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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了没多久就开始觉得头晕，四肢渐渐开始不听使唤。我的酒量虽不大，但也不至于一杯啤酒就醉倒。
“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今天就这样吧？”杨歌子问道。
“没事。”我艰难地摆手，我不想扫兴，何况这是最后一次陪她了，总不能留个临阵脱逃的印象。又断断续续喝了一点，双眼已经模糊，甚至有点看不清杨歌子的表情了。我频频摇晃着脑袋，今天这是怎么了？感觉身上的力气一点点的被抽走。
我往后仰面躺去，好舒服啊！像是有人在按摩我的大脑，我把四肢完全平躺放松。此刻我就像只有一颗大脑放在了云端，任由云朵海阔天空的飞荡着。
我抬起头，说是抬起头其实只是睁大眼睛。一阵阵强烈的睡意向我进攻，我边和睡魔作斗争，边睁大眼睛在想：为什么这感觉和酒醉感完全不同呢？
难道？我突然想到杨歌子那张精神科开的药单，我的心沉了下去。
杨歌子站了起来，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她慢慢地脱光了衣服，赤裸着。在月光地照耀下那发光的胴体闪着妖异地光芒。以前被我奉为天使的身体在此刻看来说不出的诡异，我想说话，但说不出来。就算说出来，舌头也不听使唤。发出呃呃啊啊的声音。
杨歌子跪在一旁，脱光了我的衣服，展现出母亲对婴儿一般的爱意，全身心地爱抚着我。我无法抵抗，任凭她摆弄。
“嘿！我居然忘了，在药的作用下你完全是个废人啊！”杨歌子哑然笑道。
她疯了。
我潜意识中非常害怕但似乎又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有一种结局在等着我。但实际感官却十分混沌，陷入朦胧。没有一丝恐惧感。
求生欲化成一种尖锐的警报在脑中拉响。
一定要坚持，别丧失意识！绝不能就这样睡过去！睡着了，那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杨歌子抱着我双脚，把我从房间拖到了卫生间，让我的屁股坐在了瓷砖地上。冰冷瓷砖的触感竟然没有传入大脑。我背靠着洗脸池下面，从洗脸池中滴下来的水沾湿了我的头。
杨歌子坐在澡盆沿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喂！你想干什么？”我低吼道，可惜发来的却是如婴儿一般的“啊啊”声。
睡觉欲望和生存的欲望在艰难的搏斗着。
睡着了，就不会痛苦了，这是一种诱惑。
突然，刀光一闪，接着鲜血瞬间迸发出来，杨歌子左手裂开了，从切断的动脉里间接涌出鲜血，那鲜血流出的节奏，彷佛可以看到她心脏收缩的样子。
杨歌子把左手搭在浴缸上，将嘴凑到我耳边，“柴英群，我们的血会把浴缸灌满。然后好好的搅匀，让血的每个细胞都结合在一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你不想吗？”
必须做点什么啊！可是这该死的感觉真舒服啊！好在洗脸池中滴下的冷水帮助我脑中守着一丝清明。
杨歌子开始邀请我。
不锈钢的刀尖几次接触到了我的手腕，痒痒的，被血温热了的刀锋触感，刺激着我的大脑，就在刚才我还在用这刀切火腿肠，真是讽刺！
死神正在靠近，这感觉奇妙而真实。
杨歌子开始流泪，刀锋几次划过我的手臂，好在都是轻轻带过。一丝丝血流了下来。
我几乎放弃了抗争，闭上眼睛等待末日审判。
她突然大哭开始摇着头，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刀子“铛”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一双血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亲爱的，哪怕到了最后我还是下不了手啊。”她哭着又笑了，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答应我！别把我忘了，好吗？”
说完后她慢慢靠在浴缸前闭上了眼睛。
冷水的刺激，血液的循环，加上时间流逝，力气慢慢回到了我的身上。我必须做点什么，我竭尽全力站了起来，刚走一步脚下无力摔了下去。头硬生生砸到了瓷砖上，我的眉骨被摔破了，鲜血覆盖住了我的脸颊，眼前一片赤红，疼痛感传入脑中慢慢放大，能感觉到痛苦是好的开始，我慢慢重新掌握身体，药力正在减退。
我扶着马桶再次起身，抽下挂在墙上的毛巾堵住了杨歌子的伤口。跌跌撞撞来到房间拿起电话报了警，由于口齿不清花费相当长的时间向对方说明的情况。随着警笛声越来越近，我才放下心来，刚一放松那种眩晕感就像埋伏在暗处的刺客瞬间把我拉入了黑暗。
那次事件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不知是不是由于服用了过量镇定剂，还是单纯是精神上的原因，我像做梦似的陷入了虚脱状态，精神复原以后，我一直被心底的恐惧所困扰，手臂上划开的口子、视网膜上染满了飞溅的鲜血，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我回到了父母家，决定把杨歌子的一切痕迹从生活中抹去。
柴英群说完了。
花园中的树木在夜风的拂动下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好似在低语。
