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物理学不存在了

　　听到长安二字，云天尘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这次是真的镇异司了。”
　　这样想着，他从铮鸣作响的飞剑上一跃跳了下来。
　　扭头看了眼悬空的飞剑，惊讶于飞剑居然没有在惯性作用下被抛出九霄云外。
　　物理学不存在了……
　　但也许是磁场之类的东西。
　　这就是异术。
　　去长安的天路上万里无云。
　　日轮高升，红霞隐去。
　　云天尘向郑希声详述了过去十二时辰发生之事的前因后果。
　　除了穿越和金手指外，几乎都交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郑希声一边把玩云天尘的两枚异石，一边毫不隐晦的追问：
　　“说起来，云郎君的异术到底是什么，才能连斩两位异人？”
　　“说起来郑使可能不信，云某的异术只是简单的体术加成。”
　　云天尘说是体术加成，也没什么毛病。
　　暴击二字，其实是云天尘自己起的名字，听起来有安全感。
　　原主从小就在暗中服用星石齑粉，最近突然感觉力气大了不少，可能觉醒了异术，还没来得及给异术起名字，就被刘春风给害了。
　　通常来说，给异术起的名字越精准，就越容易被宿主掌握。
　　体术加成属于异术中的大路货，但暴击则有着极高的上限。
　　郑希声轻叹口气，神色略显失落。
　　“体术加成……真是可惜了，体术早期确实能让你明显强于凡人，但升级普遍很慢，上限可能不会很高。
　　子鼠部向来走精兵路线，只招异术罕见的即战天才，你虽然心性不俗，战力尚佳，也未必能入我子鼠部。
　　好在，其余十一部的规模动辄百人，要求没我们这般高，你倒可以去碰碰运气。”
　　说到这里，他忽然将两枚异石交还给了云天尘，随口提醒：
　　“如果云郎君真想加入子鼠部，可以把腹中异石换成二者其一，应该问题不大。”
　　云天尘也不傻。
　　“自然生成的异石才是本命异石，贸然更换他人异石，风险太大。混口饭吃而已，何必拘泥于名字不好听的子鼠部呢，以我风采，加入辰龙部岂不美哉？”
　　郑希声脸色一僵，扭头与朴俊侠的后脑勺面面相觑，转回头来，黑脸盯着云天尘。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摔下去。”
　　云天尘连忙叉手赔礼，朗声笑道：
　　“开玩笑的，我知二位镇使想试出云某真本事，云某又何尝不想呢？
　　说起来，我到现在也没试过这个异术的上限，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强……
　　实在不行，云某愿献出两枚异石，以此加入子鼠部，追随二位镇使。”
　　朴俊侠愤而起身，长袖一挥，冷哼道：
　　“胡闹，我堂堂子鼠部，岂是你说进就能进的？”
　　郑希声也跟着摇了摇头，似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司楼有严格的考核制度，我子鼠部柳部正更是两袖清风的老顽固，绝无可能为了两颗异石让你过关，你还是早做打算。”
　　云天尘两手一摊，不再言语，闭目睡去。
　　心中其实还挺佩服镇异司的。
　　郑希声撇了撇嘴，与郑希声面面相觑道：
　　“也许，不该带他去长安的。”
　　朴俊侠一脸淡然，成竹在胸。
　　“舒州案不是你我能解决的，正好找借口回一趟长安，邀李次使一同前往。”
　　李次使名为李伶舟，是子鼠部唯一的女镇使，虽然性情阴沉，看起来也病恹恹的，却是镇异司第一美人。
　　郑希声贼兮兮看了眼朴俊侠。
　　“不愧是你。”
　　……
　　两个时辰后。
　　三人已进入京畿道地界。
