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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阁 / 玄幻奇幻 / 那森探案集 / 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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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彻看着玻璃外的池塘出神。有一阵子没有下雨了,池塘没有新鲜的活水注入,微弱的腥臭味逐渐扩散,绿色的水垢和蜉蝣在水面漂浮着。这和人的内心是一样的,任何人内心都有一片无底的暗黑世界,一旦放任不管失去控制的话就会发臭腐烂最后被吞噬。
  门外响起轻轻两声叩门声。
  “姜医生?”
  姜彻拉回了思绪。
  “请进”。
  护士小蔡走了进来。和传统护士装不同,这里护士上装衣襟是红色的,点缀的恰到好处,很多人认为这样有违传统着装,影响了医院严肃庄严的氛围,但姜彻认为这样很好,精神疾病医院已经够压抑了,来点色彩缓冲一下何乐而不为,不必在这上面大做文章。
  护士把一张病历放在了姜彻面前,“这是内科主治医生王医生嘱咐交给您的。病人经扫描后身体无大碍,问题估计还是出在精神方面。”
  姜彻说了声谢。拿起病历看了起来。
  无名,女,年龄大概20-28?八天前晚上十二点企图跳海自杀,被搭救回来后一直住院治疗。现场和患者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物品。现在身体机能已无大碍。但怀疑患有突发性记忆丧失。在早期可能还患有精神分裂。望转到精神科。
  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女鼓起勇气去自杀呢?
  姜彻不再多想,向护士说道。“麻烦你把这位患者带来吧。”
  护士点了一下头出去了。
  趁着这段时间姜彻给内科王医生打了电话,进一步了解了详细的情况,包括自杀当天的着装,谁救了她,入院后她说了些什么。
  王医生在电话中的声音很疲惫,“入院后她是连梦话都没有说过,她把自己包裹起来啦,不过想想也是,都能去自杀了,那内心是崩坏到什么程度了呢?!只是有一点你要注意,这女子对危险已经丧失了一切感知。”
  “对危险丧失感知?”
  “嗯,打个比方。前方是悬崖峭壁,如果她身边没有人跟着,她就会笔直的走下去。”
  通完话后没多久敲门声响起,他们来了。
  护士推开门,女子却没有想进来的意思。
  “来吧,请进。”姜彻也站了起来,用充满朝气的语调说道。
  护士轻轻地推着她的后背,病人笨拙地走了进来,来到了屋子中间,摸到椅子后马上把身体靠了上去。她身材均匀修长,鹅蛋型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
  病人进屋前后表情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对周围也不感兴趣。呆坐在那里,目光落在了姜彻桌子上的口琴上。
  口琴是姜彻工作之余给自己放松的乐器,谈不上多精通,只是爱好罢了。
  姜彻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口琴。
  “喜欢吗?”他用纸巾擦了擦口琴递给了女子。
  女子并没有接,只是茫然的看着。姜彻拿起口琴随意吹了几个音阶,然后再次递给了女子。
  女子对音符似乎有了一丝共鸣,手指微微的颤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伸手去接口琴。这个小细节姜彻捕捉到了眼里。
  姜彻重新把口琴放到了桌上,又问女子今天是几号,女子什么也不回答。接着,姜彻又问她姓名、住址和简单的加减法,女子视线渐渐抬高了。
  “我说的话,你能听懂吗?”
