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岛上到处都是树，不然哪天我们把你给拎出来。”我看着黄磊，脸上似笑非笑。
　　“和我无关，打死我也不认，我不在现场。”黄磊做了个鬼脸。
　　“是啊，你不在现场，”张文辉接过话来，意味深长地说，“可现场总共就这十几个人。”
　　张文辉的话让我们陷入沉默，破案是我们到岛上的唯一目的，我们没法不意识到这一点，片刻的轻松心情荡然无存。
　　“许拙，你是这儿的头儿，你能不能把情况给我们介绍一下？”张文辉也坐到床上。
　　许拙皱皱眉，犹豫片刻，叹了口气说，“老李这个人啊，说起来真可惜，他和人无冤无仇的，怎么就能遭这样的毒手呢？”
　　我们几个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许拙接着说道，“去年黄磊他们过来调查，我们都担心他出了意外，可没想到他竟然——”
　　“那不是意外，”我打断他，冷冷地说，“他是被谋杀的，而且凶手现在就在岛上。”
　　“是啊，现在我们知道了。”许拙偷偷瞄了我一眼，像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你心里有怀疑对象吗？”张文辉追问。
　　“每个人都值得怀疑，不是吗？”许拙看着我们，嘴角绽出一丝苦笑，“可是真要说怀疑谁，我都想了这么多天了，还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摇摇头，目光在我们的脸上扫了一圈，“我总不能平白无故指责谁吧？”
　　“你别着急，好好想一想，事发前后岛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儿发生？”我问道。
　　“奇怪的事儿？”许拙茫然地看着我，一头雾水。
　　我递给他一支烟，补充道，“或者和平时不一样的事儿，想到什么都行，想到哪儿说哪儿。”
　　“这些去年调查时我们就不知想过多少遍，”他吁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奇怪的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把视线转向黄磊，苦笑道，“不信你们问黄磊，去年他也是问了一遍又一遍。”
　　黄磊默默点头。
　　“老李再正常不过了，这岛上也再平静不过了，在那之前几天，老李过来钓鱼，还活蹦乱跳的呢。”许拙继续说完。
　　“就是，我们也觉得奇怪，但是平静的表象下面，一定是暗涛汹涌。”张文辉把头转向黄磊，“黄磊，你说是不是？”
　　黄磊扯了扯嘴角，一耸肩，没说话。张文辉又看向许拙，说道，“昨天中午我们都看到录像了，看得出来，李远山和关咏感情很深——”
　　我们都被他的话吸引了，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我们都知道，岛上的环境很特殊，我说这个特殊——”张文辉清了清嗓子，讪讪地笑了笑，然后收敛起笑意，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们，“会不会有什么感情纠葛啊？”
　　我们三个都一愣，当然，我们都明白他的意思，不禁面面相觑。许拙眨了眨眼睛，停顿了一下，才说，“不会吧，开开玩笑、动动手脚总是有的，你也知道这鬼地方连个女人都见不到，而这群家伙又一个个血气方刚，但那当不得真，绝对没有感情纠葛那么严重，更没人会因为那个去杀人。”
　　“你肯定？”张文辉直直地盯着许拙。
　　许拙迟疑一下，先看了黄磊一眼，又转头看向张文辉，点点头，“我肯定，我的兵我还不知道吗？”
　　“明白了。”张文辉低头沉思，然后说，“去年那天中午，你接到张海涛的电话，派出六个人去寻找李远山，杨汛站岗没去，是吗？”
　　“是，除了他，都去了。”许拙悄然松了口气。
　　“你也没去。”张文辉更正道。
　　“对，我也没去。”许拙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可是——我们知道你划船出海了。”张文辉促狭地挤挤眼。
　　许拙一愣，随即脸色变得紧绷。
　　“没错儿，我们知道你划船出海了，你做什么去了，能告诉我们吗？”
　　许拙咬住嘴唇，怔了片刻，目光扫了我们一眼，说，“找老李啊，还能干什么？”
　　我和张文辉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色，这个理由还真不好反驳。
　　吃过午饭，我们动身返回观测站。刚在山路上拐了一个弯，我就迫不及待地质问张文辉，“为什么瞒着我？”
　　“瞒着你？我瞒你什么了？”他边走边说，一副爱理不睬的模样。
　　“许拙出海的事儿啊。”我紧走几步，走到他前边，转过身瞪着他。
　　“这个啊，”他咧开嘴笑了，一把推开我，“原来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我诧异地挑了挑眉。
　　“是啊，我那纯粹是蒙的。”他再一次眨眼，露出得意的神情，“本来就想诈一诈杨讯，没想到那小子那么不禁诈。”
　　我看着他，将信将疑。
　　“真的，没骗你，我这手还是和他学的呢，”张文辉得意地眯了眯眼，“他不是诈过毛文星吗，我就现学现卖。”
　　我这才相信他所言非虚，心里的气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得不暗暗佩服他的机警。
　　“你怎么想到的？”我问。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听到他们在岛上搜寻的细节吗？”
　　我应了一声。
　　“许拙派出六名士兵，但却追到门外特意吩咐他们先到山上与观测站的人员会合。这多少有些不合常理，如果从山下向山上搜索，会更有效率，而又不浪费时间。那些士兵也想到了这一点。”
　　“没错儿。”我点头。
　　“但是许拙坚持让他们直接上山，理由是听从张海涛的统一安排。这个理由无可厚非，可是我总觉得怪怪的。”
　　“听你这么说，我想起来当时也有类似的感觉。”我哑然失笑。
　　“嗯，”张文辉白了我一眼，“我后来才想明白，那不应该是许拙的性格，确切地说不是士兵的性格，那么做太谨小慎微了。”
　　“有道理。”我竖起大拇指。
　　“对这个细节，我的脑子里一直模模糊糊的，直到询问杨讯时才突然清晰。山下一共八个人，六个人去观测站，这段路我们走过，最快差不多也得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如果没什么意外，他们一小时内不会回到宿舍。岗亭的位置和结构我们也都见识过了，如果杨讯一直在岗亭，那么他无法看到宿舍这边发生的事儿。我这么说，你能想到什么？”
　　“至少一小时内，没人能看到许拙的活动。”
　　“你再联想一下许拙坚持他们先上山。”
　　我的心变得沉重，不用再联想我就已经明晓了他的想法。“也许宿舍周围有什么秘密需要掩盖，所以许拙借机把大家先支到山上，为自己留出处理的时间。如果他不想在岛上处理，也许他会出海。”
　　张文辉的神情也变得凝重，“我真希望那只是个巧合。”他冷冷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