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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绝望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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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的太阳好像把湛蓝色的天空当作一块浆洗多遍的破布似的,褪成了白色。巨大的日轮泛着炫目的光晕,似带着重量让人无法用肉眼直视它。天的一边,厚厚的积云层层卷起,像是八月底晒干的棉花,朝着海与天的边缘铺将上去,天海只剩下蓝白两色。
  季风吹拂着海面掀起波浪,动荡的波浪心照不宣的追逐将要坠下的云层,海水不住的翻腾着,海面上折射着粼粼日光,让人辨不清哪块是水,哪块是鱼群背脊上的鳞片。
  大海是决望不到边的,目力所及之处一片坦途,陆地上的动物来到海里,就好像到了生命的边境之墙,看不见起点,也看不到出口。
  广袤的海面安静的只能听见海浪自己的声音,即便是几只盘旋在海面的海鸟,它们的鸣叫也会瞬间淹没在这片无边无垠的深海里。
  平静的海面上行驶着一艘扬着三块大帆的海船,巨大的海船迎着风划破海水,如果站在它旁边看它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可是在这汪洋里,不过是一片伶仃的孤叶,无根无缘,任由季风把它带到属于风的故乡,风正劲,船帆被吹的鼓胀,海船正全速行驶着,即便是这海天一色的绝景,船上的人似乎也没有心情慢下来欣赏。
  有几只聪明的海鸟尾随着海船滑行,鸟类一贯是御风的行家,很多很多年前,他们就学会展翅飞翔,只有他们才真正了解了风,人类远没有。绕着海船飞行的海鸟期盼能从这个不常见的巨型木兽里,寻觅点儿不同凡响的美味食物。
  一只白色的巨嘴海鸟悬停了一会儿便精准的落在了大船的甲板之上,它用嘴轻轻的啄了啄翅膀内侧的羽毛,然后晃晃悠悠的在甲板上散起步来。走着走着,前方多了一块凸起,海鸟停滞片刻,脑袋左望望右望望,然后跳上了那块凸起。
  这凸起恰巧是个人的膝盖,这人就一动不动的半躺在甲板上,就连海鸟都以为他是个死人,可他绝不是个死人。
  他那双空洞的眼神痴痴地望着天空,好像时间在他身上,按下了停止的按钮。再美丽的景色,重复看过二十三天之后,都会变成噩梦般的循环,这艘船已经在这无边的大海里漂泊了二十三个日夜了。
  作为一个打杂的水手,他是怎么准确的知道已经过了二十三天了呢?
  他身后船舷厚厚的杉木板上五个歪歪扭扭的小字给出了答案,那是五个正字,最后一个正字还缺了一横一竖两笔。
  水手收起了小刀,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和一杆秃笔,然后舔了舔笔尖,翻阅起册子来。
  他的衣衫褴褛,一根麻绳作为腰带系着他破烂的深棕色衣衫,衣服上的补丁似乎比衣服原本的部分还要多了。他赤着脚,头上却带着一顶巨大的斗笠,斗笠也很破,帽檐裂开了好几道口子,日光从缝隙间照射下来,照进他那一双无神的眼睛里。胡茬子散漫的滋生在他的脸颊,让他原本颇为俊朗的外表看起来又颓唐又落魄。
  因为连续的日晒雨淋,他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黝黑而发亮,而在这层油光之上,他的皮肤开始一层层皲裂,不论是嘴唇上还是肩膀头子,全都泛起一层白色的薄膜。
  他并没有关心身上已经黑的发红的开裂的皮肤,他甚至都没有看到跃到自己身上的海鸟,他的注意力和思绪全都集中在那本厚厚的册子上,而这本册子就是整艘船的货物清单。
  翻开这本厚厚册子的蓝色封皮,已经被岁月蹉跎的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写着货物的信息,这本就是一次极远的旅程,目的地岂非就是世界的尽头。趁着这艘巨船能承载的最大重量,船老大恨不得在船的每个角落都装下可以换钱的货品。
  密密麻麻的货品清单之后是船员们私人物品的详单,同样至关重要,他们不但肩负起一船人吃喝拉撒的重任,更是决定这艘巨船能否驶向终点的关键。
  这人仔细的盘点着册子里货品的数量,多少桶淡水,多少筐橘子,多少张干饼,甚至船里的活物,他的清单上也一字不漏的记录的详详细细清清楚楚。