  姜彻用一种不含敌意平稳的目光关注着女子的眼睛,十分漂亮的双眼皮,如果不是像现在这样憔悴,稍做修饰后肯定是个令人瞩目的美人。姜彻死死的盯着女子的目光不放,但对方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虽然现在还不好判断女子病情的严重程度,但其意识钝化是明显的。
  她依然沉默。目光随着姜彻做记录的手在移动。
  “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姜彻像刚才一样,放慢了速度,重复着问话,想知道她能否理解“自己是谁”。明确这一点,才好开始进行第一轮的治疗。
  一般来说,记忆的形式分为三大类:感觉记忆、短时间记忆和长时间记忆。感觉记忆指的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比如在纸上写上数字让患者来回答,通过测试来检查患者感觉记忆是不是出现了问题。短时间记忆是指一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长时间记忆则是指对数周、数月、数年甚至更早以前发生的事情记忆。询问患者“你是谁”即是对长时间记忆有无障碍进行了解。有时电影或小说里会有忘记自己是谁,而被牵进犯罪案件的情节,实际上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因为人对自己的名字等一般的常识性记忆,通过反复的,甚至可以说是过剩的认知,已经将其牢固刻在自己的大脑中,要抹去它的痕迹极为困难。
  姜彻望着这个美丽女子说不出自己的名字,又联想到“急性记忆丧失”,投海时的突然撞击与惊吓,很可能让她罹患此症。不过此症不是什么危险的病,它就像一阵风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几个小时最多一两天就会好。可是眼前的女子应该整整住院一个多星期了,而她的记忆还是裹藏在冥冥的黑暗之中。
  姜彻为了让女子心理放松他打算谈谈自己的事情,他离开了桌子,开始在室内踱步。这是他从医以来就养成的习惯。他认为要对患者的私生活刨根问底,可是自己这一方面却一点也不说有些不公平。特别是无法与病人进行对话的时候,他就会夹带一些轻松的玩笑,主动讲讲自己的事情。
  “我非常想成为你的朋友,希望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坦率的讲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知心的朋友,陪伴我的只有书本和一条狗。对了,你喜欢狗吗?一开始我是非常抗拒的,觉得这种动物又臭又脏。高中去了美国读书,人生地不熟的特别寂寞,尤其当时还是小孩子,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同学家养的狗分娩了照顾不过来就问我要不要收养。我想着反正也是一个人,多条狗有个羁绊也好。谁知道养了以后就分不开了,我啊,最喜欢狗的哪一点你知道吗?”
  回答姜彻的当然还是沉默。
  姜彻走到了窗户前,又看到了那个池塘。此时无风,水中没有一丝涟漪。
  “让我最在意的是狗的眼神,它们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杂念,是感情最直接的投射。在家中它的视线一刻也不会离开你,当你出门——它会投来期待的眼光,那眼神彷佛在说带我一起去,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也会义无反顾的陪你去。”
  她依然面无表情。
  姜彻自嘲的笑了笑,“好吧,可能你喜欢的是猫吧。”姜彻走到她的旁边,看了一眼她的侧脸,继续问道,”一个多礼拜前的那个晚上,你不会是去游泳的吧?”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姜彻搬来了椅子坐在她旁边,她身上穿的医院发的半袖白T恤,被海浪吞噬的那个晚上,她穿的是无袖连衣裙。姜彻在脑海里描绘着眼前这个女子自杀的情景。
  八天前晚上十二点,天气晴朗。她越过好几个护栏来到了海边。对着辽阔神秘的大海久久屹立着。虽然隔着比较远但女子奇怪的表现还是被在沙滩上放烟火的四位青年所看见。
  她挽起了裙子便向海里走去,海岸线上没有其他任何物体,因而她显得十分醒目。她一步一步的迈入了海中。
  四位青年觉得不对劲,一个人赶紧打电话,另外两个强壮的男生拼命的跑向她。很快一排高高的浪花拍打在她的头顶上,等海浪退下时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按常理来说如果没有这四人在此放烟花,事情原本是按着她的意愿走的。然而由于救助及时,她保住了一条命。只是她的灵魂随着海浪一起被冲走了。
  “爸。。。爸,妈。。。妈。父。。。亲,母。。。。亲。”
