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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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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琢影从福园而出,抱着父亲那一方狭小的新家,经过寿园与禄园,遥望其中层层叠叠的铁皮柜,眼神悲戚。
  亲戚们早已等候多时。他随意问候两句,便将手中之物交由母亲。
  他的母亲是一位平凡的妇女。在经历了动荡的时代,目睹种种天灾人祸之后,目光愈发局限。
  自他打小以来,不断接收“节检”、“善良”的观念,连掉落一粒米,都要小心翼翼地接着。
  看着她抚摸着冰冷的木板,老泪纵横的模样,赵琢影一时语塞。
  按照惯例,第一步是摆放祭品。甜品和炸鱼,父亲生前最不舍得吃,现在却摆上了桌。
  第二步是点燃香火。母亲问巡逻的保安,借来了喷火枪,将手中一大把香,满满当当地插在沙土中。
  “香火旺盛,香火旺盛。”母亲喃喃自语。
  浓烟滚滚,顿时模糊了众人的神色,有人悲痛欲绝,有人漠然置之,在浓烟的隐匿下纷纷流露本性。
  他们心里都有一杆秤,至少,在表面功夫上,谁都不愿落人口舌。
  他行完礼,便借口上厕所,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人群,躲到树丛后面,点燃一支老牌的红双喜香烟。
  面对此情此景,他已没有太多情绪波动。扪心自问,他并非冷漠无情之人,只是看惯世间规律,生老病死,世人如何违抗。
  就像节俭,就像善良。这些品质也许是人的天性,但绝不是人的本性。
  跟动物纯粹的恶不同,人类大多是矛盾的存在,兼容善与恶。自从不着寸缕地降生下来,就戴着两副面孔。
  就算如此,亦没有人胆敢第一个吃螃蟹,成为口舌中离经叛道的存在。
  他猛吸一口,尼古丁冲刷着他的五脏六腑,然后松开眉头,睁开双眼,犹如火山喷发一般的绝情,促使他望向面前景色。
  婆娑的树影,迷蒙的烟雾,淡漠的天光,仿佛是一面面破碎的镜子,倒映出残缺的全家福。他嘴唇翕动,吟诵起了北岛的一首诗歌。
  “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随着香火燃尽,母亲举起簸箕,一遍遍地清扫积聚的香灰,直到了无痕迹,空留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期间,小姨夫掏出一包烟,拆开包装,摸出两根。赵琢影没有推辞,侧头,打火,完全是老烟枪的姿态。
  “影儿,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是要造,不造怎么叫年轻呢,我待会劝劝你妈,抽点烟算什么,我像你这么大的年纪……”
  姨夫说话的语气,完全是成年人之间应有的交谈。即使话头突然被打断,也没有显露丝毫的不快。
  “我工作的时候,难免遇到别人说闲话,年纪轻轻的就去当土匪,学点什么不好。”他依赖性地深吸一口,烟火忽明忽暗。“他们说的没错。”
  “你有很多的选择,实习期以后,只要是帮得上的地方,我们这帮亲戚就不可能不吱声。”姨夫宽慰他道。
  “没什么。只是一时间,我有些不太适应。”
  回到家里,小姨端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鲅鱼馅饺子,步入客厅。
  鱼肉处理得无比生硬,难以下咽。他咀嚼着,如同没有自我的机器,遵守着运行代码。筷子重复地夹住饺子,送往嘴里。
  母亲与姊妹之间对艰苦岁月的追忆,让他兴致全无,只得点头称是。
  渐渐的,响起筷子夹空的敲击声。一滴泪清晰地掉在桌布上。
  “我爸包的鲅鱼馅饺子,馅不是这样调的。”
  他放下筷子,躲到里屋。看着一尘不染的屋子,心里五味杂陈,感到窒息。
  “干净过了头。”他暗自嘟囔一声。随后穿好衣服,招呼都不打,便极快地冲出家门。
  呼啸的风声好似在劝说,又似在哀哀切切地挽留:“影儿,留下来陪陪妈妈。”
  他顶着风艰难地前行。
  路旁草木凄然,一茬又一茬地生长,杂乱无章。
  一群学生刚好放学,林林总总地从他身边穿过。前不久,他也属于行列中的一员,只是任谁,也找不回他脸上的稚嫩。
  他漫无目的地闲逛,走得累了,便搭上路边的公共汽车,随波逐流,不知去往何方。
  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走上了车,裙摆微动,引起所有乘客的注目。就连琢影,也不免在心里描摹一番。
  没过一会儿,有人捷足先登,拿着一副简笔画走向女子。
  “这位女士,我刚刚捕捉到你上车的那一瞬间,窗外的光线与你的裙摆恰好吻合。这一幕太过精彩,于是我不禁挥动画笔,涂抹色彩,希望你不要介意。”他操着南方口音说道。
  那女子微微点头,露出一抹淡雅的笑容,显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另外,希望你收下这一幅画,就当是为了我的冒犯,做出的补偿。”他掏出手机,要了微信。
  车内重归安静。
  赵琢影将头侧向车窗。刻在心底的风景,渐渐在窗外的路线中重演。
