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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江水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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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收大概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又过了一个月,天气逐渐变冷,安塔玛大陆的冬天真正到来了。
  克劳德到现在也不明白一片被海完全包裹住的大陆为什么会出现季节变换和昼夜交替。
  按照童话上的说法,创世神安塔玛创造日月天地,飞禽走兽,又将自己的权柄一分为十,八份权柄交给八位神明让他们负责维护世界的秩序,剩下两份连同自己的身躯化作一颗贯穿天地,根系密布大陆的黄金之树,隐藏在了众神的居所——米斯特里神域当中。
  黄金树结出的果实,就是这片大地上最初的智慧种族,人族就是其中之一。
  没错,这个世界上是存在许多非人种族的。
  八位神明将黄金树结出的果实分成八大类,各自选择其一作为自己的眷属,在他们的族群之中用神谕传播知识和信仰,引导族群文明的发展,经过数万年的演化,终于形成了如今安塔玛大陆的文明体系。
  当然,因信仰建立的众多国度必然会因为信仰的不同而发生战争,这就是后话了。
  无论对于大陆上的任何一个种族来说,冬天一定是一年中最难熬过去的季节。
  爱德华领,今日的天气是小雪转中雪。
  朗特扛着满满鼓鼓的麻袋走在前,波特抱着一个小木箱子走在后,两人穿过前庭的院落,玛莉亚恭敬的为父子两人打开了屋门,接过了波特手上的小木箱。
  波特拍了拍皮帽子上的雪,落在地板上的雪很快变成了一滩小小的水洼,屋内的壁炉柴火很足,即使在玄关也相当暖和,他的脸很快变得红润起来,像是刚刚解冻的番茄。
  朗特把扛在肩上的麻袋轻轻放在地上,佣人走到朗特身后,帮他脱下了厚重的皮草,挂在衣架上,细心的拍打着衣物上的水珠。
  玛莉亚打开手中的木盒,里面是一个雕琢不算精细的木质药瓶,她的手刚刚能握住药瓶最粗的地方,算上盖子大概二十公分高的样子。
  合上木盒将它交给一旁的佣人,玛莉亚又解开系在麻袋口上的绳结,看着里面快要溢出来的干制药草,揉了揉眉头
  “老爷,二少爷的药材用不了这么多的。”
  “都是一些治疗风寒的药物,家里常备一些,不打紧。”
  “可是……”
  “斯嘉丽那边我会去跟她说的,你快去把药热了,去让斯坦德早些服下吧。”
  看到朗特坚决的态度,玛莉亚也不再多说,鞠了一躬便带着佣人离开了。斯坦德的身体一直不算好,今年患上的风寒格外严重,他已经连续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烧。家里的药都快吃完了依然不起效,朗特这才在回家的路上去给斯坦德专门配了药。
  至于波特?这个小家伙比小牛犊还壮。朗特回来的时候他正在宅邸附近玩雪,不出所料的被朗特抓了壮丁。
  在玄关换上干净的鞋,朗特没有管不知道去哪里撒欢的波特,径直走向了书房。书房内,斯嘉丽正抱着克劳德,聚精会神的教导着克劳德识字。
  朗特靠在门框上,用手轻轻敲了敲书房的木门,
  “夫人,克劳德,还忙着呢?”
  斯嘉丽回头望向朗特,把克劳德放在地上,起身问道
  “斯坦德的药已经买好了?”