  姜彻继续说着话,寄希望于人类首次有意识见到的这些人。希望能刺激患者脑海深处那根神经。
  她还是茫然的看着前方,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同的变化。
  姜彻继续站了起来,微笑着对她说道,“从小父亲就离开了我。是母亲抚养我长大。望子从龙的高压教育着实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好在成绩一直都不错,所以在生活中母亲对我尽量是予取予求。有一次家中窗户外飞来了一只鸽子,试探几天后发现没什么危险就开始筑起窝来,到了夏天在窝里生了两个小小的格子蛋。当时的我突发奇想,打算把鸟蛋拿到屋里来自己孵化,成功后再把幼鸟还给鸽子妈妈。我把想法告诉了妈妈,她想了想说如果用碗装点沙子然后保持环境的适宜也不是不可能。那太好了,我心中一阵喝彩。把两个小蛋拿到了屋里。母亲在一旁劝说,至少给鸽子妈妈留一个吧,你拿一个够了。但是我太想看鸟是怎么孵化的了,而且两个总比一个成功率大啊。这样的机会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碰到。母亲还是不同意,我便开始像买玩具时一样耍赖,一点也不肯让步。最后母亲没有办法,同意了。在外觅食一天回来的鸽子妈妈应该很伤心。因为我再也没有见它回那个窝。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悲凉的心情逐渐在心底膨胀。为什么当时母亲不严厉斥责自己?哪怕是强迫,也要把小蛋放回去呢?我现在心里都有些责怪去世的母亲了。因为拿回来的小蛋一个也没有孵出来,最后全都臭了。”
  姜彻面对她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你已经失踪八天了。你的父母就一定像鸽子妈妈一样伤心。”
  姜彻一个人一直在聊,他说了很多。不过,女子根本没有交流的意思,以及她内心的想法就更无从谈起了。他看着静静坐在那里的女子心底产生一种前途暗淡的感觉。
  这时女子动了一下,她没有理会姜彻的凝视,而是两手轻轻地交叉在一起,放在了膝盖上。她的手心朝上,一下吸引了姜彻的目光。一道凸起的暗褐色疤痕笔直的从手腕处穿过。姜彻轻轻抓起她的左手,被抓时,她一点也没有反抗的意思。这是一道新伤疤,大约三四个月,最多不会超过半年,伤口极深。看来,这次跳海不是她第一次自杀了。从伤口的深度判断,她那次也决不是闹着玩的。
  姜彻想,如果查一下这段时间被送到各大医院抢救的自杀者就能找到线索,如果把范围再缩小到本市以内,查起来应该会很快得到答案。
  结果,三十多分钟的诊治中,女子一声不发。连病名也无法确定。不过判明了她至少有两次自杀史。所以还不能让她进入开放病房。姜彻把她送进了隔离病房,并进行进一步的观察。
  两个星期过去了。各大医院的调查像是石沉大海,女子基本还处于混沌状态,但好在没有自残的举动,姜彻一筹莫展之中只好把她转到了开放病房。寄希望于和人在一起能影响她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
  一个阳光绚丽的午后,姜彻像往常一样来到病房散步。他喜欢和病患交流,人与人只有交流和被需要感才能净化心灵,就像水塘里需要活水一样的道理。
  从走廊里慢慢踱步,三三两两的患者在打乒乓球,与正常人不同的是这里患者打球不会发出多大的声响,大家的眼珠都在默默注意着球的移动。对面长椅上几个患者在那里交谈,他们并不是坐在长椅上,而是坐在了地上。
  突然,一个巴掌重重拍在姜彻肩上,随之而来的是股浓烈的氨臭味,也就是我们熟知的尿骚味。
  姜彻笑着转过身来,一位肥胖的老头盯着他,但眼神并不聚光,面色呈现出不正常的死灰色,在阳光普照的夏天依然穿着棉衣。
  “直道我鼠上这是啥嘛?”
  老头姓赵,五年前因一场意外被一根钢棍插入头中伤到了脑前额叶,此后他的认知力,记忆力,行动力,语言能力都每况愈下,身体也跟着精神出现衰败迹象,肾功能坏死,导致尿液不能正常排出转而通过汗腺排放。总而言之,老赵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姜彻装出惊讶的表情,“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啊?你能告诉我吗?”
  “修像!中可是机密种的机密!”
  老赵手里捧着一个用硬纸做的一个正方形小盒子,上面用红笔画了一个大红圈,简单来看像是个按钮。
  姜彻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几年来老赵几乎天天问他同样的问题。
  姜彻惊恐地盯着那个按钮说道,“这是个按钮吧?难道?难道是?难道是那个?国家把这么重的担子压到你身上了?”。
  “不史国家!史联合国!苏联房在古巴的喝弹又我控制,纸要那莓果佬敢调皮,我就按下去。”
  姜彻紧张地左右看了看,把手放在嘴边长长地“嘘”了一声,“小点声!你可要保守好这个秘密,全人类的解放就在你一人身上啦!”
