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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仁妮皇帝同圣克莱蒙德霓下达成秘密协议的当天晚上，数名骑手赶在宵禁之前飞奔出罗穆卢斯南向的城门，这些携带重要讯息的信使策马驱驰，骑影经行之处卷起一阵阵烟尘。
这样剧烈消耗上一夜，且不说马上的人会如何，马匹本身也会吃不消。完全不顾后果，在一个晚上就跑上足七十居鲁士（约合一百四十公里）的路，人与马都已经是近乎极限了。
他们之所以敢这样不留余力地赶路，是因为财政总管事先便做好了安排，沿途留下了一些接应人员。
就像是接过接力棒一样，好整以暇的新一批信使接过信件，以同样惊人的速度奔往下一站。
正在垂钓的阿方索爵士收到信件是在协议达成后的第三天，享受湖畔和风煦阳的爵士收起雅兴，立刻动身前往威托涅亚公爵的府邸。
阿方索骑马闯过城门和繁荣的市区，来到约有三四人高的大门前。
门前放哨的卫兵警觉起来，立即把长枪的枪杆打横，数人一起拦住了他。岗哨的头头，一个头盔上缀有黄色羽毛的军官从岗哨里走了出来。
这个军官打量了一番阿方索，认定这个骑马的人是个有头脸的人物，否则，他也不可能胆子大到骑马冲到公爵府的大门前。
“不知道爵爷有何贵干？”
“我有事情需要拜会大公殿下，你只管报上阿方索的名号就是了。”
“这个......”
跟在爵士后面的侍从立刻上前，递过一小袋金币。
军官掂了掂份量，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容
“烦请爵爷在这里等候片刻。”
过了一阵子，大门果然敞开，公爵家的仆人牵走了马匹，阿方索则独自跟着管家来到大厅。
“殿下尚有一些领地公务需要处理，在这之前，希望贵宾能够尽情享受府上的茶点。”
阿方索见到威托涅亚大公是在半小时后的事情。
“殿下，请原谅在下的冒昧打搅。”
“我原本已经说过了，只要欧仁妮陛下和教宗霓下都肯下达正式的讨伐文书，那么任何时间过来找我都是可以的。”
虽然话说的客气，潜台词却可以理解为：“如果不能拿出说服我的证据，你今天就算来也是白来”。
对此，爵士毫不犹豫地献上了骑手们辛苦送来书信，第一封是印有教廷七芒星印章的绝罚谕旨副本，下面的那篇檄文则盖上了帝国皇帝御用的狮鹫印章。
“看样子是真货呢。”
“不信的话可以把文书放在黑暗的密室里，教宗和帝国皇帝代代相传的符玺附有朱庇特神的祝福，印下的印章在黑暗之中会散发出紫色的光辉。关于这一点，殿下应该比谁都要清楚。”
“说笑了，你身上好歹也流着奥托的血，绝不会蠢到用假货来蒙混过关的地步。”
习惯性地捋了捋脸侧垂下的金色发丝，大公以优雅的姿态坐在了爵士对面的椅子上。
“没记错的话，你和你的曾祖父一样，都用的是白兰度这个名字吧。”
继承祖辈的名字以表示纪念是常见的事情，阿方索爵士的名字就来自于自己的曾祖父，那是一位活到了七十四岁高龄的老冒险家，不过他去世也是在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大公倒好像是和阿方索的曾祖父很熟悉一样，可是那张如大理石雕像般俊美的脸庞上丝毫看不出他是百岁老人的同辈。
事实上，他的确不是爵士曾祖父那一辈的人，更确切些说，远不止是。
“真怀念啊，那个小伙子，也就是你的曾祖父，算是你们家族里第二个让我感到有趣的家伙了。”
至于第一个人嘛，那就是神圣帝国的开国皇帝奥托大帝了。
“关于曾祖父的事情，在下也只是从祖父那里零星地听到过，真是没有想到曾祖年轻的时候居然会和您有所来往。”
“哈哈，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虽然答应了奥托，接过这公爵和选侯的地位，但并不妨碍我偶尔出去找找乐子。原本我离开森精灵的乐园，来到人类社会就是因为你们这边更有意思。仔细想想的话，奥托肯定也是在考虑到这一点之后，才把领地交给我的吧。”
说到自己种族的时候，似乎是为了强调自己所言非虚一般，有别于人类的尖长耳朵动了动。
“这样说来我还真是幸运，都是撞上殿下正好在府邸里的时候。”
威托涅亚长期保持中立，不会就是因为必须决策的大公常年不见踪影这种朴素的原因吧。
“嗯，就是这样。那么就回到正题吧，浪费好运的话，惹到掌管命运的密涅瓦女神就不妙了。我和奥托一起冒险的时候就遭遇过那位神明的折腾，当时可是累到散架的程度。”
“......”