  “玛莉亚正给他热着呢……我过来是要告诉你,科博家已经寄过来了回信。”
  朗特从怀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信封,上面还有被雪沾湿的痕迹,唯独那如斯嘉丽发色一般鲜红的火漆印章依旧熠熠生辉。
  斯嘉丽手上的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一种难明的苦涩,她接过信封,手还有些颤抖,她犹豫的看向朗特,得到的是丈夫鼓励的眼神。
  深吸一口气,撕开信封,抽出信纸,斯嘉丽就这样站着读起了信,朗特温柔的注视着她,看着她的神色从复杂变得愧疚,又从愧疚变得欣喜,最终她捂住嘴,眼眶通红,扑进朗特的怀里小声抽泣了起来,那张信纸就这样在空中如同羽毛般缓缓的落在了克劳德手中的《通用魔法启蒙(二)》的书页上。
  朗特紧紧的抱住斯嘉丽,如同哄婴儿般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低声的在她耳边细语。克劳德完全不了解现在的情况,只能将视线投向引得母亲哭泣的“罪魁祸首”。
  信纸的材质很好,是边境伯寄过来的信才会用到的高级样式,上面的文字秀丽隽永,看上去字的主人是一位温柔有涵养的女性。
  亲爱的斯嘉丽:
  见字如晤。
  收到你的来信,家人们都十分惊喜。
  家里一切都好,领地内这十来年也没有大事发生,如果你有时间回来看看,你会发现这里依旧是你熟悉的的土地。
  安雅三年前和父亲老部下的儿子结了婚,准确来说是男方入赘。男方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没有贵族的架子,是安雅喜欢的类型。
  安雅今年产下了一个宝宝,起名叫尤莉,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我至今仍没有找到自己的意中人,这一次父亲并没有催促我,反而支持我继续精进魔法——我应当感谢你改变了父亲的观念,可惜我依然没有突破三阶魔法师的瓶颈,但我预感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大哥二哥还是老样子,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但是他们在王都也算闯出了点名堂,等小克劳德去读魔法学院的时候或许可以帮上忙。
  父亲的身体还算硬朗,收到信的那日他高兴的喝了一整瓶葡萄酒,第二天在母亲的墓碑前呆坐了半天,回家就开始翻找我们小时候用的魔法教材。
  关于你希望父亲派合适的人选教导小克劳德魔法一事,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等明年开春,我会携带所需的教学用具,亲自前往爱德华领教导小克劳德,希望他不要嫌弃我这个姨妈水平太低。
  家里的每个人都很想念你,你的房间罗琳阿姨每天都打扫的一尘不染。
  父亲十分后悔当年的决定,他经常在夜里对着月亮一个人发呆。父亲已经老了,老到不再执着于科博家的荣耀,也很少提起他在魔法兵团任职的那些辉煌日子。这些年他比从前更像一个退休的老人,如今的他别无所求,只希望有机会能与你团聚,弥补这些年对你的亏欠。
  亲爱的斯嘉丽,我们永远是你的家人,我们永远爱你。
  祝你身体健康,祝你平安顺遂。
  你忠诚的格温·科博
  把信纸折叠好夹在书里,克劳德的内心依旧是五味杂陈。
  母亲从不对他提起任何有关于祖父家的事情,他对科博家的了解都是从父亲平时的只言片语中听来的。
  科博家是一个新兴的子爵家庭,祖父克利·科博是霍顿公国魔法兵团的前任副兵团长,他的两个儿子也在魔法兵团任职。
  与爱德华家这种靠拓荒发家的“透明子爵”不同,科博家可是靠军功一步一步从平民跃升到贵族的实力派。科博家距离爱德华家相当远,骑马要走一个半月,领地面积不大,只有爱德华领的五分之一左右,但基本上都是富庶的平原和海拔较低的山林。科博领还是通往王都的交通要道,因此吸引了大量的行商在此驻足,甚至形成了一座繁华的城池——麦尔德城。
  科博家也算是边境伯埃尔文家的附庸,但与王族更为亲近,据说是因为克利·科博成名较晚,而当时正值王家新旧交替之际,王族的领地封无可封,只好与老埃尔文边境伯达成协议,让祖父成为了埃尔文家的附庸却不受埃尔文家管辖,反而是对王族直接负责。
  至于其中更深的政治意味……只能说王室和贵族们的博弈真的很复杂。
  这样看来,爵位虚低的科博家和爵位虚高的爱德华家是两个极端,也不知道当年父亲是怎么把母亲骗到手的,能让母亲心甘情愿到这种乡下地方来受苦。
  母亲仍在小声哭泣,父亲的表情莫名的坚定。克劳德默默的抱住母亲的小腿,把脸贴在母亲的裙子上,穿了许多年的裙子已经被洗到微微发白,味道像是刚刚从衣柜拿出来的毛巾,有一种淡淡的霉味,不好闻,但是有家的感觉。
  母亲也在想念着“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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