  老赵重重点了下头,把按钮放入棉衣中,左右看了看一瘸一拐的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姜彻感到一阵苦涩。
  一旦精神上开始崩坏,那么死神就开始对你招手了。
  姜彻穿过花园,走向池塘,那里是女病患的场所。其实在休息区男女是不分开的,哪里都可以去。但不知为何,这些病患有意无意的按照自己的性别分别聚拢在一起。
  这时迎面走来一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名牌西装派头十足。他是副院长李雄权。虽然并不是科班出身,也不懂医术但他是医院实权派,后勤大小事务一把抓,在政府那边他长袖善舞,各方周旋,所以拨款从不耽误,大小事务也是一路开绿灯。总而言之他靠着出众的能力和优越的外表在院内很受欢迎。但姜彻并不喜欢他,倒不是因为同性间的嫉妒,而是姜彻见过很多病人,其中攻击性很强的病人眼中都有种疯狂的神态,而李雄权眼神中也有这种疯狂。这样的人一般都漠视规矩,善于打破陈规,单刀直入直奔结果。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的性格在如今的社会也未必是坏事。
  他来这里干嘛?在姜彻的印象中他是从来不会看病人的。
  李雄权马上就读懂了姜彻眼中的疑问,他爽朗地笑着说,“院里的扩建批文已经通过啦!我来看看细节方面的一些问题。医院扩建啊,真不知道是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
  姜彻笑着点点头,他突然发现自己和正常人打交道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李雄权貌似也能理解姜彻的沉默寡言,他鼓励性地拍了拍姜彻的肩膀说道,“姜医生又来巡查?”
  姜彻又点点头。
  李雄权欣慰的说,“有姜医生这样的后起之秀真是我们医院之福,你就放心往前闯,该研究什么就研究什么,该发表论文就发,不要怕犯错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这些老家伙在后面给你顶着。”
  姜彻感激的说道,:“是,多谢副院长的抬爱。”
  “对了,女性那边来了一位新病人?我瞧着挺可怜的,你说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会走上那么一条路呢?”
  姜彻明白他说的是谁,附和道,“嗯,人的心理就像道路一样,看着一样但通往的地方千差万别。”
  “嗯!”李权雄长长的拉了一个音。“我就喜欢和读书人聊天,多么富有哲理啊。那这样的病治疗起来容易吗?嗯,我的意思是她能找回自我吗?”
  “如果单靠她个人是很难的,而且她的内心一直这样封锁下去病情会越来越重,到了一定的程度后会开始影响身体。我们必须找到她的过去,找到她熟悉的人、熟悉的物品来刺激大脑,这样痊愈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就像卷心菜一样,一层一层的拨开才能看到内心。”
  李雄权郑重地点点头,“哦,这样来看还真是比较难,我们毕竟是医生不是侦探。我这里会想想办法,治疗那边就拜托姜医生了。”
  “那我就替她先谢谢副院长了。”
  “嗯,这是应该的。那没事我先走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就直接来办公室找我。”李雄权露出了那招牌笑容道。
  “嗯,好的。”
  李雄权再次用力拍了拍姜彻,然后大步流星的走了。
  所幸前些天刚下过雨,池塘中并无异味发出。女性去的人没有男性多,这是女性独特的生理造成的,在一般情况下女性更为懂得如何排解压力。
  病人们在阳光之下沉默的走动着,像是一部默剧。
  在这白色的世界中传来一阵歌声,那是有人哼着一支曲子。是从女姓的嘴里哼出清澈悦耳的声音。姜彻并没有在意,继续观察着这些白衣病人,突然这支曲子和内心中的音符接上了,他也跟着哼了起来。
