦片，然后身体朝内一摆，右手猛地一甩，好似一只长臂猿那样，嗖嗖上了屋顶。
　　屋顶是一个三十度左右的斜坡，上面铺满瓦片。吹笛的人坐在屋顶的正脊上，月光照着他的脸，颇有些诗情画意。
　　封沐大步走向吹笛的人，惊讶道：“皇甫长君，怎么是你？”
　　后者抬眼看看封沐，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吹着铁笛。他吹的这首曲子封沐以前听过，名叫《故乡的河》。这首曲子主题是思乡，曲调婉转，细听又有些哀怨。
　　封沐在皇甫长君身旁坐下，他想起太平村，想起自己的父母。抬眼看天，那月亮形似神风卫腰间的弯月神风刀，清冷无情；无尽的夜幕上，繁星点缀，太平村里的老人说，天上的星星就代表地上的人，可封沐始终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颗。
　　正在惆怅中，笛声突然消失了。
　　皇甫长君有些幽怨：“这首曲子，好听是好听，但其中思念太盛，今天就不再吹了。”
　　封沐默默颔首，今次皇甫长君落选卓宗院，想来心中定然忧郁，否则也不会在夜间爬上这高高的屋脊，吹奏这样带着感伤的曲子。在这个世界上，幸福的人都差不多，而不幸者，却各有各的不幸。
　　“你看那里！”皇甫长君指向前方。
　　在他手指的方向，有一群孩童蹲在那，他们蹲成一个圈，占去了半个街巷。粗略数去，大约有十来个孩童，为首的那个走到圈子中央，手上拿着寺庙里常用的香，屁股撅得老高。他是准备去点烟花，可又有点害怕，点了两下都没点着。
　　蹲成一圈的孩子里，好像有人在笑话他。为首的孩子鼓足勇气，这下终于将烟花点着，那为首的孩子赶紧转身，钻进孩子堆里面。
　　那簇烟花很普通，黄色的焰火从筒子里往上窜起，大概半米高。十来个孩童，围着烟花跳啊叫啊，因为离得不远，封沐甚至感觉能听到他们的嬉笑声。
　　烟花持续时间很短，不一会便熄灭。不过那些孩童依然沉浸在欢乐中，仿佛，他们不是为了烟花兴奋，而是为了玩伴之间的打闹。
　　坐在客栈屋顶，看着孩子们嬉闹，封沐的离愁别绪得到舒缓。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命运不像风，吹来吹去；命运是大地，往哪走，你都在命运中心。大地有无数的方向，最后走向哪种可能，就看自己的了。
　　无论如何，现在自己身边不还有同伴吗？自己不还有值得奋斗的目标吗？世事无常，又何必自扰。
　　夜已深，皇甫长君起身欲走。封沐和他作别：“不早了，你也回去睡觉吧。”
　　皇甫长君指尖在脖子上一扫而过：“睡觉时间吗，错。今晚月黑风高，好杀人。”
　　封沐脱出而出：“杀人！”
　　皇甫长君冷静地道：“白天在伴月山打那么久，却又只能点到为止，不得痛下杀手，就那样玩躲猫猫般地打来打去，难道你没有憋得慌吗？”
　　封沐讷讷道：“似乎不曾出现这种感觉。皇甫长君，今天卓宗院未曾录取你，是卓宗院的损失，你无须太过在意，也无须去报复杀人……”
　　皇甫长君咧嘴笑道：“谢谢你关心我，不过我在卓宗院的榜单里哦，林长君，就是我。”
　　封沐一愣，他仔细回想着今天发布的榜单，似乎还真看到了林长君的名字。啧啧，原来这家伙有两个名字，仅此而已。沉默片刻，封沐追问：“既然有喜事，那你又准备杀谁呢？”
　　皇甫长君不以为意地道：“进了卓宗院，行动就没那么方便。要知道卓宗院可是坚持封闭教学的方式，我以后想出来都难，更别提干这一行了。”
　　说着，皇甫长君拿出一张通缉令，那上边写着：C级通缉令，龙雨历993年7月3日，近期黎川府多次发生强奸妇女案件，经神风盾查实，案犯为黎川府伊仓镇人氏梁萧。现特通缉案犯梁萧，赏金1100吉贝。
　　焦土大陆上，通缉令分别为A、B、C、D四个级别，其中A、B级通缉令只能由各国王室或者直属州府发出，C、D级通缉令可以由各地州府发出。对于D级通缉令上的悬赏通缉犯，府衙只认活人，不得随意杀害。A、B、C级通缉令上的悬赏通缉犯，不仅接受活人，还接受死尸。不过拿着死尸去领悬赏的话，只能获得总体赏金的四分之一罢了。
　　赏金制度的存在，由此催生了一个职业——赏金猎人。对于那些赏金高企的通缉犯，有时辉月里面的高手都会参与缉拿。
　　看来，这皇甫长君倒是个赏金猎人了。封沐摸摸钱袋子：“1100吉贝，还算可观。”
　　皇甫长君看着封沐：“你跟我一起去吗，我这人交朋友讲眼缘的，我觉得你不错。”
　　封沐毫不迟疑地应道：“行，一块去。”
　　当下便再无耽搁，皇甫长君带路疾走，封沐紧跟在身后。走了一段比较长的距离，皇甫长君在一座破庙前停住：“就是这。”
　　庙里还亮着灯火，封沐和皇甫长君小心地走进去。
　　庙中的佛像已经残缺，佛像的底下，一个男人正在闭眼盘腿，运气修炼。在他不远处，有位妇女昏睡在旁。
　　皇甫长君唤了一声：“梁萧。”
　　梁萧吓了一跳，睁开眼，见是两个少年，那面上惊慌的神色又退去几分。
　　皇甫长君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同州来做祸，你不知道这两天卓宗院在招考吗？那么多高手，随便一个就结果了你。”
　　梁萧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卓宗院的高手我自然敬畏几分，不过两个小孩嘛，不担心。”
　　“那便试试看啊。”封沐呸道。他刚刚轻松通过卓宗院的考试，现在自信爆棚。
　　“哼，来啊，速战速决。”梁萧拿起地上的大刀，凶神恶煞地朝封沐砍出。
　　封沐抽出长剑，横档过去，大刀与长剑撞在一起，发出脆响。这一撞，亏的是封沐，他只感觉手臂像断了般撕扯，长剑差点掉在地上。
　　梁萧闷哼一声，大刀横扫过来，封沐急忙后退，皇甫长君也跃起闪到一旁。
　　封沐和皇甫长君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发起攻击，封沐的长剑刺向梁萧的腹部，皇甫长君的铁笛则竖直砸向面门。
　　梁萧舞动大刀，且战且退。虽然在封沐和皇甫长君的联手攻击下，他暂时落入下风，但其步伐并未混乱，招招都能从容应对。
　　封沐骤然收回剑势，一个飞腿铲向梁萧的脚踝，皇甫长君立即跟上，脚尖在封沐肩上点了一下，封沐也顺势抬肩用力，皇甫长君借力高高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