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距离教师节演出就剩这一个周末排练了，钟惊涛和二人没掺和太晚。
　　特别是身边还带着个拖油瓶的，管着不让他喝酒，不到十二点就散场了。
　　夫妻俩最近过二人世界的频率很高，家里没有孩子周楠苼都玩疯了，嚷嚷着一起冲凉。
　　这边挨挨蹭蹭，卿卿我我，嘻嘻哈哈，那边客厅里的电话铃不合时宜的响了。
　　夜班三更，谁不睡觉？哪有这个点儿打电话的？
　　钟惊涛被媳妇一脚踹出小小的卫生间，甩来甩去的跑去接电话。
　　“喂？哪位？”
　　“你好，钟惊涛是吧？我是姚福山，姚市长的秘书，晚上他去拜访了你父亲，约了明天去省城，因为太晚了，不知道你去向，只能安排我通知你，这么晚打扰到你，真不好意思，你不用去，你父母的意思是让你爱人带着孩子，行程两天，周日下午回来，明早……”
　　钟惊涛有点吃味儿，去省城不带他去，反而让他媳妇带孩子去！
　　不过转念一想，他去干嘛？两天折腾一圈，不累么？乐队还要排练，他也没功夫去。
　　“啥，去省城？我带孩子跟着算干嘛的？”
　　听到钟惊涛转述，周楠苼也愣了愣。
　　“悄悄地进村，打枪滴不要！”钟惊涛倒是能想通其中的关隘，帮媳妇冲着头上泡沫：“装模作样探亲访友，抽时间在非正式场合见个面，说些不能摆台面上说的事，也就这样。”
　　“哦，我是看着孩子打掩护去的呀？”
　　“你是照顾咱家两位老革命去的，你肩负重担啊！”
　　“哈哈，那不显得你好没用，哈哈，你在家可不要拖后腿哦。”
　　“快快快，转过去，扶着墙，屁股撅起来。”
　　“哎，哎，一会儿没热水了，死鬼，急什么，轻点，不是那，你故意的，大坏蛋……”
　　“宝贝儿，为什么你比我矮这么多，腿却跟我差不多长？”
　　“坏，坏蛋，不理你，别，别说话，嗯，老公，我爱你。”
　　翌日清晨，钟惊涛个懒鬼根本起不来送媳妇去老爷子那，顶多被逼无奈在窗口看两眼，装模作样的挥挥手，算是依依惜别送行了。
　　可那秋日暖阳穿透枝头泛黄的树叶，洒在地上的斑驳光影，女人拎着行李箱穿行其间，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随着身姿甩来荡去，回眸一笑招着手，如同少女，如此的美……
　　拎起手边的吉他，回忆着昨天傍晚晚霞中，心生的旋律，歌词就在嘴边不吐不快……
　　“八月底九月初的晨光，细风吹来脸颊微凉，日头慢慢爬不再慌张，天台上秋高气爽。”
　　“刚走出弄堂的小姑娘，风掀起落叶把你影子藏，候鸟结伴掠过，画面泛黄……”
　　“你轻声哼来又慢声唱，身披着暖阳静享芬芳，点缀了秋色美了时光，漂亮的小镇姑娘。”
　　“当你抬手撩起了发梢，一串音符在我心间流淌，似真似幻蜂飞蝶舞，影匆忙……”
　　钟惊涛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年轻人，整日懒洋洋，吃饱了不饿，得过且过，却没坏心眼。
　　如果不是被过继给了钟牧阳，他或许就是村里务农或者外出务工的乡下人。
　　不会有机会去把天赋施展出来，在舞台上表演的酣畅淋漓。
　　肯定也讨不到周楠苼这样的绝世大美女当老婆。
　　或许民谣是懒散人的心声吧，他们心底的世界是什么样，他们就怎么唱出来。
　　如果你听得懂他们的故事，有共鸣，也只是顺带手，他们不考虑别人，只为取悦自己。
　　他反复弹唱了几遍，找个本本把简谱记录下来。
　　这写了首曲子，半首歌词，哪还睡得着，洗漱一番就跑去乐队的排练场了。
　　按说付汝海也挺可怜，对钟家的需求是要什么满足什么，人家却背地里截胡他的买卖。
　　“青青草尖，夜夜对月空相望，为寻白头，把露珠儿藏。”
　　“当你披上晚霜，吐露出雾气茫茫，撩我心尖，轻轻荡漾。”
　　“云去流浪，去往风吹的方向，若累了，也不勉强。”
　　“在他乡哭一场，不负了那段岁月，曾给的，美好时光……”
　　李旭彪他们一车人一起到的，就听厂房里钟惊涛扯破了喉咙干嚎着一首从没听过的歌。