　　偃鼠不自觉低飞了许多。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云天尘醒了过来。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踱步至鼠颈，揉眼向下看去，大好河山尽收眼底。
　　离长安越来越近，官道、驿馆和县城明显繁华了许多，甚至有了很多北宋才出现的大型集镇，多点开花，极尽繁华。
　　“看来，一百五十年前的落星雨极大地促进了社会生产力与商业形态。
　　不止商业，就连文化习俗，语言习惯，穿着打扮，都变得前所未有的自由、多元，彰显大国海量与高武世界的气魄。”
　　越靠近长安城，就越是能看到各类飞行异兽和飞行法器，造型各异，优哉游哉。
　　像是来到了修仙世界，玄妙异常。
　　云天收回眼界，仰首向前，只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矗立云中，影影绰绰，宛若天宫。
　　根据柴子冲的记忆，这是李隆基为自己和杨贵妃建造的二人世界——
　　天玄宫。
　　在一百五十年前，天玄宫为唐玄宗李隆基与杨贵妃居所，曾是一座柱撑的高台宫殿，也没有现在这般耸入云端。
　　当年李隆基以杨贵妃之名，在天玄宫组建司天监观星祈雨，祈求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谁曾想，李隆基意外求来了一场落星雨。
　　虽酿成天下灾祸，却又在灾后迅速复苏，扫清弊病，让大唐变得更加强盛。
　　“那可不，连安禄山都被砸死了，安史之乱直接胎死腹中。”
　　云天尘心中思忖。
　　据说，如今李隆基和杨贵妃早已靠异石飞升成仙，居月宫之上。
　　留下司天监驻留天玄塔，上达天听，威震万邦，监测天象，成了李唐王朝的永久图腾，地位比当今圣人还高。
　　云天尘注目良久，不免好奇。
　　“异人难道真的能飞升成仙？”
　　身为穿越者，成仙也算是小目标，如果这个世界真能飞升的话。
　　“你信就能，不信就很难了。”
　　郑希声头也不抬，拨弄着嘴叼的狗尾草，双眸紧盯着前方山影。
　　直至前方出现一座耸入云霄的高山，偃鼠再次压低了飞行高度。
　　云天尘仰首看去。
　　那竟是一座宛若一指擎天耸入云霄、高逾千丈的绝壁孤峰，接近天玄宫的高度。
　　“这又是何峰？”
　　云天尘好奇的问，起码柴子冲对这座山并不知晓。
　　郑希声拨弄着狗尾巴草，一脸讥讽的盯着山顶道：
　　“这是仇半仙的道观所在地，仙指峰，为京畿道最高峰，与天玄宫遥相对望……谁叫人家是真的半仙呢，他手里的神策军号称拥有一万异人，掌管全城禁军，告老致仕后还能遥控整个长安城，可不是闹着玩的。”
　　朴俊侠侧目，冷声道了句：
　　“莫谈宫事。”
　　神策军，仇半仙……
　　这让云天尘想起了唐末的一位大宦官。
　　仇士良。
　　历史上的唐朝末年，皇帝为制衡权相，启用宦官掌管禁军，反而导致宦官专权，由宦官掌控的神策军几乎掌控了所有宫城禁军。
　　更有甚者，甚至能控制皇帝的上位。
　　仇士良权倾朝野二十余年，诛杀二王、一妃、四宰相，甘露之变就是他的杰作，文武二宗都是他的傀儡。
　　“没想到，陨石雨改变了历史进程，这大宦官居然还能混出头，甚至还成了半仙。”
　　而李唐到了末年依旧没有改变颓势，只留一个天玄宫维持了最基本的体面。
　　云天尘怀疑，仇士良敢这么做，想必李隆基、杨贵妃飞升之事，也是无稽之谈，搞不好就是监天司和镇异司自己造的谣。
　　正想间，偃鼠已经飞至长安城东郊。
　　云天尘仰首看向藏匿云中的天玄宫。
　　近距离仰视，巍峨飘渺，宛如仙宫。
　　有仙侠之玄妙，有古武之恢弘，陌生，又让人觉得心驰神往。
　　长安城内禁飞。
　　朴俊侠只能选择绕行，一路沿着外城墙低飞，从东飞到了北。
　　到了长安城北，三人下鼠。
　　牵偃鼠步行入重玄门，将偃鼠安置在夹城的镇异司飞器坞内。
　　三人又于马厩牵三匹马，走大明宫北的第二玄武门入城，策马奔入宫内。
