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家里没有光了，林屿说她去买。
　　停电来得很蹊跷，没有通知没有预警，社区群里一片骂声，没有人出面解释，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窗外昏黄的太阳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虽然有燃气，但黑暗下也没法饮食，何况冬天，夜又那么长，两人不得不寻求一位现代社会陌生面孔的帮助。
　　林屿关门的“咔哒”一声听起来像是拨动了阳光的开关，手机电量不多了，陈佁赶忙举着手电筒回到床上，不知道该做什么，但也不敢睡觉，就点开一本小说开始看。
　　蜡烛确实不常用到了，希望便利店里还有卖。然而噩耗是便利店也停电了，甚至连收银也做不到，干脆关了门。林屿只好开车去找还能正常营业的商店。
　　这样的寻找似乎难有尽头，没想到竟有这么大的区域都陷入这场大停电。那些庞大，曾充斥眼帘的建筑物现在连阴影都看不见。只有偶尔一辆警车或者救护车与林屿擦肩而过。虽然处在一片无边黑暗中，但人们还是能知道方向，因为灯火熄灭了，星星久违地出现在天上。可黑暗太大，大到知道方向的人一样会迷失。
　　手机的电量终究还是耗尽了，之前午睡就忘记充电。百无聊赖倒在其次，没有光，陈佁有点无所适从。
　　陈佁走到飘窗边，月光微蓝，微暗。自己这间卧室的飘窗是很神奇的东西，满月时，月光会正好洒满窗台；新月时的一点微光也会正好缩在边缘一线，就像留恋着不愿离开。月相变化，月光进退，它仿佛月晷。李然最先发现这规律，她给它起名月台，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一直这样叫它。
　　月台，陈佁蜷在月台一角，这里是黑暗侵吞的极限。埋着脸，心脏莫名跳得很快，钟在外面，陈佁不知道时间，莫名地他感到很焦虑。以为马上就会回家的那个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自以为调节好了的情绪不受控制翻涌起来，四下安静无人，时机绝佳，可陈佁仍迅速仰起头来，努力睁大眼睛。黑暗里有数不清的狰狞怪兽，不能让他们看了笑话，陈佁就是这样想的。
　　不可以闭眼。陈佁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闭眼或者眨眼，要缓慢调整角度，将它们聚集在眼眶。一双眼，已经朦胧的眼睛也随着转动，直至来到一个奇特的角度，突然间被闪了一下，被一道强光。
　　那不是电力恢复后电灯的光，那光来自更远的地方。不是远空的月光，那光来自更远的地方。它们疏落地排列在一格被高楼规定出的夜空中，自从自己来到这里，它们第一次现出身形，第一次闪烁光芒。
　　怔怔出神中，它不受控制地滑落，它是一颗同样寂寞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