  船上总共有二十五个人,十只母鸡和两只猫。
  猫是用来捉老鼠的,两只猫一只是黑色的一只是橘色的,黑色的叫老六,橘色的叫花花,船里只有两只猫,黑色的既不是行六,橘色的身上也没有花,全因船老大是个喜欢胡乱取名字的鬼才,这两只猫才有个这样的名字,此刻,它俩结束了一夜的巡逻,正盘卧在船头,晒着太阳,打着呼噜呢。
  而母鸡则是用来下蛋的,十只母鸡被喂养的胖滚滚的,它们的情绪也十分稳定,每只鸡每日都能准时准点儿的下一枚鸡蛋,鸡蛋又大,吃起来又香。今早他刚去鸡窝里捡过鸡蛋,正好十枚,记录完了之后,他便把鸡蛋交给了船上唯一的厨子老范,老范每次捧着鸡蛋都像一位虔信的教徒捧着圣人传递给他的经卷一般,即稳定又小心,因为除了船里正经花钱买船票的客人和船老大每天能吃到鸡蛋,就数老范可以吃的上鸡蛋了。
  当然老范并没有特权,消耗十枚鸡蛋的指标里并没有他,但是当十枚鸡蛋被打到一个盆子里的时候,无论是谁也吃不出这里面到底是九枚还是十枚鸡蛋了。
  老范是个山东大汉,生的高头大马的,即便是上了岁数,听他撑开洪亮的嗓音哼哼两声,也能让人有种地动山摇的感觉。但是老范并不是生下来就是个厨子,亦或者说他从来都不是,他就是个水手,在这片湛蓝的汪洋间打拼了半辈子,庆幸海神保佑,他依然无恙,但毕竟年纪上来了,体力活干不了,他又是个山东人,山东人岂非生下来就会做饭,于是老范就成了船里的大厨。
  而老范最拿手的一道菜就大葱摊鸡蛋。
  大葱得是老范家乡的青州大葱,葱饱满而挺拔,每一颗都能长到三尺多长,洁白的葱白和碧绿的葱叶将大葱五五分开,能同时让你感受到甘甜和辛辣的滋味。
  再配上每天小母鸡们新下的新鲜鸡蛋,蛋清晶莹蛋黄鲜黄,那风味极浓郁,让一众水手们只需闻一闻气味便能吃下一整个干饼。
  他当然也想吃老范做的大葱摊鸡蛋,但他却只能吃干饼,如果不是整条船的水手只有他识字的话,他可能连这艘船都上不来,更别说跟着它航行到天的尽头,但这又何尝不是件好事,谁又能知道这艘的究竟会驶向何方?
  他既不会舵工杜三在汪洋里掌舵的本领,也不会缭手马成然掌控船帆的手法;不仅如此,斗手潘猴子信步攀登至桅杆之上观风定向的灵越身手,碇手刘大平凭一双铁臂升降起千斤重的船锚的膂力,他也一概不如,所以他乐得做一名管理物资的杂工,这本就是船上最最轻松的活儿了。
  船上并不是只有五个水手和一个厨子,还有一个跟他一样也是杂工,但这个杂工跟一般的杂工却不同,这个杂工是船老大的小舅子,他叫卫纪之,四川人,个子不高,生的白白净净的,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却泛着几丝贼光。
  看他的样子众人也能都能想到他姐姐应该有几分姿色,但对这个整天在众人面前颐指气使的小舅子大家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甚至在背后称呼他为二姨太。
  卫纪之当然不知道别人在背后这么称呼他,他每天我行我素的梳着油光锃亮的头发,挺着直直的背脊,高昂着头颅,像是位得胜归朝的骄傲大将军,负着双手视察着一众水手们。
  “你们瞧,二姨太又来出洋相了。”潘猴子悄悄地对一众水手们说道,水手们笑的前仰后合的,卫纪之还不明所以的以为自己人缘很好,众人见到自己便充满了干劲儿。
  嘲笑归嘲笑,船老大的小舅子自然还是有很多便利的,首先就是船上的重活,他一件都不用干,即便是每个大晴天全员必须参加的整船清洁工作,他也只是拎着个水桶到处走走,装装样子罢了,可能他唯一也确实的工作,也就只是帮一众船客递递话,为他们解决一些他能解决的问题,当然大部分他都解决不了,但至少能帮他的船老大姐夫,搪塞掉许多头疼的琐碎事务了。
  船员连同船老大总共是八人,而船上的乘客则有十三位,他们为何上这艘船,又为何要去向这艘船驶向的终点,当然各自有各自的目的,但这十三个人的信息,却被他一五一十的记录在那本厚厚的蓝色封皮的册子里了。
  甲板下面的第一层船舱被分成了一间间客房,最靠近船尾的天字甲等客房里住的是一个商人和他的两个保镖,一众水手一直不理解三个大老爷们儿为什么要挤到一间房子住,究竟是商人身上有价值连城的要保护,还是他们三个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
  商人名叫沈益城,年龄约莫四十岁上下,个子不高,白白胖胖的像一个冬瓜,还没走几步路就开始喘起来了,听说他是山西有名票号的大老板,叫的上名字的钱庄都有他的股俸,身价高不可估,但是什么样的生意,需要这样一个富豪远渡重洋不畏艰辛亲自去做呢?