  一段尘封的记忆被这支曲子勾现出来。
  最初听到这支曲子是在电台里,那是他出国前的最后一个夏天。每天都会在同一时间听到这首歌。时间是傍晚,记不清是哪个电台了,内容大概是介绍一些新人歌手,叫做“每周一歌”。这个栏目通常会在一周内同一时间播放同一首歌。拨动姜彻心弦的这支歌,歌唱了真挚的爱情,恰好与姜彻当时心绪一致,所有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学生期间他一直暗恋着一个女孩,心想自己都要离开这里了为什么不鼓起勇气去表白呢?也许是歌声打动了他,也许是不想留下遗憾,他鼓起勇气在电话里对女孩表白了,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女孩竟然主动提出周末见上一面。姜彻觉得幸福极了,甚至有点不想出国了,就这样他每天听着喜欢的爱情歌曲,幻想着如何和她度过那美好的时刻,兴奋的情绪逐渐升级。在那一段时间里,看什么都是绚丽美好的。为了给女孩子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甚至像学习一样对约会来了个提前预习,去实地考察。去哪个公园玩、哪里吃甜点、哪里看电影、哪个长椅上休息能避免毒辣的太阳,甚至说什么话开什么样的玩笑、以及最后再见的时候怎样再约下一次见面等等。那时候每天就是模仿着歌曲哼唱,脑子里描绘着蓝图。多么幸福的一个星期啊。
  天枰的两端是平衡的,幸福快乐的过了一个礼拜,那接下来就会有偿还。
  这次不是初恋的初恋结束了,甚至可以说是惨败收场。见了几次后女孩子的态度变得不冷不热了,费劲心思约的下一次也被断然拒绝。回家后想了几天终于再次鼓起勇气给女孩打了电话。电话中女孩沉默不语,姜彻一个人热情的说了一会话,最后提出了下次约会的时间与地点。
  “不会有下一次了”。
  女孩在电话里第一次说出超过三个字的话。
  姜彻很意外自己并没有伤心,居然很平和的说了句“打扰了”就挂断了电话。
  心被刺痛的感觉是挂完电话听到歌曲的时候找上门的。
  那种感觉就像心脏有了自己的生命,完全不受控制的来回浮沉。
  眼泪开始随着情绪落下。
  姜彻在镜中看着自己的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的脸说不上英俊,但也算棱角分明。他睁大眼睛,试着改变一下发型。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感到一阵厌恶,苍白的脸色羸弱的肩膀曲线,给人一种天生病态的印象。
  那一刻起,姜彻第一次问自己生存的意义——在哪里?
  夏天结束后姜彻带着伤心与失落飞往了美国,开启了他的求学之旅。那首歌他再也没有听到过,歌词和歌名也渐渐淡忘了。
  院子里的旋律与多年前相比显得比较松弛,没有那种热烈的气氛,但一定是同一支旋律。歌曲本身勾起了回忆,那个夏天以后他再也没有听到过,能在这里陡然听到,真是太高兴了,甚至有点激动。
  开始有点起风了,吹在不远处的池塘上溅起一阵阵涟漪。随着风池塘散发着水与植物捏合的清醒气味。
  姜彻开始顺着歌声开始找,顺着音符他穿过来池塘,一下子就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是她。
  她双臂抱着膝头坐在草地上,微微低着头哼着。一边哼一边伸出手指在草地上画着什么,偶尔会扬起脸,闭上眼睛对着太阳。在阳光的衬托下她的肤色白净接近透明。
  “守夜的瓦尔基里”,一幅画命出现在姜彻的脑海中。
  姜彻不愿再靠近,停下静静欣赏着,他努力把眼前的每帧都刻在脑海中。就像是孩子看到了彩色的泡沫,想拥有而又怕戳破。
  姜彻嘴里竟也哼起来同一首曲。
  女子抬起头看了看姜彻,刹那之间姜彻觉得自己的心灵微微一颤,一下子被什么所牵动。
  女子的表情刚开始没什么变化,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好像对反复唱着自己熟悉歌曲的姜彻打开了心扉,面部表情开始变得和缓。姜彻也笑了,虽然笑容有些生硬,但这种不知从体内何处涌出来的感情竟使他鼻子一痒,眼睛瞬间湿润了。
