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离别

　　就这样有好几天我都没敢正视干妈，躲着她，更不敢主动和她说话，她的问话我就哦、哦的答着。还好其他人也都没说什么，好像沈叔和老爸还不知情。但我的心一直悬着，就连大家在一起吃饭我也是低着头，赶紧扒拉几口就躲到屋内。只有红霞在一旁嘿嘿的傻笑着，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没有背叛毛主席，没有背叛党，沈红霞同志是值得我们信赖的好同志。
　　老妈从乡下回来了，完了，我的心跳、血压随着老妈的到来迅速飙升到红线。干妈有可能是抹不开和老爸说，可老妈和干妈可是无话不说的姐妹啊。万一红霞此刻再投敌了，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场批斗我这个地主是跑不掉了。
　　令我意外的是居然几天都相安无事。某天在我的枕头下看到了一本书，是一本关于男孩青春期教育方面的书籍。书的第一页夹了一张纸，上面写着“老三：希望你能看一下这本书，也许会对你的成长有一些帮助。不用再刻意回避着我，你和京滨、红霞都是我的孩子，天下的孩子有几个不喜欢自己的妈妈啊，并没有什么过错。你喜欢妈妈我还觉得挺自豪的，说明干妈我还依然有魅力。我和红霞也谈过了，你俩都大了，不能像以前一样再挤在一起了……落款是干妈”。我双手合十冲天上拜了拜，“干妈，你不是人，在我心里你是神啊，谢谢诸神护佑”……
　　我记得干妈那天拿走红霞的被子的时候，红霞低着头双手使劲的搓着裙角，我看见有泪水滴在她洁白的新裙子上……。哎呀！这丫头什么时候穿裙子了？漂亮的白裙子衬托她本来就俊俏的面孔，假小子回归为婷婷少女了，还真的有些邻家小妹的感觉。
　　假期的时候，老九回来报道，全家人都非常的高兴，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大包小裹的，当时还以为他被学校开除了。老九说他学期已满，回来前已完成了政治审查和体检，就等通知下连队了。
　　我和老九躺在床上嘻嘻哈哈的聊到半夜，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能看得出来他高兴极了，即将实现他的愿望，开启新的人生。老九转过身正色的对我说“老三，我参军后想拜托你点事”。我点头，他起身从衣兜里拿出一封信，继续道“你还记得初中的时候和我一个班的李苗吗？”。“记得啊，就是长得像混血儿的那个嘛”，“嗯，你帮我把这个信给她”，“为什么不自己给她？你俩不是挺好的吗？”。
　　老九说上初中的时候他就喜欢李苗，一直都是以同学的关系相处的，虽然每次假期的时候他都会约李苗出来玩，但也从来没敢向人家表示过好感。他没有勇气当面说，思来想去只有写信这么一个办法，不管她同不同意，最起码不像面对面的说那么尴尬。她要是愿意就等他几年，要是不愿意还依旧是好朋友。他还特意交代一定是在他参军走之后再给她，说信里面有张他的照片让我千万别折了。我问他红霞知道吗，他说这种事情哪敢和红霞说，和红霞说完全家就都知道了。我向他保证一定会圆满的完成任务，请组织放心，而且不泄露任何机密。
　　多年以后才知道，当时上边下来挑兵的时候，以老九的样貌、1.87的大个，各项条件都非常优秀，是应该被选进仪仗队的。但仪仗队对兵源的要求极为严格，体检的时候就因为老九的小手指短了一点就被落选了。还好他的小手指不影响正常功能和形象，去其它的部队是没有问题的。
　　“老远山西的”在我们这边是形容距离特别远的意思。那个时候我最远才到过我们市内，省内的其他城市都没去过，只感觉老九服役的地方对我来说就像是天的尽头一样。以后想见老九一面就难了。
　　“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这是常挂在老爸嘴上的话。送老九走的那天，车站的站台上挤满了送行的人，哭声、笑声、祝福声、锣鼓声。好多老九以前和他要好的同学也来送他，李苗也在其中。他和同学告完别，就和我们一大家子人紧紧的抱在一起，他哭了我也哭了。干妈和老妈都哭了，她俩一个劲的交代“儿子，到了部队千万要注意身体，多往家里写点信，别让我们惦记啊”。红霞哭的最伤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老九上学的时候至少每个假期我们还能见面，这一走估计就成了永别。再相见的时候可能是我手捧着鲜花在烈士陵园祭拜他，一壶烈酒、三支香烟什么的。只有那两个傻爹高兴的都乐开了花，“京滨啊，到部队好好干，争取立个功。等探亲再回来的时候就是大人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了”。
　　啊？什么？还能探亲回来？不应该壮烈牺牲了吗？那我的烈酒、鲜花咋办啊？老板，能退货不？不行你少退给我点也行啊。哎，不死就好啊，单纯如我。
　　老九一身军装、胸前带着大红花，站在整齐的队列中，真叫个帅气。一阵刺耳的哨音“全体都有，稍息、立正，准备登车”。我拿出在部队集合前他偷偷塞在我兜里的纸条，“老三，千万别忘了我交代给你的任务啊”，我冲趴在车窗前的老九点点头。“放心吧，我在部队上一定会好好表现的，你们等着我立功的好消息吧”，老九拼命的向着我们挥着手。随着汽笛声火车慢慢变成了远处的一个点……
　　“让我看看我哥给你的是啥？”。“小孩子家家的，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少打听，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办”。
　　出了车站，我赶上还未走远的李苗，远远的喊住了她。“你是沈京滨的弟弟吧？号称小金城武的陈冷”。“啊？什么耗子吃老虎？”你们全家的耗子才吃老虎呢。“什么啊，还吃老虎，都说你现在长得像金城武，嗯确实挺像的”……
　　“小金城武，你找我有啥事啊？”我把从里怀把信掏出来递给她，“这是我哥让我给你的”。“上边写的是什么？”。“我没看，估计是情书之类的，他让你看一下给个答复，我好写信告诉他”。“我不看，等他当兵回来的时候让他当面和我说，你俩通信的时候，你和他说让他安心的在部队里好好的锻炼就行”，说完她转身就走了，她转身的时候我看见她露出了害羞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