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式别墅

　　元旦那天，杨薇说她要去她爷爷和奶奶家里送个东西，我说我没事陪她去，正好逛逛街，因为她爷爷奶奶家住在旧时法租界。旧时法租界有很多名胜，美国领事馆，法国领事馆都在那一带，还有名人故居，宋庆龄故居等等。她来上海以后有一段时间没去了，节假日顺便过去看看，带点东西，这样正好我带她玩玩，我是地地道道上海人，从小上海长大，虽然住在近郊，因为小时候活动和长大后经常到市区，所以我比较熟，而我的大学同学王晓华的家里也在那一带。
　　王晓华家里住在离法国领事馆不远的淮海路附近，我是大学毕业后到访他家的，他家以前是住别墅，后来政府买断了以后分给他们两套80-90平米的公房，他有一个弟弟，也和他一样长得很高，一米八几，他妈妈是一个国营厂的厂长，在家他们都以他妈妈为主，他爸爸买菜做饭做家务。大学毕业后他没有选择大学分配给他的机关单位（当时是市政府所属），而是选择了一家美国500强公司（后来了解到的），因为当时外资企业的待遇薪水普遍都比国内高很多，他们有时是拿美金的工资，很多年之后，他跳槽到一家瑞士公司做了VP副总裁。在大学里（我们当时是上海校区，也属于中国科学院），所以都是江浙沪比较靠近上海的学生，王晓华住在当时的上海上只角（旧时租界的繁华地区统称之为上只角，而旧时工厂和平民窟地区称之为下只角），所以有一种优越荣耀和档次感，他家里生活条件比较好，而且人又长得帅，自然有许多漂亮女生慕名追求，很是风光，而后来与他结婚的老婆看上去有点老气，应该算不漂亮，所以有时人就是那样，有时想不通或者想不到。他和我住一个大学寝舍，很多新潮的东西他都会带来宿舍，让我们开开眼界，这样他也比较得意和高兴，之前听说他外公以前是法国领事馆工作的，他爷爷是国民党的一个上校，后来逃到台湾去了，这样的天生优越感，让他自然而然总是鄙视地看着我们，爱理不理，“你们都是乡下人”，我们寝室有周建明（后来做了四大银行纪律监察处主任），陈权（后来自己做生意，始终不得志，懂音乐），宋益华（后来在一个500强央企做党支部书记），我们都是郊区人，只有王晓华是市中心繁华地区的，我虽然住在近郊，后来九〇年代开发划入市区，也是当时的乡下，上海人统称为“乡下人”
　　而我记得以前12-14岁当《小主人报》小记者的时候，我们的编辑部在上海少年宫，每个周末都会搞活动，采访，那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有吃有喝有玩，有时还能够拿稿费，我们到处采访，到处游玩，有记者证，所以乘公交车是不需要钱的，有时也会和小伙伴们到外地游玩，有一次还乘了飞机。因为在上海主要是在上只角采访和活动，所以也经常在那一带，期间不断了解了上海的人文，历史，以及民国时期上海各种风情和解放初期上海的建设情况，对上海旧时法租界，英美租界，甚至各种路名的由来都有一些了解等等。
　　杨薇说，到了那里你不要进去，她送完东西很快出来，因为她爷爷奶奶和大伯住在一起，她伯母有点不待见她的，所以她也不会说很多话和多逗留。
　　她告诉我，爷爷奶奶80多岁了，一直住在上海，她大伯也一直和她爷爷奶奶一起住，她爸爸妈妈大学毕业后支边建设去了江西，她和她哥哥在江西长大。在江西她也一直生活在上海人的圈子里，所以从小讲上海话，有时过年她会和家人一起来看爷爷奶奶，现在因为她和她父母回到了上海，所以也方便了，她父母现在住在上海远郊，他哥哥住单位宿舍，她离爷爷奶奶近些，所以这次是看望她爷爷奶奶也顺便送点东西。
　　我们来到了XH区和JA区交界的五原路，这是一条幽静的小马路，杨薇在一栋欧式的别墅处停下，她说这是她爷爷奶奶的家，我抬头看这是一栋独栋别墅，门前有一个小院子，我不能看到正门，因为被围墙围着，杨薇按了按门铃，然后出来一个50岁左右的女士开了门，简短说了几句话，杨薇叫我在外面等，她进去了。
　　我在外面等，走来走去，心里在想，能在SH市中心繁华地区有一栋独栋别墅，那是什么样的人家？是什么样的身价？她爷爷奶奶或者她家族一定是了不起的人物……越想感到有些却步或者一种不相配感觉，我和杨薇谈恋爱家庭背景相配吗？
　　等了好久，杨薇终于出来了，我问，“怎么样？”她说，“没什么”，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样子，“是因为我吗？”我有点疑惑，“没有”，我怕干扰或者伤害到杨薇。
　　她始终提不起精神，或者准确说是不高兴，有什么心事，而我总想法设法让她高兴起来，“我们去喝杯咖啡吧，这里的咖啡馆很好的，我请你喝”，当时咖啡馆很少，而我知道附近有几个咖啡馆经常有身份的人或者老外出没。“附近随便吃个饭吧，不要喝咖啡了”，我们在附近的小餐馆吃了个饭，消费挺高，记不清多少钱了，吃完饭，杨薇说，“不玩了，早点回去吧，我今天累了”，本来我还想绕有兴致地介绍和逛街，看看美国领事馆，法国领事馆，冬日的法国梧桐街景和宋庆龄故居，讲讲民国时期上海的一派繁华气象和人文历史故事，现在可能都不需要了，因为我看得出杨薇今天是不高兴了，从她爷爷奶奶家出来那一刻开始，也许是她爷爷奶奶说了什么话，也许是遇到了什么事。……
　　接着，我把她送到了单位宿舍，也不远，看着她走入宿舍慢慢上楼，这个元旦过得不是很开心，我自己也觉得，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