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四海

　　【爱，
　　始于自我欺骗，
　　终于欺骗他人，
　　这就是所谓的浪漫。
　　——王尔德】
　　把萧蓝和计良送走以后，四海站在院子里，看着大门的方向，渐渐收回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刚才成鬼跟萧蓝告别后直接就坐上车走了，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这个细节，让四海心里感觉沉重，看来，自己应该是被怀疑了。
　　从宁宇的事情发生以后，成鬼一共和自己通过三次电话。只有第一次是成鬼打过来的，问自己金库有没有什么问题，当时自己很直接的说没有问题，成鬼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第二次是后来自己打给他汇报调查结果，结果是无法确定出什么问题了。四海当时觉得成鬼应该会很愤怒，应该冲自己生气，但他依然只是说了句“知道了”而已。
　　第三次也就是今天，还是自己主动打过去汇报关于萧蓝要进金库保密室的事，还是那句“知道了”便再也没说什么。
　　到现在关于宁宇这件事，明显是自己管的金库有问题，但老大竟然什么都没有问自己。
　　这时，三位刚才陪同开门的大精算师过来跟四海告别然后就回到各自的工作室了。四海眯了眯眼，抬头看着阳光，更加眯起了眼睛。
　　今天成鬼过来见萧蓝的时候，四海提意说等他把萧蓝叫过来他们可以一起去保密室，成鬼没同意，要先去在保密室等萧蓝。当时成鬼说了一句“怎么，我自己呆在保密室会不安全吗？四海！”那一声“四海”叫的四海心里一惊，连忙说“那当然不会”。所以在把萧蓝送进去的最后一道门由四海和三大精算师一起就直接打开了，因为成鬼在里面。如果成鬼不在里面的话，还需要成鬼在门外来开最后一道，也就是最高权限，开启的方式是以成鬼的心跳电流验证通过的。
　　四海站在阳光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低下头，看看自己的鞋，有点儿落土，他跺了跺脚，拍了拍自己西服的前襟，然后转头回自己办公室了。
　　打开办公室的门，四海好像看见了十年前的场景。
　　那天，是金库扩建成现在规模的入驻典礼。成鬼任命了新的三大精算师，老一辈精算师已经到20岁退休了，据说新的精算师是阎王请莫迪教授亲自推荐的，看起来都是纯技术科研人员一般的模样，不像是善于经营的人。
　　同时，成鬼宣布金库将成为吉安的一个独立运营系统，不像之前一直是由财务部直管，所以将任命一名金库经理，并与保全部并行成为吉安独立的两大部门。
　　在此之前，有很多人猜测金库的经理将会是谁，跟着成鬼的几个元老基本上都在保全部很重要的位置上，抽谁过来真的是很难讲。
　　不会是成鬼自己来担吧，要么就是阎王再给推荐一个人？如果是那样，加上三大精算师，金库全是新人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隐约间总有流传说阎王想扶舒盛上位，他那边善于经营的财务出身经理有不少，如果老大调舒盛的人来可是会耐人寻味的。
　　当时，四海是金库前台服务部的一名业务员，工作就是每天在接待大厅接待每个来金库需要提供保存服务或者提取服务的客人，四海非常爱笑，小眯眯眼睛给人亲近、爱财又憨厚的感觉，很受客人的欢迎。四海在这个工作上做了十年了，一直没有晋升，他也没有此而困扰，因为他很喜欢接待客人的工作。虽然身在吉安，或者是无常军团，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拿刀动枪的，作为稳定的江湖团体，无常军团的大部分人都与暴力无关。换句话说，无常军团还是给社会提供了不少正常的工作岗位的。
　　在整个入驻典礼上，四海站在人群中，内心也在为金库的发展而感到开心，至于谁当经理，他并没有太关心，因为作为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大领导是谁都差不太多，和自己也不会太有关系，自己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工作岗位会不会因为改制而有什么变化。
　　所以，当成鬼在台上宣布经理的人选是“四海”时，四海根本没有想过那是自己，他听到了“四海”两个字，但心里想着“嘿，新经理竟然跟我重名了。”
　　直到成鬼从台上走下来，人群让开一条路，成鬼径直走到了自己面前，一张看不见脸的脸对着自己说，“四海，你没听见吗？叫你半天也不答应，赶紧的，上台！”。
　　此时此刻，四海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是如何走到台上的，他只记得自己在后面的入驻典礼上除了会鞠躬会笑，其他什么也不会做。
　　典礼结束以后，成鬼拉着依然木讷的四海到了现在这间办公室，打开门，展示给四海看，“这间办公室，装修的时候就是参考你会喜欢的风格做的，你看看，喜欢吗？”
　　四海站在门口，看着活泼而世俗的装修风格惊呆了，嗯，是自己的品味。装修的时候，难道很久之前成鬼就准备让自己当经理？可是，这，这是为什么呢？
　　“老板，呃，成老板，”四海终于开口了。
　　“别老板老板的，我又不是生意人，叫我老大就行。”成鬼在房间里招呼四海进来。
　　“呃，老大，”四海乖乖的跟着进去，“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成鬼走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旁边，拍拍椅子，“快过来，坐坐看舒服不。”
　　四海往前走了两步，但是没有走到椅子那边，“为什么会选我？”四海鼓足勇气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怎么？怀疑我的眼光？”成鬼的语气中有些笑意。
　　“不是”，四海本能的否定，“是，是我只是一个接待员，我，我什么都不会......”
　　成鬼走过来，到四海面前，一只手拍着四海的肩膀，沉稳而亲切地说，“我观察你很多年了，你的笑容，你这个人，让我觉得可以信任，金库经理这个职位在能力上的技能都是可以培养，但唯一需要保证的就是我的信任。这个理由可以吗？”
　　四海没有说话，当他听到“我的信任”的时候，内心涌动出强烈的被认同感，好像自己忽然变的很重要，变得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重要。
　　“我的信任”，是这十年来，四海内心最重要的东西，那就像是成鬼给予他的珍宝一样，被四海存在金库的最深处。
　　今天，四海站在落地窗前，沐浴在阳光下，闭着眼睛，默默地说了一句，“你为什么不问我呢？如果你问我，我一定会说出一切的。”
　　与此同时，坐在汽车后座的成鬼也看着窗外，但因为看不见眼睛而不知道他看向哪里，“我不问，是因为我想不出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想了这么久，还是想不出来。”
　　落地窗前，一滴眼泪划过四海的面庞，这时，电话声打断了四海的思绪，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接起来，听着电话那边的人说话，最后，他只说了一句，“好，我现在就去，五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