  时间之河继续流淌。
  三天后
  她每当听到姜彻哼这首歌的时候会有浅浅的微笑,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的进展。
  小蹦子是医院的实习生,为人善良热情,来这之前他在多家医院做过,但像姜彻这样把患者当家人的医生却从没见过。何况姜彻在脑科、心里学上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使得他在实习中受益匪浅,两人渐渐成为了亦师亦友的关系。
  “我要成为姜医生那样的人”。成为了小蹦子的口头禅。
  “蹦子!找你问个事。”
  姜彻在一次巡完病房后找到了小蹦子。
  小蹦子正在帮一位名叫黄雨玲的女患者梳头发,后者表情溺爱的捧着一块尿布。彷佛不是尿布而是自己的孩子。黄雨玲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出门游玩时淹死在了一个小型蓄水池里。黄雨玲不断地尖叫责怪自己,身体内部源源不断涌出巨大的压力和悲伤,破坏了她正常的思维和脑组织,精神彻底垮掉。现在她终日捧着女儿遗留下来的尿布,在熟悉的味道中盘恒追忆。两年的时光里从一个少妇变成了老态龙钟白发婆娑的老人。目前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除了等死,她似乎没有任何指望了。
  小蹦子给她扎了一个马尾,抬头笑着问,“博学多才的姜老师还会有问题?真是少见!”
  姜彻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问道,“你平时听歌吗?”
  “听歌?多少还是会听啦。”小蹦子似乎对姜彻问的问题感到很意外,一下子头脑没有跟上自己的听觉。
  ”对,一首歌。我现在哼给你听听。我想知道这歌的名字。“
  说完也不等小蹦子回话就直接哼了起来。
  小蹦子的脸色从疑问渐渐演变成惊讶最后变成痛苦,连连摆手说道,“我不知道这什么歌,姜老师最近爱上音乐了?”
  姜彻失望的停止了哼唱。
  “那位新来的女患者,她经常哼这首歌。我想如果弄清楚歌的名字说不定对治疗有帮助。”
  “哦!那个大美人啊!”小蹦子会心一笑挑眉道,“姜老师最近有些偏心哦!只对某个患者重视就是对其他患者的不公平哦!”
  “没有的事,别瞎想。再说院里又不止我一个医生。行了,你忙。我再去想想办法。”
  “哎!别急着走啊!虽然我不知道歌名,但是我有办法弄到哦!”
  刚准备离开的姜彻停下来脚步,心中燃起了希望,一脸兴奋地看着小蹦子。
  小蹦子举起一根手指说道“患者中有很多身怀绝技、知识丰富的人哦!比如说开放病房的陆先生。”
  啊!对哦!姜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他呢?!陆先生对音乐十分在行,整天都在听音乐。病房里摆满了唱片。家人探望的时候还在源源不断的送进来。负责保洁的李阿姨经常抱怨,再这样堆下去连下脚的地方都会没有啦!
  饭店早已过去,陆先生依然在饭厅慢条斯理的吃着。头上挂着一个大耳机,随着音符的跳动,他用鼻子哼哼着。这也行就是他吃饭特别慢的原因。因为这个他也经常惹膳食管理员抱怨。
  姜彻轻声坐到了陆先生旁边,等着搭话的机会。陆先生正在专心致志的听歌,中途打断别人怪不好意思的。
  陆先生是个六十多岁矮个子男人,圆圆的脸。比较胖。进来这里是因为重度酒精依赖症。
  一曲听完陆先生看到了姜彻。
  “姜医生放心啦。我以后吃饭尽量快点就是了。真是的,你们医学上不是说吃饭要细嚼慢咽嘛?”
  姜彻摆了摆手,“我这次来是另外的事情,和吃饭无关。不过话也说回来你这午饭吃的也真够久的,都快两点啦!”
  陆先生耸了耸肩,“知道啦,下次我速度快一点就是。”
  “最近感觉怎么样了?还想着喝酒嘛?”
  “哎呀!别提酒这个字行不,何止是想啊,简直万蚁噬心。有时候我就想干脆喝下去算了。劳什子费这力气干嘛?”
