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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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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郁生独立贡江畔的航运码头,呆望着传送带上的纸袋水泥,一袋一袋络绎不绝掉进停靠江边的机帆船仓,目送这些水泥纸袋装满船运去。见胡冬荷来了,他露出格外的惊喜。她远远喊道:“调度室的人,都说几天不见你,原来你上河边观光来了,每天上班都这么爽吗?”
  他说:“调度室全被那几杆烟枪,熏得乌烟瘴气,我才不愿猫在那间小屋,听他们互相吹来吹去活受气。我是临时工,和装卸工一样,不想低谁一等,你看外面海阔天空,任我一个人胡乱瞎想。”
  “那你喜欢孤独?”
  “不等于说我喜欢孤独,不过独处总比许多人在一起自在,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性格。”
  “就是说,我也是不受欢迎的人?”
  “我刚才还在想,有你在多好,你没看见我的眼睛,它泄漏了我的秘密。”他对自己有点奇怪,有的人,一辈子在身边,也不会谈心里话,而有的人,第一次交谈,就愿剜心剖腹。
  “是呀,我一见你,凝滞的眼神射出了光采,”她丢弃了身上的抑郁,融入他营造的氛围,“看你的背后,宽舒的河流,生机勃勃的码头,来往穿插的船只,还有水边一堆捣衣女,它们让你想起什么?”
  “很多很多,”他感触良多,作一个诗人抒情的姿态,“你记得高尔基的《童年》、《在人间》吗,我是指的至今我们尚能看到的为数不多的几部根据小说拍摄的同名影片,那流动的雄浑无比的伏尔加河,河面上镜头中反复奏响《找朋友》的乐曲,音域多么宽广。咪——嗖咪拉哆,西多西拉嗖咪……”他哼道,两人会心一笑,耳边仿佛同时响起一支舞曲熟悉的歌词: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好朋友,东边去找找,西边去找找,找呀找呀找呀,找呀找呀找呀,哎呀我找到了,请你去跳舞。两人一起轻轻哼唱。那是小学,他们全校的小学生,挤满了学校宽大的操场,像许许多多草蚂和螳螂,围成一圈一圈,簇拥着中间一棵硕大无比的古榕树,群舞的热烈场面。
  “这乐曲使你触景生情,倍加伤感是吗?”她看他眼中忍不住的泪水。
  “不,我很怀念那段时光,包括现在,将来我也会无比怀念。人在孤独时,反而特别珍爱生命,追寻生活的意义,对生活本身的要求并不高。”他坦率地告诉她,“我只是有点担心我的将来,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我担心我将平庸地了此一生,而现在,我却找不到改变自己人生的努力方向,所以感到更加恐惧,如一只无头苍蝇。”
  “我也有同感。”她若有所思地说。
  “你?不会吧,”他反驳道,“在我眼中,你们是天之骄子,我羡慕还来不及。”
  “天之骄子?也许站在你的位置上,看我们有种优越感,实际上如果不故意贬低你们,我们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我们是一代人,长在一棵树上,请问一棵树上结的两个果子,有不同的吗?”
