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精格

　　列姑射仙主仙灵儿不再开口，趁她调息坐修之时蜃行素打量起她的识海。
　　与虚空识海空无一物不同，仙灵儿识海里满是气味，清幽淡雅的桂香。方才那番紧张让蜃行素没有觉察到这种宁静、舒适又温馨的气味，此刻陶醉其中，再看坐修的仙灵儿，愈发得安娴恬淡了。
　　香如其人。
　　仙灵儿在坐修么？
　　不，两道本源天之气已让她安然渡劫。此刻，她用坐修来掩饰内心的慌张。
　　是的，慌张。
　　仙灵儿内心满是慌张，她不确定蜃行素何时来到的仙池，有没有看到她步入仙池。
　　如有看到，她不知道如何处理。
　　杀了他么？
　　且不说自己打不打得过，单是他助自己渡过仙劫便是有恩，她于心不忍。可是，他若看遍了自己，那仙主的脸面便不要了么？
　　“怎么办呢，仙姥？”仙灵儿问道。
　　“任其自然，灵儿，精格要紧。”仙姥道。
　　蜃行素听到了对话，但没有发言。他不想打扰眼前的静谧，当然也知道仙姥知道他在这里。
　　“仙姥，这精格到底该如何修炼？我实在不知，请指点一二。”仙灵儿道。
　　“当初我获取精格，历九死而天成。”仙姥道。
　　“九死么，噫——”仙灵儿吁出一口长气，那气息满是精纯的桂香。
　　蜃行素难以隐忍，张口便悉数收走，觉得口齿间有一股牵扯之力，再度用劲，便已面对着仙灵儿——
　　那缕桂香似面条般将两人连在一起。
　　仙灵儿脸上闪过惊慌，随即黛眉倒竖，将蜃行素一掌击退。
　　蜃行素毫无防备，被震开十步有余，桂香弥漫的识海中顿时腾起一道香迹。他倒伏在地，胸口痛感传来，面容顿时扭曲了。
　　仙灵儿亦是一惊，又蓄积一掌，手掌高擎时醒悟过来，暗道：罢了，好歹是天孙，万一真被他看过身体，便是天命吧？
　　想到这，仙灵儿徐徐放下手臂，却对仙姥道：“仙姥，我如何修得精格？”
　　说话间又是一道桂香，那桂香却飘向蜃行素。
　　仙灵儿颇感意外，自身气息似乎认了主，这叫她无奈，眼睁睁看着那道气息被蜃行素吸入体内，随后蜃行素的反应叫她气愤——那家伙，居然十分享受，吱吱吱将气息尽数吸进肺里，而后是一副飘飘若仙的神态。
　　“行素公子，你怎可如此赖皮？天，也不要脸了么！”仙灵儿拿蜃行素毫无办法。
　　蜃行素张口回话之前，仙姥道：“灵儿，莫要胡说。当年我历经九死成就精格，便是九次阴阳交泰，方蓄满天精。”
　　“噫？”仙灵儿惊讶得无语了。她从没有想到仙族成就精格，需获取足够的天之精气，以天精养天战之力。
　　“云不扫如何成就的精格？”仙灵儿无语半晌终究发问，她知道这阴阳交泰之法，便是尘世与凡界里男女俗不可耐的欢合。她没想到，仙姥这位承受仙族与灵族万人景仰的始祖，竟有这样一段过往。更让她难以想象的是——天，上天，高高在上的天，竟也如此龌龊。
　　“云不扫天生物格底蕴俱全，它无须修炼精格。”仙姥亦是一叹，幽幽说道，“它的难处在别处罢了。”
　　仙姥叹出的那缕玄黑气息竟也飞向蜃行素，仙灵儿见到蜃行素张口便要吸食，却游移片刻，伸手将玄气抚展开。那玄气便析出一道精光，之后被蜃行素吸走了。
　　“天孙大人，你能提取天精么？”仙姥问向蜃行素。
　　“什么天精？”蜃行素反问道。
　　“方才你吸食的那缕气息，便包含天之精气。”仙姥道。
　　“我吸食的不是灵儿的桂香么？”蜃行素道。
　　“灵儿？哪个许你这般叫的！”仙灵儿怒道。
　　“灵儿，不许胡闹。”仙姥喝断仙灵儿，又恭敬道，“行素公子，我再弄些玄气来，您帮我分化天精可好？”
　　“你那玄气，和老祖的屁像是一回事。”蜃行素琢磨道。
　　“仙姥，这小子越说越不像话了！”仙灵儿对仙姥叫道。
　　“噫？”仙姥并未理会仙灵儿，而是来到蜃行素面前吐口玄气道。
　　蜃行素也知道方才的屁话实在难堪，便手形一动，将仙姥吐出来的玄气捏在指尖，旋即道：“老祖，出来吧。”
　　“哪位老祖？”仙姥道。
　　“蜃龙老祖。”蜃行素先回了仙姥的话，又厉声道，“三眼四脚小蛇你给我出来！”随即从虚无海天中召出绿琮，又道，“再不出来，我便拿你。”
　　“嘭！”
　　蜃龙老祖从绿琮中幻化出来，揉揉眼睛，无精打采道：“小子，唤我何事？”转脸瞧瞧，旁边站着两道人影，便道，“她们是谁？”又抽抽鼻子道，“不对，不对不对！这是哪儿？”