  “千万不可以。人啊,总不能太任性。成瘾是脑中一个叫杏仁核的细胞引起的,它会不断发射成瘾事物的快感!酒精这种慢性毒药对身体器官没有一点好处,难道你为了满足一个小小细胞的需求而让身体其他器官坏死吗?”
  陆先生言不由衷的说了句“哦。”
  姜彻继续说道,“不要以为性命是你一个人的。你仔细想想你不在了会给你的家庭带来多大的麻烦?如果你想不明白那你就换位思考一下。你的夫人或者你的儿女突然离开你了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陆先生皱着眉头苦思了片刻,“啊!我明白了。”
  “对吧。实在难受的时候就来找我。我随时恭候。”
  ”可是何时是个头啊?现在每天还是想喝。我都来了好几个月了。”陆先生苦恼道。
  “成瘾后杏仁核会在你脑中建立神经元网,喝越多时间越长这些网络就越扎实,这些神经元每天都会向你发射喝酒后那种飘飘然的爽感,让你时刻想着酒。解决方案是你必须让这些神经元消失,让杏仁核忘记喝酒的感觉。打个比方——酒是杏仁核的能量,你断了这些能量后杏仁核就会慢慢没电,断电后那些神经元网就会跟着慢慢消失。”
  陆先生脸上的五官舒展开来,“姜医生果然专业,我明白了。真的是有魔力啊。每次和你聊完就会感觉元气满满。”
  姜彻摆摆手,“太夸张啦。期待你克服心魔的那一天!到那时候你可别想着省钱。我可要好好的宰你一顿!。”说完这些姜彻正色道,“对了其实有件事想麻烦你。”
  陆先生正了正身子,“嗯?你尽管吩咐。”
  姜彻摸了摸下巴刚冒头的胡茬,想了想说,“实际上,有一首歌,我只知道旋律,却不知歌手和歌名。想麻烦你帮我识别一下。”
  陆先生眼睛一亮,“你唱唱。”
  姜彻清理了一下喉咙开始哼。
  很快一曲哼完。
  “没听过。”陆先生直截了当的说。“真有这歌?姜医生你五音不全啊。音乐天分和医术成反比。”
  姜彻老脸一红,同时心中燃起的希望又灭了下去。
  “等等,别急。我教你一个办法。”陆先生看出了他的失望连忙摆手道。
  “有笔和纸吗?”
  “要写东西?”
  “对,写东西。”
  姜彻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把随身带着的纸和笔给了他。
  “这首曲子你是在哪里听到的?”
  “大约十年前,在收音机里听到的。”
  “把听到曲子的时间告诉我。”
  “啊!太久了记不太清楚了啦!”
  “大概嘛。”
  姜彻想了想,十年前一个暑假听到的。同时回忆起来的还有那个女孩子,那个失败短暂的单相思。
  “嗯,就是十年前的7月。这是不会错的。”
  “歌词呢?能不能记得?哪怕就一两个词?”