无话可说，真的是无话可说。爵士也只能不甘心地承认，言语的艺术对这个满口垃圾话的公爵毫无作用。
“啊，抱歉抱歉，兴奋过头了，既然我所要求的东西已经给你拿过来了，那么我也有必要做出决断了。”
阿方索忽然感觉后背仿佛负上了一层寒意，而这股寒意的来源却在自己的面前。
一直都有在对视的那双黄棕色眼睛，在一瞬间变得冷酷起来，明明在几秒之前，看上去还是明快如清泉，此刻却仿佛不见底的深渊。
把视线作为交涉的武器来使用的人，阿方索见识过不少。所不同的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目光真的可以像割喉的利刃一样危险。
“请殿下抉择。”
“当然是听从命令咯，我好歹是帝国的选侯，更别提这回连教宗也下达了绝罚谕旨。怎么想翡冷翠都已经成了全帝国的敌人，即便是想要严守中立，做事总还得有个基本的限度。”
这个活了几百年的精灵原来也记得“限度”这个词汇啊。
“殿下的条件是？”
“你是要跟我谈条件吗？”
“不敢，只是询问您的想法，并且带回到欧仁妮陛下那边而已。”
“首先要说清楚的，就是出兵这一条，非常非常遗憾，陛下所要求的一万人马是绝无可能的。在陛下发兵的时候，我会委派两千五百人的常备部队随同出征，在这个数字以上的兵力连提都不要提。”
对方完全不给阿方索周旋的余地，以斩钉截铁的态度如此说道。
“......”
提供一万兵力的要求，本就是为了后续讨价还价的铺垫，阿方索也没什么好说的。
“当然了，我也有针对这点做出补偿，陛下集结了一支大军，那么我就献上可供一万人食用半个月的军粮吧。”
这倒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意外之喜，比起过度臃肿的数万大军，还是实打实可以吃的粮草要来得实际。
“那么关于借用贵领费拉拉，在此地集结军队的事情......”
爵士努力地坚定着自己的目光，丝毫不避让公爵金属般锋利的眼神，继续商讨关键的条款。
费拉拉是威托涅亚东南部的良港，走海路来的弗兰尼斯军自然不可能直接登岸翡冷翠，为此就必须寻找一个足够繁荣的港口城市，最后选中的便是威托涅亚领内的费拉拉城。
“我当然允许，军队的集结就意味着商机的涌现，领民也就有了挣钱的机会，我也能收取更多的税金，简直没有拒绝你们的理由。”
当然，如果这些军队对威托涅亚另有所图，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十分感谢，对于陛下而言，惩罚翡冷翠人的不臣与傲慢是当前最优先的事项，殿下肯伸出援手，那么陛下讨伐叛逆的行动将会事半功倍。”
爵士的回应无疑是坦率的实话，在帝国南部，威托涅亚有着雄厚的实力，只要它明确地站在女皇一边，那么其他的诸侯也就会不得不对女皇履行封臣的义务。
就算对此感到不满的诸侯有结盟的打算，在没有一个强势的盟主带领的前提下，同时对抗皇帝和教宗的命令，不比把肉送到饿虎的面前要明智多少。
威托涅亚公爵肯做响应女皇的南部第一人，那么就不须发愁第二第三乃至第一百个诸侯的出兵。到时候，虽说是强征来的乌合之众，但也不见得会坏事。
人力永远是战争中的宝贵资源，就算是那种冲锋时“不动如山”，撤退时“其疾如风”的老农兵，多几千个摇旗呐喊、修筑工事的苦力也是极好的。
爵士按捺下激动，别看现在这位公爵同意要求十分爽快，等下提条件的时候，那也绝对不会是留情面的主。
“相对应的，我们也该好好谈一下，欧仁妮陛下可以为我提供什么了。”
公爵用右手的食指拨弄着垂落至肩章的金发，言语里难辨到底夹杂有几分戏谑，几分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