  几乎在蔡晴晴收到游郁生信的同时,胡冬荷也接到了肖剑明的一封信,出人意料地告诉他即将复员的消息,喜悦撞击着她的心旌荡漾过后,她顿生一丝疑窦:剑明入伍不满一年,照理不应该仓猝退伍,莫非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她的工厂有一个年轻小伙子,也是才到部队半年就打回老家了,原因是发现他隐瞒了痼疾,剑明呢?她不由又有点替他担忧起来。
  肖剑明回家后,情绪十分低落,胡冬荷利用休息日,约他出去散散心。从她家中出来,他们沿着江岸,从没有路的地方顺流前行。她记得小时哥哥常携她在江边嬉戏,遛达,踩着坑坑洼洼长满青苔的岸泥,江上景物生机勃勃,让她百看不厌。一晃眼长成大人了,身旁哥哥换作剑明,会不会开开心心走下去,在变幻莫测的生活途中,始终保留一颗未泯的童心?她眼前升起璀璨的憧憬。
  不大一会他们到达西城门外,没有踅进城门,继续沿城墙外的河堤漫步。经过郁孤台脚下,胡冬荷抬眼望去,产生莫名其妙的依恋之情。她想提议弯进永昌大爷家坐坐,以便再登临郁孤台阁上瞧瞧,重温旧梦,又觉得今后有的是机会。她不愿在肖剑明不开心时上去,一个在她心中有神圣意味的景点,就像一颗有滋有味的糖果,她要留在心绪最佳时,慢慢咀嚼,不能冒然撞人心灵隐蔽的一角。
  肖剑明今天话很少,像有一个解不开的疙瘩,堵在心中,一路上光顾着想心事,胡冬荷也不去惊扰他。他们逐渐靠近一个叫龟角尾的地方,传说中虔州是一个大的浮龟,钉了四只大铸钉,龟是游不走了,但若逢百年一遇的大洪水,则要被淹没掉一部分。他们也不想去追究这个传说是否有道理,但现站在美丽神话传说中的龟尾上边,章贡二水来此相会,融为一体,成为赣江奔腾北下,这真是一处寓意深刻、适合恋人谈情说爱的好去处。他们背后的城墙上,耸立庙宇式构建的八境台,胡冬荷仰视八境台,联想到它坐落的八境公园中,正值湖水潋滟,垂柳初绿的时节,不由心中一动,有意邀肖剑明去湖上划船。
  他们绕过城墙慢慢踱入园中,仿佛来到几个由围墙圈住的小小的天然湖畔,刚刚离开冬天的公园内尚看不见游人,透出一股平时难得享受到的安宁。他们找到公园游船出租处,只见水边系着几只无人看管的小木船,却没有划船的船桨。“喂,有人吗?”肖剑明叫道,敲敲售票处紧闭的窗口。隔了小半天,才有一个妇女披着衣服懒洋洋走出来说:“吵什么,冬天也不让人多煨煨被窝。”胡冬荷笑着说:“你大概记错了,现在还是冬天吗?”妇女不好意思地辩解:“春寒比冬天还冷,一个冬天也没等来几个划船的,偏你们今天来得早。”
  他俩坐上船,张望四周的湖岸,方感觉的确十分苍凉。残留的越冬的茅草,从古城墙上倒挂下来,把湖水隔作三处的堤上杂草芜生,连接湖堤的石拱桥也几近颓倾。偌大的公园湖上,荡漾着一叶孤零零的小船,越显得湖水和湖水中的天空恬静、深邃。胡冬荷依偎着肖剑明的肩膀,两人都停止了划桨,她心中暗生一声叹息,要是生命也会停止,宁愿溶化在这一尘不染的水中,做水底的一尊化石。
  然而胡冬荷绝没有想到,她此刻的一声诗意的感叹竟会是一种预感,在她陶醉在幸福之中的时候,身旁潜藏着无形的危机,以至于她后来每每回想在湖上泛舟的一幕,会产生刻骨铭心的怀念,感到心中一阵阵紧揪的痛楚和懊丧。
  我们还是回到那天的情景,他们在阒无一人的湖上流连忘返,却等来了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春天的脸像胡闹的孩子说变就变,还好他们将船及时撑进了一处桥拱底下。你身上冷吗?他问她。冬雨暖,春雨寒,这还用说?她回答他,接着往他怀里靠,他便伸臂紧揽着她。他说,听我父亲说,这座公园原先只是几个臭泥坑,因为靠近龟壳尾,整座城池就数这地势低,低洼处常年积水,附近居民往里倾倒垃圾,逢年发大水,城外江水漫过臭水塘溢进城,弄得街巷民居污浊横流、臭不可闻。五十年代初才组织成人和儿童热火朝天义务劳动,挖泥造园,臭泥塘被改造成一片清水粼粼的人工湖,至今父亲还津津乐道给我描绘当年争挑塘泥的热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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