  没人知道,但听老范说,他的两个保镖手把子还是顶顶的硬的。
  老范只会做饭,但混迹天南海北半辈子的他江湖上的传闻却也听了不少。
  他只看了那两个保镖一眼就觉得他们不是一般的武人,曾经他们的船上乘坐过一流的剑客,最一流的剑客身上是有杀气了,老范也不知道什么是杀气,但站在他身边就会不自觉的浑身发冷,汗毛竖立。
  这两个保镖身上就有同样的杀气。他们两人一个使剑,一个用刀,使剑的时常把剑背在背上,用刀的却把刀握在手里,俗话说,刀不离手,剑不离身。
  使剑的保镖个人很高,两只手也很长,穿着一件蓝布长衫,远看就像一根大竹竿撑着一块蓝布床单一样,他整个人也很清癯,肤色有些蜡黄,几缕胡须很随性的生长着,但是仔细看他的手却保养的很好,修长的五指上长着长长的指甲,指甲很干净,只有顶尖的文人雅士才能留出这样的指甲,因为他们不需要劳动便可以满足自己生活上的所有需求了,看来这个剑客也做到了,亦或是他这双手就是他致富的工具。
  用刀的保镖却不高,他跟沈益城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两尊泥娃娃,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看起着又滑稽又可笑,可你绝不敢在他面前笑,他一副哭丧脸像是凶神恶煞一般,就好像一言不合他就会抽出手中的尖刀把你一刀劈成两段。他的手指很短,指甲也很短,指甲短的好像已经嵌进了肉里,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有吃手指甲的习惯,一没事,他就会把每根指甲仔仔细细的啃食一遍,然后悠然自得的咀嚼着口中的指甲。但是无论如何,不管是在啃食指甲还是在干别的,哪怕是上厕所的时候,他左手握着的刀从来都没有松开过,就好像长在手上一样。每个见他的人都很好奇,却没有一个人敢问他,船上古怪的人又何止他一位呢?
  这两个保镖好像不会说话一样,每天形影不离的跟着沈益城,即便是后者去上厕所,他们俩也会像秦琼敬德二位门神似的,一边一个站定在厕所门口,连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去。
  天字甲等客房正对面的房间是地字甲等客房,客房里住着一对母子,母亲看着好像刚刚过了三十岁,儿子却已经十几岁,比母亲还高大了。
  这母子俩自上船起就神神秘秘的,好像有什么不想为人知的秘密一般,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他时间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好像不愿和船上的人发生任何交集。
  再旁边的玄字甲等客房和黄字甲等客房住着的是两对官差,他们四人押送着一个朝廷重犯远渡重洋前往目的地,与其说是押送到某处监狱,感觉更像是向天涯尽头的流放,而这一趟流放之旅对官差们来说,何尝不是一场考验。
  这几个官差都是北方人,身居内陆地区,平时并没有什么机会坐船,更别说是扬帆出海了,所以他们一上船便已吐的七荤八素的,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坚持二十三日,已实属不易了,直到近几日,他们的情况才有了些好转,饭量也好了起来,几人夜来无事还饮饮酒,似乎逐渐开始享受起这趟旅行。
  官差们住在客房里,而押送的囚犯则被关在船舱的最底层,在靠近船尾处,犯人被关押在一个专门制作的木栅里,他能行动的区域不过五尺见方,纵是这般,犯人身上依然戴着沉甸甸的铁枷和镣铐,好像是要封印着一头上古的凶恶猛兽似的。
  犯人每天的情绪都很低落,披散着头发,一言不发,饭食和水也仅仅只是勉强支撑他的生存,人一旦落得如此下场,同掉进陷阱里的野兽也没什么区别了。
  犯人旁边就是鸡窝,十只小母鸡每天都情绪反而比犯人要好上许多,每天饱饱的吃着谷子和麸皮,准时准点的下着蛋,同样是在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绝望之旅,鸡似乎比人思想开明的多。
  鸡窝旁边是一摞摞被堆放整齐的货物,除了巡视捕鼠的两只小猫之外,也只有每天来捡鸡蛋的他才会去那块区域,也只有他会给犯人留下一些果腹的食物和淡水。
  官差好像早已忘了这个犯人一样,并不在乎他的死活,也不在乎他会不会逃跑,但是想一想这汪洋大海里的孤舟,岂非就是世上最坚固最无情的监牢,除非你有肋生双翼的本领,要么又有谁能逃的了呢?