　　云天尘这才意识到，镇异司的司楼竟坐落于大明宫内！
　　大明宫，号称千宫之宫，是当年世界最大的宫殿群，唐朝二百多年多少帝王居住、处理朝政的地方。
　　如今放眼望去，宫殿被拆了七七八八，太液池边升起了巍峨的司楼，含元殿的周围坐落着以十二生肖为原型的十二殿。
　　眼前宫景与云天尘前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大明宫完全不一样，再也没有皇家园林的仪态万方，如今更像是个军事重地。
　　云天尘喃喃自语，感叹道：
　　“想不到，大明宫竟成了这般模样……”
　　一对招风耳微微耸动，郑希声从哒哒的马蹄声中，听出了云天尘的感叹。
　　“怎么，你这点年纪，还见过以前的大明宫？”
　　“我是说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因为当年玄宗皇帝念旧，搬到兴庆宫处理政事，大明宫交给他与杨贵妃所诞之子宣王李祚，李祚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子一女，子为先帝英宗皇帝李鸿祚，女为长公主李岳，如今便是长公主暗中掌管的镇异司。”
　　朴俊侠侧目，冷声道了句：
　　“莫谈宫事。”
　　云天尘四下看了眼，周围骑行者众，郑希声居然直呼先帝与长公主名讳。
　　郑希声看出云天尘的担心，颔首提醒：
　　“别担心，大音希声，他们听不到的。”
　　云天尘皱了皱眉头，推测郑希声的异术应该和声音有关，他说的话也许能起到对外人静音的效果，如此才敢当众键政。
　　至于郑希声谈及之事，云天尘的三个记忆库里也略知一二。
　　在这个平行大唐，李隆基和杨贵妃居然生了孩子！
　　莫非建造天玄宫不是求雨，而是求子？
　　倒是求得的儿子，先帝唐英宗李鸿祚，乃一代明君，在位百年，重拾河山，五年前才年老驾崩。
　　新帝上位时，按西历计算，已经是公元九百年了。
　　今为天祈五年春，距唐朝覆灭的九零八年只剩下三年了……三年后李唐会不会覆灭？
　　云天尘胡乱猜着。
　　一旁，郑希声介绍起了镇异司的由来。
　　“镇异司为先帝英宗皇帝所建，交由长公主李岳打理，镇异司虽不及当年强盛，但英宗驾崩才五年，威名尚存，加之长公主是迄今为止实力最强的皇族，镇异司仍能保持独立。”
　　“莫谈宫事。”
　　三人在大明宫内策马漫步，很快来到了掖池边，对岸就是镇异司司楼。
　　司楼高五十丈，通体黑色，地面上只设了九层，因此每一层都很高旷。
　　塔外斜着倒插了十八口青符巨剑，与其说恢弘壮观，不如说有些阴森。
　　传说，镇狱司司楼地下有十八层狱牢，镇压了各种犯事的异人、异兽……
　　云天尘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确实感受到了某种阴森、诡异的气息。
　　郑希声揶揄道：
　　“没做亏心事又何必惊惧……如何，咱司楼够气派吧？”
　　云天尘略一颔首，不动声色道：
　　“气派，可我观镇异司东西两面都被内苑神策军包围了，若镇异司不要我，我便去神策军碰碰运气。”
　　郑希声撇撇嘴。
　　“去吧，像你这种无礼小儿，一旦加入神策军，腹中异石很快就是别人的了，运气好的话，你能活着领得一笔抚恤金还乡。”
　　云天尘当然也知晓，民间传言，神策军只要是异人都收，但入伍后表现不好或是不够努力，异石会被摘走赠与更努力的人。
　　因此，云天尘优先加入镇异司，如若碰壁便在京郊隐居，断不会加入神策军。
　　镇异司除了司楼外，另有以十二生肖命名的十二部。
　　十二部都有自己的部殿和道场。
　　朴、郑二人领云天尘绕过司楼，来到后面的子鼠殿。
　　子鼠殿是五层木制塔楼，造型和子鼠部制服胸前的标识相仿，殿顶为鼠头望月状。
　　三人进了子鼠殿。
　　殿内非常空阔，大白天阴森森的一个人也没有，跟个鬼屋似的。
　　一直沿梯登上顶楼，才见到了人影。