  只记得零碎的一些,凑不到一起,“语言其实也是武器?别说伤害的话?别回头?狠心的人?差不多这些。还不一定正确。”
  陆先生点了点头,他写字的时候脸与纸隔的很近,就像是要舔上去一样。估计是有高度近视。
  “好了!搞定。”
  陆先生把纸和笔还给了姜彻,指着上面的地址说,“拿张明信片把这些线索寄到这里。接下来就等结果吧。”
  姜彻迷糊的接过了纸笔。
  “再告诉你一个数字,101.7,是收音机的波段。记得晚上6点听节目。”
  说完这些陆先生又带上了耳机开始摇头晃脑起来。
  到了晚上姜彻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抱着试试的心态把收音机调到了那个波段。听了一会儿,他全明白了。这是一个听众来信点播的节目。节目名字叫做“难忘的歌”,内容除了歌曲以外,还包括听众本人有关歌曲的回忆等等。如果不清楚歌曲的名字或者歌手的话,栏目组就会根据明信片上提供的线索去查,介绍寻访过程的同时,节目还会讲述听众提供的十分有趣的背景故事。占据节目大部分时间的与其说是歌曲,还不如说是回忆者当时的心路历程。
  姜彻喝着香浓的咖啡心中不免感叹,自己这天天泡在书本中的人早已与社会脱节啦。
  第二天姜彻买了一叠明信片回来开始写,从那天起,他便写一些那时候和歌曲有关的故事,和女孩约会、失败的恋情、暑假的酷热、学习的苦闷、青春期的躁动、出国前的彷徨,等等。错开时间依次投放进邮箱里。
  工作生活一成不变的进行着,半个月时间过去了,女子面色渐渐红润。虽然还是没记忆,没有与人互动。但他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有了开始他就能自信走下去。只是需要多一点线索。这个歌曲很可能就是那个线头。
  六点准时听收音机成了他的习惯,这时他会泡一杯咖啡坐下面感受这份只属于他的寂寞美好时光。思绪回到了少年时代。回到了他那充满书香的房间。可现实中早已物是人非。母亲不在,以前的那个家早也拆迁。在这个世界上他已是孑然一身。每天与患者相伴就是他生活的全部。那下个十年自己又在哪里呢?在这孤独的世界上他一个人还能坚持多久呢?想到孑然一身的他又想到了那位女子,她的笑容是那么的恬静。身份不明的她是不是也是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收音机里女主持甜甜的声音说出“姜彻姜先生”的时候,他下意识反应是不是有人在叫自己,发现是收音机发出的声音后身体猛然绷紧。主持人介绍了姜彻对于歌曲的回忆,不知为何,姜彻觉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事简直就像是讲述另外一个人。主持人稍许带着得意介绍了工作人员是如何辛苦的寻觅,根据十年前七月某广播电台的“每周一歌”栏目,以及从断断续续的歌词发现了歌曲名称,找到了歌手。然后对歌手进行了简单的介绍。
  女歌手杨歌子第一次登台演出时十八岁,“别回头”是她自己作词作曲并演唱的第一首歌,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淡出了大家的视野,离开了娱乐界。
  忙乱之中,姜彻伸手抓住笔和纸记下来歌手的名字,歌名以及唱片公司。
  最后收音机里开始播放歌曲,杨歌子的“别回头”——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啊!和姜彻记忆中的声音渐渐重叠在一起。姜彻屏住呼吸认真听着歌曲,一直到歌曲结束。
  这是一首常见的爱情歌曲。叙述了男女之间眼看就要破灭的爱情——语言就是可以伤人的武器,说出那两字时我的心都碎了。镜中的你是那么的冷酷。别回头。就让我最后看你一次。别回头就让时间定格在这里吧!
  姜彻仔细回味着歌词,他推测杨歌子大概从希腊神话中奥菲斯和他妻子尤丽黛的故事中汲取了灵感而创作的歌曲。丈夫追寻死去的妻子来到了冥界,他的真心和无与伦比的琴艺打动了诸神,冥王答应他可以带回妻子,只是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回去的时候别回头。在回家的慢慢长途中,眼看就要到达人间的曙光时,由于长时间听不到身后妻子的声音,也因为太怕失去妻子而回了头。就在一瞬间妻子被带回了地狱,只留下丈夫独自哀嚎。
  神话中的故事总是有种无力感。
  就在姜彻放飞思绪的时候突然一道闪电劈入了他的脑中。
  “不对!”
  这个歌声怎么这么像那位女患者?虽然收音机里的声音稍显稚嫩但两人音质几乎没有差别。这些日子天天听她在哼唱,声音早已刻在脑中。没错一定是她!
  姜彻激动之下打翻了手边的咖啡杯,黑色的液体弥漫开来。
  如果真的是她,那么唱着悦耳动听的爱情歌曲的花季少女,为什么会在十年后自杀?而且陷入了身份不明、周围没有救援之手的境地呢?他心中产生了一个想法,探究到底!只有这样才能解开女子身世之谜。
  一个清晰的计划渐渐在大脑中形成。
  晚上他写了一份请假条放到了李雄权的办公室,他等不及批示,连夜乘着火车来到了唱片公司的所在地——首都B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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