姜彻久久不能平静。他明白了杨歌子手上伤疤的由来，在心中她的形象丰满了许多。但同时他觉得心被针扎一样的痛。他明白杨歌子身上藏的秘密，也明白她太想要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她渴望爱情，但自身的缺陷又恐惧爱情。她渴望得到，但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得到，她想要与人接触，但又怕深深的伤害到别人。
悲伤过后愤怒又压倒性的占据了姜彻的内心。
“你和徐樱在一起了吧？工作应该也换了？”
柴英群点点头，他抬头看着天说道，“明天我就走了，为期一个礼拜的海上实习，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份工作，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挺期待的。”
“祝你好运，谢谢你的帮助。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解一些迷题。”姜彻冷冰冰的说道。
“哦？！那是什么？”柴英群转过头看着他问。
“你难道不想知道杨歌子为什么不想要孩子吗？不想知道她为什么去看精神科吗？不想知道她父母的事情吗？”
柴英群明显一愣笑道，“我还以为永远得不到这个答案了呢。你能告诉我？”
姜彻拿出纸巾开始擦眼镜，其实他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哎，感情的世界里哪有谁对谁错？只有合适不合适罢了。
他愤怒渐渐褪去。
“要说明白这个问题就要从杨歌子父亲说起，她父亲患了一种精神病。《亨廷顿氏舞蹈症》，这是一种强遗传性的精神病，患了这种病的人就等于宣布死亡。没有一个康复，不需要有一丝侥幸。”
柴英群脑瓜很灵光，他脱口而出道，“难道说杨歌子也有这种病，所以她不要小孩，这样就不会祸害下一代了？！”
姜彻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杨歌子目前还没有患上这种病，但她确实有这种几率。这就是为什么她经常去精神科去复查的原因。”
柴英群微张着嘴，眼睛像是聚焦看着姜彻，其实头脑在飞速运转着，那些同居日子一幕幕印了出来。
姜彻继续说道，“这种病发病率高峰是在三十岁之后，所以她问你要时间！她在和时间赛跑，或者说时间就是她的死神。她一天天笼罩在镰刀之下。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就会觉得多赚一天！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能给你任何承诺？她把她自己所有能给的都给你了，明白吗？就算是到最后都没有下死手，宁愿自己一人离开这个世界。”
柴英群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彻，眼睛有些湿润，“可是，可是她可以说啊！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啊！”
姜彻摇了摇头，“然后呢？你们在一起，结婚生子？这就是你要说的吗？先不说那孩子以后是个什么样的人生。就说你的人生，你能负起这样的重担吗？你能忍受一个随时发病的人在身边吗？”
柴英群沉默了，杨歌子那悲喜无常难以捉摸的性格又浮现在眼前。是的，自己如此年轻，靠着所谓的热血与爱情能挺到什么时候？不对！那是爱情吗？还是说可怜？现在自己的心情是什么？只有可怜与后悔。他不禁开始怀疑，那段日子他爱过杨歌子吗？还只是毕业后的空虚呢？
姜彻继续说道，“杨歌子就是从这样一个破碎的家庭中走出来的，所以她再明白不过，把这样的诅咒强加给别人是一种多么沉重的代价。所以她宁愿抗下所有的苦，她情愿所有的一切都在她这里画上休止符。可能她唯一出格的地方就是画休止符前尝试了爱情的滋味。”
柴英群低下了头。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了。真的谢谢你告诉我的这一切。”姜彻从秋千上跳下来，整理下衣服，突然想到这套衣服已经几天没有换了。出门许久了啊！是时候回医院了，那里才是自己的家。
姜彻问道，“对了，你的摩托是什么型号的？”
“咦？”一旁发呆的柴英群对这跳跃性的问题有点意外。
“我是问，你的摩托车品牌是什么？”
“哦，本田cb400.”
“嗯好的，再次感谢。你的消息很有用。咱们后会有期。”
姜彻说完转头走了。走了几步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问道，“你以后应该是水手了吧？”
柴英群再次被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丈八头脑，只好机械系点了点头。
“当水手最怕什么？”
柴英群努力地模拟了一下船员生活，“最可怕的应该是掉进了海里，四周空无一人，没有同伴，没有救援。”
”你知道一个人的内心也像大海一样吗？所谓的发疯和精神病就是人的意识掉入了心海之中，讽刺的是病人能看到大海之外发生的任何事情，只是自己再也没有能力去控制。这时的病人是多么绝望呢？多么希望有人能进入心海中拉自己一把呢？祝你好运，柴先生。”说完后姜彻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姜彻慢步朝着小区门口走去，快出小区时他听见后面有人大喊，“请等一下！。”姜彻回过身看去，只见柴英群快速追了上来，他脱下了外衣，手臂上赤红的刀疤随着手臂摆动着。
姜彻驻足等待着。
柴英群挺直腰喘着气大声说道，“一个礼拜后我能去看她吗？”
姜彻笑了，他伸出了右手。
“随时欢迎，朋友。”
柴英群紧紧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