　　靠窗的长案上，一个身穿黑色澜袍、须发尽白花白的邋遢老头，正在枯黄成卷的草纸上挥毫如雨，像是个人形打字机……案边还放了盏酒，似一口也没喝。
　　朴俊侠一脸深情地望着一旁研墨的娇俏书童，眼中满含着对少女早点长大的期待。
　　小书童穿着黑色男装，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已是个美人胚子。
　　“阿翁，你又在乱写了……喝盏酒清醒一下可好？”
　　云天尘微微一怔。
　　依稀看了几眼草书，不像是在写诗，而是写唐传奇，水鬼、狐仙之流，有些枯燥。
　　柳山居愤懑地阖上草纸，这才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混沌的眸子里顿时清醒了几分。
　　“舒州案的任务，这么快就完成了？”
　　郑希声连忙上前，给部正的盏酒满上。
　　“任务暂时取消了，我二人在庐州找到了一个年轻俊才，或能为我子鼠部添个人头。”
　　小书童眼弯成月牙，笑嘻嘻地补充道：
　　“好让户司多拨些银两。”
　　“多话！”
　　子鼠部部正名叫柳山居，曾经是翰林院大学士，诗文平平，却擅长写唐传奇，后因灵感枯竭，加入镇异司，担任子鼠部部正，只收传奇异人，好为他提供一手的素材。
　　云天尘朝面容清癯、须发邋遢的柳山居行了个叉手礼。
　　“淮南云天尘，见过柳部正。”
　　柳山居微微一怔，这才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多少有些失落。
　　“小郎君的语气说的好像自己是淮南王，年轻，俊俏……有志气是好事，可惜道行还远远不够，体质也相当一般，除非有珍奇异术，否则进不了子鼠部。”
　　小书童盯着云天尘看傻了眼。
　　“阿翁，俊俏不算传奇性嘛？”
　　朴俊侠使劲的点了点头。
　　柳山居摆摆手：
　　“不算，你阿翁我年轻时比他俊多了，甚至被当年的虢国夫人拖走过，也没什么传奇事迹可以书写。”
　　云天尘：
　　“……”
　　郑希声连忙谈起了云天尘的非凡事迹。
　　“部正，云郎君小小年纪便已连斩两位中年异人，其中一人还是通榜异人，为淮南节度使手下的异人杀手，柴子冲。”
　　“没听过。”
　　柳山居不动声色，盯着云天尘，看不出他有连斩两位中年异人的本事。
　　“小郎君有何珍奇异术？”
　　云天尘如实道来：
　　“体术加成类，比如突然力气很大，速度和耐力也很好。”
　　柳山居看了眼朴、郑二人。
　　二人只好跟着点头，心中如何搜索枯肠，也实在找不出更赞美的辞藻了。
　　柳山居端起酒盏，朝云天尘摆了摆手。
　　“你走吧，去东西内苑转转，神策军更适合你。”
　　朴俊侠冷脸摇头。
　　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幕，子鼠部向来只收精英，古板严苛的柳部正不可能给云天尘开后门的。
　　郑希声轻叹口气，朝云天尘摊手。
　　“早说了，镇异司没那么好进的。”
　　云天尘显然不想去神策军，便取出两枚异石，呈向柳部正，作最后一搏。
　　“云某有两枚颇为传奇的异石，愿无偿赠予子鼠部。”
　　柳山居没有去拿异石，而是漫不经心地端着空酒盏。
　　“哦，又有何传奇异术？”
　　云天尘收起异石，只道：
　　“一为衍象，若有大的变故，会提前看到破碎的未来幻象。”
　　“一为自愈，就算异石离体，也能从石表长肉，恢复人身。”
　　柳山居眸光一亮，蓦的蹙眉，板着老脸看向了朴、郑二人。
　　二人皆颔首。
　　柳山居抚须大笑，和蔼道：
　　“小郎君叫什么名字来着？”
　　“云天尘。”
　　“很好，云郎君天赋尚佳，一表人才，很有传奇性，去司楼考核，走个过场后，便是子鼠部第七使了。”
　　朴、郑二人脸色一僵，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