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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家在哪。
芸娘还真不知道。
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祭司本人自己，估计也不会有人知道。
于是这一人一鬼，晃悠到了听雨楼。
芸娘离开山神庙前特意把供台下的柜子锁了，封闭了外界与地下城池的通道，玩家出来，村民进不去，剩下一个狗祭司还是他们重点追杀对象。
听雨楼今天对外开放。
午夜时分，袅袅炊烟升起，起锅滚油的烟花气儿铺了满鼻，无月村的村民三三两两围在桌前，吃着刚端上来的红油云吞，欢声笑语。今个是为了庆祝祭司的智勇双全，听雨楼主事开了特例，自讨腰包给祭司大人办的一场盛大的宴席。
主角虽未到场，但耐不住村民想庆祝。
“那个祭司不是喜欢玩纸人吗？玩，好好玩纸人。”
荀忱五踩在屋檐上，手上抓着粗糙的小纸人，厚厚的一沓，每个纸人上面都用朱砂潦草地写了一行字。
他如撒纸钱般，一把将纸人四散开。
纸人随风洋洋洒洒飘落，村民抬头一看竟见到如此恐怖的场景，瞳孔扩张，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瑟缩，有胆小的尖叫了一声昏厥过去。这些人观望许久，见怪事没有继续蔓延，有人壮着胆儿，读出了纸人身上写的红字。
“祭司触动神怒，你们若不杀他，本座就要无月村陪葬。”
陪葬。
那人嘀咕重复这两个字。
他着了魔般撕碎了地上的纸人往嘴巴里塞，痛苦呐喊着：“救我，不是，祭司大人祭司大人，只有您能救我，我们会好好供奉您的！您不能杀我们......不对，不能让无月村陪葬，我还想活着！我不能死，对，山神大人您要救我......谁能救我，救救我们救救无月村，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他说到后面已经变的神智不清了，对着山神庙磕了好几个响头，匍匐在地上，犹如忠诚的信徒。
“疯了？”
芸娘瞥了眼荀忱五，咂嘴：“你什么时候学的邪术，我都不知道。”
荀忱五拍了下手上的灰尘，悠哉游哉说道：“没学过，只是在试探这些人能触碰到祭司的底线在哪而已”他指了指那个发了疯的中年人，感慨：“别的不说，祭司在这一点还挺有良心的，你瞧，那人冒犯了他，祭司只是让这个人疯了而已，只是疯了诶，又没死。”语气满是讥讽。
芸娘很清楚荀忱五不是在同情对方，而是在平等阴阳怪气所有人。
“恶作剧做完了，我们回去吧。”这气该出也出完了，再不回去等那什子祭品清理开始，就真的得顶着暴露的风险硬闯进去了。
“回不去了，我们已经被祭司发现了。”
荀忱五冷睥睨过那个发了疯的中年人，无月村村民皆是一脸恐惧之色地望着那人。
没人敢上前搀扶，这人的额头磕的全是血，血就这样顺着他的皮肤流下来，滴进布满血丝的眼珠子里，那人眨也不眨一下就这样直视前方，不久发出低沉的呜咽，如同野兽的哀鸣，他开始肌肉痉挛，浑身抽搐。
“祭司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芸娘听愣愣驻足在原地：“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我们和那个大婶打听消息的时候。”
“你没发现我们打听的过程异常顺利吗？我们离开的时候我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大婶根本就没有阻拦我们走的意思在，可就是因为这样，前面我们刚引起了无月村的一场震荡，我们问她的时候，她表情都没变一下，还有意向我们透露出祭司要清理祭品的事宜。”
“之后，我们进了巷子向你发了好一顿牢骚，说我不得不来捞人。”
“剪纸人，点朱砂，过听雨，踏屋檐。”
“我甚至有意将这几个步骤做的很拙劣，就是故意引人发现，可，没有。”
“没有有发现，亦或者说，他们都在陪我演这场戏。”
狂风骤起，雪虐风饕。
荀忱五突然被一股力量扯进与世隔绝的空间中，这里白茫茫一片，雪埋三尺，冷的人直打颤。
“恭喜你，提前见到我了呢。”
荀忱五在大雪中看到了自己的脸，他现实的长相，彼时对方端正的坐在竹子编的轮椅上。
银冠将与雪融为一色的白发束起，眉间一点朱砂，眼底是道不尽的凉意。
“祭司？”
对面的自己轻笑了声：“无聊的问题请不要麻烦我。”
十有八九是了。
“你不是副本NPC。”
“显而易见。”
对方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请不要把我和那个自冠名邪神的渣滓相提并论，我可不是那傻逼手下的附属品。”