  他被父亲送至幼儿园。一叠叠泛黄老旧的三国卡牌,是干脆面里的附赠品。小学门前,懵懂好奇的少年,探身向高大冰冷的教学楼里张望。时间一晃而过。
  兜兜转转,最终回到了那栋老屋。
  那是一栋古香古色的德式公寓。父亲在世时提过一嘴,琢影的爷爷就是住在这里。房间不大,两居室,共计三十平方。厨灶在公共走廊上,是所有居民公用的。
  可想而知,他的爷爷曾经是一位风云人物,斥资买下当年豪华的德式公寓,而今已是保护建筑。
  公共汽车绕过寂静的老屋,七拐八拐,穿过柳暗花明,竟驶入一条前所未见的街道。
  车辆突然到站。
  乘客们疑惑不解,四处扭头。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士气势汹汹地走向驾驶座,却惊呼一声,随之而来的是皮开肉绽的滋啦声,还有司机倒地不起的撞击声。
  风雨欲来。
  “不要乱动,保护案发现场。所有乘客回到原位,准备回局里接受调查。”那位男士举起警察证,冷峻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位乘客。
  这时,那位冰山美人不急不慢地掏出化妆盒,开始补妆。
  画家站起身来,充满虔诚地说道:“鲜血与肌肤绽放之花,骨骼与肌肉和谐之舞。老天慈悲,将机会送到我的跟前,只求警官法外开恩,一眼就好。”
  “司机是被人谋杀的,你是听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剩余的乘客不声不响,都在默默观察着环境。赵琢影也在其中。
  在琢影的记忆中,这条路早在搬家的时候修缮完毕,却恢复到了从前的旧模样。仿佛身在梦中,遇到了现实里的熟人,性格与经历都大不相同,既熟悉又陌生。
  “可恶,手机没有信号。”警察懊丧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下车寻求支援,你们待在原地,不要随便走动。”
  一位衣着考究的老者从院门走出,迎面撞上警察。他拄着手杖,尽显威仪,微微躬身,抬手让道。从他手指的方向,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凭空浮现,向警察敞开。
  其内,是一条漫长的走廊。两侧是统一款式的房门,精致奢靡,却透露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
  尽头看得隐隐约约,看得不真切的,徘徊着体型怪异的人影。
  那位警察歪歪扭扭,步履蹒跚,仿佛被无形的细线操控,木偶一般向里面走去。
  “恐怖街不欢迎外来者,尤其是自大的警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老者突然开口,声如洪钟。
  “接下来,你们是打算被我请进门里,还是自行踏入。”
  “侍者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看来,那位老人在恐怖街留下的痕迹,不复存在。”那位女子补好了妆,以一副横眉立眼的姿态,严肃说道。
  乌金手杖敲击地面,发出沉重的回响。
  “你是吴秀梅的女儿。”老者的语调瞬间转变,仿佛体内居住着第二个人,年轻畏缩。很快,他又回到铿锵有力的语调。“这是必要的考验。我的恐怖酒店,唯有勇气的光辉,方能破解。至于你们是否出得来,各凭本事。”
  女子耸了耸肩,跃下车门。随后,从街角出现一位神态、姿色一模一样的女子,踮着脚走来。
  “如果,我不认可这种做法呢。”第二个,第三个女子紧随其后地出现,犹如蚁群接到指令一样,浩浩荡荡,不断涌现着同样的女子。
  老者轻笑一声。身后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晕,人群脚下的阴影渐渐弥漫,从中敞开一扇扇大门。
  直到不断传出大门关闭的响声。原本空旷的场地上,逐步恢复原貌,老者岿然不动,望着四周平衡的迹象,默默叹气。
  “终究是让那小子跑了,他的危险程度可谓最高。也罢,向俱乐部禀报一声,算我仁至义尽。”
  “那小子跑不掉的,无论他是死是活,没有俱乐部的许可,他就不可能离开恐怖街。”一颗脑袋从制服中探出,细看下去,那完全是老者的年轻版。
  两者以极端诡异的方式共存,甚至互相交流。
  老者长叹一声,说道:“我这把老骨头,早就该退休了”
  不过,这些事情的发生,赵琢影都毫无察觉。在众人被那位女子的招数吸引,无暇分神的时候,他就趁乱溜掉了。
  此刻,他被困在一家小饭馆的后厨。
  准确来说,是顺着小饭馆的昏暗前厅,紧密连通着的一座医院。他正站在洁白的走廊上,呼吸着消毒水的气味,享受着片刻安宁。
  他认识这里。
  他在这条走廊上来来回回的次数,比得上任何朝圣者,徒步圣域的漫长经历。墙壁上的某处,刻着他更加虔诚的心愿,“父亲长寿”。
  “一切爆发都有片刻的宁静,
  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
  北岛的诗歌在这位少年的口中,迎来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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