　　蜃行素道：“仙主的识海。”
　　“列姑射仙主么？”蜃龙老祖顿时精神起来，上下翻飞四处闯荡一番道：“比小世界好玩儿多了，你与仙主说说，将她识海纳入绿琮可好？”蜃行素瞅瞅仙灵儿，努了努嘴。
　　“你便是列姑射仙主大人么？噫，这小脸俏的，赶上了袖儿！”蜃龙老祖飞到仙灵儿身旁，满脸诡笑道，“这小子是不是也喜欢上你了？告诉老祖，老祖帮你。他就是这样的死小子，见一个爱一个，老祖单等着看他笑话呢，噫噫！”
　　仙灵儿见他的皮相与蜃行素无二，当下懒得理会。
　　“老龙跟你商量个事儿，能不能把……”蜃龙老祖攀附到仙灵儿肩头，甚是乖巧地想与她说些亲近的话。
　　“滚！”仙灵儿气息暴涌，将蜃龙老祖与他的话一道震开了。
　　“这妮子咋如此不近人情，我老龙求她反倒不落好儿。”蜃龙老祖又攀附上蜃行素肩头，亲昵说道，“莫非，你惹了她？老祖告诉你，这天下，喜欢，便是罪过。”
　　“老祖，唤你来是有事相询。”蜃行素举起指尖道，“这是何物？”
　　“你想要么？”蜃龙老祖闻过后连连呸道，“呸呸呸！我给你一箩筐。”
　　“说啊，老祖。”蜃行素正色道。
　　“屁么。有甚可说。”蜃龙老祖随口道，“想要我便给你，不用珍藏，屁我老龙多的是。”说话间扭动起来。
　　蜃行素忙将他攥住，不想为时已晚，指缝里渗出道道玄气。蜃行素忙将蜃龙老祖丢出去，万分歉意地对仙灵儿道：“实在抱歉，这家伙没有节制之力，也没有羞耻之心。”
　　“罢了。”仙灵手势挥舞，识海内香气漫漶，顿时将腥臭遮蔽下去。
　　“小子，我说过多少次了，切莫胡乱丢我，不长记性么！”蜃龙老祖又翻腾过来，叉腰训斥道。
　　“最后一次了，老祖。”蜃行素规规矩矩地俯身道。
　　“好外甥。”仙姥突然道。
　　顺着这道苍老的声音，蜃龙老祖望过去，看到个影影绰绰的人形物体，正是她唤自己“好外甥”，当下道：“是姨母么？何不现出真身来见。”
　　“正是，姨母身在列姑射仙山无法相见。好外甥，你怎如此落魄？”仙姥甚是疼惜地说道。
　　“被天佬儿蹉跎的么，当初我被他关进无量海天里，时常念想母上与姨母大人，终日想二位前来解救呢。”蜃龙老祖悲戚戚地道。
　　“原来如此。”仙姥幽幽说道。
　　“我想，总有一天，姨母大人会替小龙说道情，让天佬儿把我放出那无量海天。”蜃龙老祖抽抽鼻子说道。
　　“我的事你又不是不知，哪儿有情面可与他讲。”仙姥悲戚戚地道。
　　“姨母大人没有，那这丫头总有吧。”蜃龙老祖忽然瞟向仙灵儿道。
　　“仙姥？”仙灵儿知道蜃龙老祖话里有话，似乎自己与上天也有些关系，便问向仙姥。
　　“噫——！”仙姥吁出一口长气，那气息远比蜃龙老祖的臭屁要精纯，蜃行素又将之聚敛，析出一缕天精，听得仙姥道，“行素公子，你将那缕精气，送于灵儿吧。”
　　蜃行素依言，将天精推送到仙灵儿面前，但仙灵儿拒绝吸食。
　　“灵儿，你那精格有望成形，快享用吧。”仙姥嘱道。
　　仙灵儿这才吸食，之后坐下，调息。
　　“行素公子，送灵儿一道意气吧。”仙姥求道。
　　蜃行素便牵引出一道本源天之气，却并未立时送出，而是在虚无海天里问道：“老师，可以么。”
　　“随你。”意先生道。
　　蜃行素便将本源天之气灌注于仙灵儿体内，随后运转天经，助她开启天脉。果然，仙灵儿体内呈现出天经仙脉，与他不同的是，仙灵儿的天经将天精吸附起来，玲珑别致，闪耀着金色辉光。
　　“意外么？”意先生道。
　　“她的天经与我的不同。”蜃行素道。
　　“那是精格成形的状态，你乾坤界都没有修满。”意先生道。
　　“好外甥，你母上大人呢？”仙姥问蜃龙老祖道。
　　“得问那小子。”蜃龙老祖道。
　　“已被炼化。”蜃行素道。
　　“噫，身死道消了么？那神水在公子身上么？”仙姥并无多少怜悯之色。
　　“云不扫大人已造福蜃族。”蜃行素并未直接回答。
　　“叫天子出来吧，我有话说。”仙姥道。
　　“天不扫大人，不在列姑射仙岛，神识映射蟾宫意欲何为？”意先生现身到仙灵儿识海内说道。
　　“天子莫急，几句话说完便走。”仙姥甚是忌惮地道，“而今，灵儿物格已成，我再无忧心之事，愿将灵儿与仙族托付于你可好？”
　　意先生并未应承，而是看向蜃行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