祂托着下颚，明明是张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脸，就因一对竖起的金色蛇瞳而变得疏远漠然。荀忱五抚过本该属于祂的皮囊，被气的发笑。
被骗了啊。
“想得到什么。”
祂手指轻挥，轮椅就自动移动到荀忱五的跟前，祂爱抚地摩挲过这张皮囊：“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脸，你若是喜欢不如就送给你怎么样。”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荀忱五笑盈盈地按住了“自己”的手，动用技能，瞬间切换了身体。
祭司的灵魂重融进那张美的非人的皮囊中，银铃相撞，发出清脆的嗡鸣。
“我这张皮囊就不错，换来换去的，怪累的。”
他撑着身体，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哦，这么快就发现了。”
发现，发现都不用发现的好嘛，他之前那腿都不成样了，就剩个架子骨接着没整条掉下来了。
搁祂这，除了被冷的有点发僵，就跟个正常人一样好吧。
白送的福利，这他能不接。
祭司轻佻地挑起荀忱五的头发，语气森然：“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呢。”
“我两辈子加起来快半百了，这年纪还小？”
和聪明人说话就该挑明了说，杜绝一切让大家成为谜语人的可能！
“一千年于我，不过一个午觉的功夫。”
“那你老人家再去歇息歇息，等您醒了，我估计骨灰都没了。”
荀忱五揣着手，往雪地一瘫。
“那可不行啊，你可是我遇到唯一一个被那渣滓特别关照的人。”
祭司抬手，凭空出现了一张厚重的狐裘盖在了荀忱五的脑袋上。
暖意促使他不争气地往狐裘里钻，罢了，他之前还说让徐七七要点脸，现在这脸他也不想要了。
是是是，我被特别关照了，呸，我就是个大冤种。读档重来既没有随时开挂的金手指，又没有剧情透析，呵，玩我呢，整个天崩开局地狱难度，忙里忙外，迟早是要累的猝死的！。荀忱五心里碎碎念叨，不知是不是跟着徐七七久了，加上他精神状态本就被折磨的不大稳定，想着竟也能让他暖和不少。
“告诉你个坏消息，我让这个世界原本的Boss去找你的小伙伴玩了哦。”
“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祭司的声音清冷，细听却总觉得藏了点不真切的笑意。
荀忱五默然。
“猜不到，给个答案。”
祭司不逗他了，眼睛再次绽放于荀忱五的手背上，金色的蛇眼剜下那一块肉。
疼习惯了，麻木了。
“我信不过你，立个誓约带我离开这，誓约就会解除。”
“如果你违背了誓约，倒不会要你命，只不过是被困在高考那日循环，永生永世逃不出去。”
您还怪先进的咧，荀忱五不由吐槽。
“出去？去哪里，离开副本还是游戏世界。”
祭司良久给出了一个回复：“或许是你们人类常说的死亡。”
“是我们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不理解，真的不理解，从他开始一个两个都看淡生了，那还争个鬼啊，早点送诸位去轮回岂不是更清净，这下好了，轮回道都该堵人了呗。
“准确来说，我和你并不是广义上的人类哦。”能洞察人心的眼睛此时正朝向他的位置，祭司身边萦绕着浮跃的金丝，由光茫凝聚成的巨蟒贪恋地吸吮着祂的气息，被祂扬起衣摆，打的七零八碎。
“副本原来的Boss是山神对吗？愚昧无知的无月村村民狂热地崇拜山神，然后这位山神其实是个邪祟假扮的。我猜，如果按照原本的剧情，玩家只需要杀邪祟的走狗，原祭司，以及改变无月村村民的信仰就能逃出去了吧。”惦记祭司口中的那段话，荀忱五真的思索起了徐七七他们在地下城池里会遇到什么妖魔鬼怪。
希望人没事。
“原本是只漂亮的白狐妖呢，那件狐裘就是我刮了它的皮做的。”
“现在成了厉鬼，好丑。”
祭司抬手按住了荀忱五的肩膀，将他往雪地里轻轻一推，他没有跌进绒软的绵雪而是身体直线下坠，如同掉进深渊。
荀车内五手背上的眼睛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他奋力在失重中睁开眼睛，只见祭司化为一只深青色的蛇影钻进了荀忱五手背的眼睛中，又是一阵钻心窝子的疼。
“我帮了你一次，你该还债了。”
“最后再告诉你个秘密吧，分裂出的神魂具有单独的意识，柳郎就是我神魂割裂所形成的产物，所以他可以是我，也可以不是我，这就取决于你们如何看待了。”
你这是强买强卖，荀忱五诽语。
他的腿是因祭司的大火烧没的，然后祂居然以此事替自己恢复为筹码做威胁，让他不得不还这份恩情，有口难辩。
算了。
祂要是想他们死，他们活不到现在。
禁止降维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