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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千语这一起步，宛如滚雷趟地，激波如同被劈开的海浪一般拍打在结界上，气势惊人。
龙族有天生的神通，法术天赋也极高，因此大多数龙族对于武学一道并不热衷。
毕竟一力降十会，天下间吃得消神龙摆尾的生灵实在太少了。
只有北海黑龙，作为四海龙族中肉身最为强悍的一支，比起研修法术，反而更喜欢和人类武者交流，再与神通法术融合，创出了独特的“万法武道”。
这门武学最独特的地方，就是可以在呼吸之间，把武者的真气与炼气士的法力自由转换。
不仅变相增强了真气和法力储备，实战中也经常叫对手猜不到，这一拳轰来，到底是物理攻击？还是法术攻击？
可能上一招还是除了力大之外平平无奇的物理攻击，下一式就变成了带着恐怖低温的冰雪掌风。
叫人防不胜防。
不过，交流这种事，不存在只有一方得利。
早在始皇帝那个年代，黑龙一族的“万法武道”就已经被人类武者多方效仿，并开发出了各种挟带阴阳五行属性的真气。
只是相比原版的“万法武道”，人类武者始终做不到在瞬间转换真气性质，强如天位，也只能通过多修炼几种不同属性的真气的笨办法，来丰富战术变化。
秦千语作为北海龙裔，学得自然是原版“万法武道”，且有小成。
气怒下发起的冲锋，声威之盛，让旁观的学生们隔着结界都觉着心惊肉跳，正面相迎的罗希感受自然更加难受。
作为在东胜神洲大陆上降生的第二代移民，罗希久居内陆，并没有见过海。
但在她小时候，父母不止一次绘声绘色地讲述当年从北俱芦洲渡海而来的经历，描述他们在喜怒无常的大洋上历经的风暴洗礼。
那种船如孤叶，被狂风巨浪肆意拨弄的种种说法，在过去只是语言文学的修饰，她听得再多，也全无实感。
直到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父母口中的狂风暴雨和惊涛骇浪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毁灭性的力量。
强到让她无法呼吸。
从秦千语脖子上摘下玉牌开始，罗希就算到了两人必有一战，也尽了最大的心力去推算这一战要怎么打，预想了各种变化。
包括之前那黄段子一样的发言，其实也是战术的一部分，目的就是让秦千语失去平常心，反过来增加自己的胜算。
她要用胜利向拒绝自己的意中人证明，自己有能力、有资格站到她的身边，是配得上她的人。
挑拨的战术很成功，但接下来的发展却大出罗希的预料。
真正生起气来的秦千语，一出手便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力量。战前她做的种种推演，在这种力量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施展的空间，简直就像小丑的杂耍一样，可笑且可悲。
“这就是龙之怒……”
【哼！】
一个不满的男声在马娘的耳边响起。
【形不成形，意在不意。这打的是什么拳？】
——我……幻听了吗？
——怎么好像有人在批评千语的拳法不精？
恍惚只是一刹那，罗希惊疑地看到，秦千语的出招停滞……不对，是变慢了，慢得好像蜗牛在爬。
不光是她的动作，连被打爆的空气，也在像慢镜头一样播放。
【小马儿，你想赢吧？】
【我……你是谁？】
【我是秦千语她爹。】
【岳父大人？！】
【……我还没同意你们的亲事。】
【哦……】
【这就放弃了？明明是你挑起的战斗。】
【我没有放弃！我只是还没找到胜利的……】
罗希说不下去了。
即使秦千语的动作在她眼中奇迹般地放慢了一百倍，她依然找不出破绽。
——这样的拳法，居然还算学艺不精？
仿佛读到了她的想法，那个自称秦千语之父的男声，做出了指示。
【闭上眼睛，放空大脑。】
罗希一瞬间就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他想接管自己的身体。
【你真的是秦千语的父亲，而不是魔鬼抑或恶魔？】
【那我走？】
【对不起，请帮我。】
【很好，下面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请不要把千语伤得太重。】
【那你就要吃点苦头了。】
【我没关系。】
【好一个没关系，但是我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是她爸爸！】
那个声音年轻，语调老成的男声，重新带上了一丝怒气，真的就像一位看到子女带回零分试卷的父亲。
本来心里还有点子疑疑惑惑的罗希，突然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帮自己了。
于是，她放开心神，任其接管。
重新睁开眼睛的刹那间，世界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秦千语原本看上去完美无缺的一击，处处都露出了莫大的破绽。
“龙形上奔意在首，这个‘首’字不仅仅是头部的意思，更是指心意、精神的首领。”借用了马娘身体的秦昊冷冷地质问，“你的动作中，心意何在？形神合一了吗？”
自以为稳操胜券的秦千语悚然一惊。
就见本来被自己气机锁定的罗希随着拳风向后飘退，每一次转折，都恰好踩在自己劲气散漫不实之处，不仅借力迅速拉开距离，还同时破坏了气场，逼得她不得不半途收招。
否则，这一招就使得太老，接下来不好应变。
围观者们大感意外，扪心自问，秦千语刚才那一拳，没人有自信能脱锁而去。
顶多是有信心凭身体天赋或防御法术硬碰硬抗，再设法反击。
罗希却轻轻松松地说走就走，仿佛完全没被秦千语的气机锁定一样。
而且，她一边后退，一边还踩着秦千语的拳风越升越高。
在攀升到所有人都需要抬头仰望的高度时，她转动手中的箭矢，一搅一抽，将仍在结界内回荡的游离真气全部吸附在箭头上。
然后，她搭弦张弓，居高临下地瞄准了停留在地面的秦千语。
“你那虚张声势的拳头奈何不了我。现在，我数到三……”
秦千语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被老鹰盯上的游蛇，拼命腾挪游走，想要摆脱对方的气机锁定。
但并没有什么作用。
“一！”
从天而降的箭矢以龙娘的眼力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穿透运动鞋，插入脚趾之间，把她绊了个跟头。
“二！”
秦千语身体还在往前仆倒，背后空门大开，被第二箭准确地击中大椎穴。
虽然演武用的箭矢都是橡胶圆头，这一下仍然把她射得头晕恶心，根本来不及调整姿势，当场摔了个五体投地。
“三！”
弓弦震响，包括还趴在地上的秦千语在内，所有人都忍不住一抖。
但第三箭没有真正射落下来。
没必要了。
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胜负已分。
包括带课的比肩兽老师在内，没有人觉得罗希能赢，更没人能想到，秦千语会输得这么难看。
场馆内的空气凝滞了好几秒钟，直到罗希翩然落地，鞋底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惊觉过来的比肩兽才猛地举手宣布：“第一组，胜者，戴罗希。”
然后开始带头鼓掌。
其他学生这才如梦方醒，先是迟疑地跟进，继而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
在如暴风骤雨一般越来越响亮的掌声中，没有人注意到，背对他们的马娘在呵出一口气后，露出了不安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