  客房是四间四间分隔开来的,这层客房船舱的另一半最靠近船头的是日字乙等客房,房间里住着一个郎中,郎中年龄约莫五十岁上下,身穿着一件浆洗的发白的葱色长袍,头戴方士巾,头巾下能看出他蓬松杂乱的头发已经大部分银白,干瘦发黄的脸让人看了不知他到底是郎中,还是需要被医治的那个人。
  郎中虽然看着身体很纤弱,但却很健谈,他喜欢跟水手们聊天打趣,没事的时候还愿意跟他们赌上两把,但却很少赢,因为当你坐上三个水手架起的赌桌的那刻起,你就已经输牌了。在这样一趟无趣无趣且漫长的旅程中,有这样一个有趣又愿意送些小钱的客人,水手当然愿意跟他亲近,不但会主动帮他清洁客房,甚至有时新吊起两尾海鱼也会让老范送给他加加餐。
  郎中自称叫贾士祯,水手们却喜欢直接叫他老贾,老贾也乐得如此,据他说他此时旅行是为了远渡重洋求一味灵丹妙药,但看他带着的一箱箱沉甸甸的药品货物,倒更像是去一块没人清楚他底细的地方发一笔横财。
  他对面月字乙等客房里住着两个僧人,一老一小,老和尚年纪已过花甲,虽然头上没有头发,灰白的胡子却依然长到胸口,随着船的颠簸自然的摇曳,小僧却刚过二十,头上的戒疤都像是新点上去的,看穿着应该是来自中土律宗的寺庙,两个出家人平时对自己要求甚高,除了念经诵佛之外,并没有别的事情去做,他们自带着干粮,只有淡水需要卫纪之给供给配送。
  听卫纪之说,这一老一小两个秃厮,喝水的时候都得念三遍经,迂腐至极。他们的此行的目的是去蛮古未化的地方弘扬佛法,但看他们俩面如菜色的样子,能不能挺到终点,都未可知。
  盈字乙等客房和昃字乙等客房却住着两对怪人,若说他们的身份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可他们几人却出奇的能走到一起,简直就像是认识多年的深交故友似的。
  盈字乙等客房里住的是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一个高些,一个矮些,高的那个浓眉大眼,鼻梁高耸,不笑的时候倒有几分英气,矮的那个獐头鼠目,两只三角眼一上一下,两颗门齿呲到嘴唇外面,远看活像一个老鼠成了精。
  两人说是要游历山河,舞文弄墨,吟诗作对,可除了他们房间里原封不动的两箱书籍堆在角落能彰显他们的身份外,再看不出他们俩胸中有半点墨水。
  舞文弄墨在他们这里罕见,但是饮酒赌博却是他们的家常便饭,不但他们二人深谙此道,隔壁昃字乙等客房的两人简直是他们失散多年的牌搭子,你说赌到深夜,太阳不出他就绝不下赌桌。
  可这两人却是一副草莽英雄的模样,这两人也带着兵器,一杆长枪,一对峨眉刺,不过他们并不像那对保镖一样随身携带着,武器就安稳的摆在房间里,他们随身携带的只有酒壶和赌博的筹码。
  这两人长得五大三粗的,自称是长白山的采参客,但卫纪之一双如电的利眼早已看出他们的行囊里出奇的有份量,定是批价值连城的红货,说不定这二人刚劫了趟大的,跑来海上避难作乐来了。
  不过船上的四个官差都当作无事发生一样,船里的水手又有什么能多嘴的地方呢?开门做生意,只要有人给钱,又管他这钱是怎么来的呢。
  何况,这艘船上谁没有一点小秘密呢?
  他有吗?
  他就是这个记账的水手,他当然不叫他,他叫李涤秋,京城最有名的悬红客,大理寺的正六品客卿。
  那么这样一个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为何要受着风吹雨打,佯装成一个水手受着这份罪呢?
  他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当然不是,事情的原委,且听我细细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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