　　“什么歌？”李旭彪他们一边扯开盖布，一边找钟惊涛询问着。
　　“新写的，这刚刚把词弄出来，副歌被我写的太高了，我来不了。”
　　“中古调式，词也挺牛逼，你说这是现代诗吧，还带着点古意，你们这脑子都咋长的？”李旭彪嘴里叽里咕噜扯了一串：“嫂子都能跟你熏陶着填词了，啥时候哥儿几个也写点？”
　　他玩不来乐器，别人在那调琴，他凑到钟惊涛身边看着他在谱子下把词记上。
　　一瞧更奇了怪了，冲胡广发道：“傻逼，你来，你看他这曲写的邪门儿嗨，主歌民谣，副歌接中古调式，词也是，写的跟神经病似的，以后叫你神经病吧，你他妈天才啊！”
　　“操，牛逼大发了，这调也就李旭彪能拿捏一下，彪子，你试试用老生的唱腔。”
　　钟惊涛满脸憨笑，李旭彪举着谱子用戏腔唱着音符唱名，唱了几遍就找到感觉了。
　　“这你妈跟古人饮酒作乐后放浪形骸差不多啊，那李白苏东坡，当年也这么玩的吧？”
　　哥几个在那闹，钟惊涛不置与否，乐呵呵地看着他们。
　　他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情绪，反正，就好像突然大彻大悟那种，胸怀坦荡。
　　二机厂眼瞅着要成他家的私营企业了，转脸一万多职工和家属要养活，前途未知！
　　爹妈的使命感，媳妇的笑靥常露，孩子们茁壮成长，他却无欲无求浑然度日。
　　似乎他也就是耍耍小聪明的料，在旁边敲敲边鼓，见证大家的努力，用他的方式记录。
　　“这歌怎么编曲？傻逼，你会弹古琴的，回头把你那老古董扛来呗？”
　　“不行，古琴不合适，也就竹笛和古筝，而且主歌部分还是民谣，编曲不能太国乐。”
　　“主歌单拎出来呗，前奏副歌间奏结尾全拿国乐编曲。”
　　哥几个你一言我一语，孟海东也姗姗来迟了，身后还跟着吴艳茹，过来玩。
　　钟惊涛好事的指着舔狗东叫道：“东子会吹笛子。”
　　“啊？”孟海东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懵逼地说道：“我也就是吹个响，业余中的业余。”
　　胡广发已经趴地上开始写乐器伴奏旋律，管他孟海东是不是在谦虚，真吹不好练去呗。
　　“没事没事，不行就用电子琴弹音效，涛哥写了首特牛逼的歌，但就是有点小众。”
　　堆技巧的东西，甭管什么，都绝对不会和艺术沾边。
　　就像纯靠大料拿出来的酱肉，那玩意儿能叫美食么？
　　钟惊涛写的这首四不像，技巧用大发了，不然民谣和中古调式咋糅合到一起？
　　而且不光旋律，连词看起来都主副歌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可情绪居然是通的。
　　主歌部分的民谣歌词就是铺垫，到副歌时用古人放浪形骸的情绪表达一点不为过。
　　难得的是胡广发一语道破天机，让李旭彪用老生的唱腔来演绎副歌部分的情绪，绝了！
　　这样的歌看起来和流行音乐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就是个大杂烩，你还说不清它分类。
　　《梦回唐朝》为什么可以被誉为百年后国人听了还会觉得牛逼的神作？
　　就是因为歌曲里包含了很多元素，有流行，有摇滚，有戏腔，有古词。
　　只可惜，钟惊涛这歌挺牛逼，但并不像《梦回唐朝》那样有商业价值，它太偏门了。
　　不过他们这支草台班子能有这么一首拿给专业人士看都会说牛逼的原创歌曲，不容易。
　　哥几个没闲着，乒乒乓乓就即兴排练起来，主歌部分交给钟惊涛去演绎，他自弹自唱。
　　毕竟是他写的歌，而且是民谣，李旭彪的音色不适合这样的歌曲。
　　到副歌换上李旭彪演绎，他音域广且高，换上带着点老生唱腔的方式，感觉很惊艳。
　　排练演了几遍，吴艳茹双手捧心，又陷入疯狂了，谁说不好听的，涛哥最棒了！
　　为避免舟车劳顿，钟牧阳一行乘坐火车最为舒适，姚福山带着秘书一路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