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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可敢饮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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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雨稍霁,寒风依旧,路上行人被风一拂,冻骨的缩了缩手。
  可在醉春楼中,四季如春,暖意烘烘。
  方澈踩着柔软的羊毛地毯,脚感舒适,想必其上定然还纹着极好看的图案,赏心悦目,展现奢华。
  “先生,走吧?”
  春熙姑娘好奇的打量着方澈,似乎好奇这瞎子眼不可见,身子骨也不怎么壮硕,是如何痛揍赵二等泼皮的?
  且听那赵二言语,还是一人独战群泼皮,打的泼皮们皮开肉绽,骨裂血出,凶残无比。
  “那便劳烦姑娘。”
  方澈眼不得见,索性闭着眼眸,持握黄竹杖,抱拳作了一礼。
  春熙姑娘秀帕掩朱唇,似有莺啼般的轻笑自帕下萦出。
  “先生喊我春熙便可,你身有疾,却能为春香姐仗义出手,说明你是个好人,比那满口之乎者也的酸臭儒生好多了。”春熙笑道。
  遂转身前行,婀娜身姿轻轻摇晃。
  莲步轻行,便又回首看向方澈:“先生能跟的上吗?”
  “放心,春熙姑娘且走,在下不会跟丢的。”
  方澈一笑,闭目前行,竹杖有节奏的轻敲,跟上了少女莲步缓行的方向。
  春熙确定方澈能跟上,便放下心来,却也放慢了些脚步,等待缓缓而行的方澈。
  细风穿廊过,携着微凉雨珠三两粒,拍在脸上,带来泌入肌体的春寒。
  春熙一路没有多言,走了片刻,穿过雕梁画栋的长廊,便来到了河畔一座静立在春风细微春雨中的六角叠檐闲亭中。
  “蓉姐,真如您所料,这瞎子大清早的便来咱醉春楼,被守卫给拦着呢。”
  春熙入了闲亭,活泼且兴奋的依偎到了那端坐在闲亭榻上煮着炭炉热水,泡着清香春茶的丰腴女子。
  女子身着齐腰襦裙,蚕丝黑纱衣轻披,杏眸微睁,带着几分慵懒的美艳,成熟稳重,眼角虽有纹,年岁似不小,但肤如白雪,漫漫青丝瀑卷,乌黑且茂密。
  她笑着伸出葱白秀指,点了下春熙的眉心:“好歹是醉春楼的书寓花吟,莫要觉得先生目不可见,便放浪形骸,没了形态,坏了醉春楼的名声。”
  春熙抿唇吐了吐小舌头,小声嘀咕了句:“才不会呢。”
  随后扭头看了闭目的方澈,乖巧起身,接过杯盏,开始泡茶。
  这时,那丰腴女子方是看向方澈,款款起身,有桂花的清香,自女子身上飘来。
  “妾身蓉音,偶见先生于醉春楼外作画卖画,那时不觉先生不凡,今日得知先生一人抽打了赵二等泼皮十几人,妾身明白定是看走了眼。”
  “先生想来是有武道傍身,且有着不俗的江湖气概。”
  女子声音温婉,比起春熙的轻盈莺啼,则是成熟了许多。
  “蓉姐谬赞,哪是什么江湖气概,只是当初春香姐于我饥寒交迫时,赠了一碗温米酒,铭记于心,故于今日结草携环,还一场恩情。”
  方澈拄杖静立于闲亭阶下,沐浴着淅沥春雨,轻声回应。
  “虽击退了赵二等泼皮,却并未完全解决春香姐的问题,毕竟,源头非是赵二他们。”
  “听闻……是蓉姐雇了那些泼皮。”
  蓉姐款款而行,从榻上行至了六角叠檐闲亭阶台处,低眉看向抱着黄竹杖于春风中伫立的青衣少年。
  “没错,是我雇了赵二等人去骚扰春香。”
  蓉姐朱唇轻启,淡淡道。
  “春香十岁卖入醉春楼,我教她乐器乐理,她天赋好,一点就通,我甚是喜爱,教她弹一手好琵琶,好古琴,琴棋书画,雨露均沾,博得一个书寓之名,保留一身清白直至十九,我视她如女儿般。”
  “那又为何寻赵二等泼皮去滋事?”
  “我只是唤了赵二等泼皮去坏她生意,逼她无路而行,无法赚取银钱,那时,她自是会回醉春楼……来求助我。”
  “我只是在救她性命。”
  蓉姐轻声说道,声音平静,仿佛在阐述个掌控之内,预料之中的事实。
  方澈一怔。
  逼良家重为娼,此是在救春香?
  方澈没有否定,细细思量,其中确实是有猫腻。
  蓉姐回到了榻上,一旁的春熙不再做声,默默泡茶,春茶清香自热水翻滚中,尽情释放,萦绕闲亭间,沁人心脾。
  “先生,且饮一杯茶。”蓉姐端起青玉茶盏,品了口春茶。
  方澈并未有所动:“蓉姐可否让瞎子得个明白?”
  蓉姐闻言,瞥了方澈一眼。
  “看来先生不弄明白,今日是不喝这口茶。”
  “但弄明白之后,先生这茶……怕是不敢喝了。”
  方澈倚靠黄竹杖,青衣于春风中猎猎飞扬:“但说无妨。”
  “也罢,先生既然选择为春香出手,那我便明说。”
  “救春香之言,自然非是虚言,我待春香如女儿,自不希望她枉死,你应该听过春香的故事,以及她那私定终身的相公,也就是沈玉遮。”
  蓉姐声音自闲亭中飘来。
  方澈微微颔首:“河洛城中流传的一段佳话,自是有所耳闻。”
  “佳话?”蓉姐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曾经或许是,但现在,却算不上了。”
  方澈闭目微微挑眉,静静聆听。
  “那沈玉遮进京赶考,靠着春香所赚取的银钱,在京城中逍遥快活,但此人的确有几分才学,春闱之中,金榜题名,虽名次靠后,但凭着那张俊俏的脸蛋,被榜下捉婿,做了江陵郡王的快婿。”
  蓉姐说到这,方澈已然明了事情的大概。
  “是那沈玉遮要害春香姐?谋害了糟糠之妻,好做稳当这郡马爷?”
  方澈声音已经冷了些许。
  然而,蓉姐却是摇头:“倒也不是,其实是沈玉遮如今的妻子,也就是江陵郡主善妒,知春香存在,便欲要除掉春香。”
  “她认为春香这卑贱女子,也配与她共享一男人,哪怕曾经有过,心中也会生有嫌隙,唯有杀之方能扫了这份嫌隙与恶心。”
  方澈沉默了下来。
  “那沈玉遮没有动作与回应吗?”
  “我哪知那沈玉遮的心思?或许这沈玉遮也算良善,可此事,他又如何做的了主?”
  蓉姐喝下一口春茶,哈出一口热气,朦胧了亭外三两斜雨,河上春景。
  “我便与先生明说了,我这醉春楼,不仅仅只是青楼行当,还承接着行镖司委托……与不少江湖武者有所联系。”
  “而杀春香的镖令都传到我这儿了,那位尊贵又刁蛮的郡主舍得下本钱,竟以三百两纹银买个只会酿酒的卖酒女头颅,镖令我压了一段时间……”
  “可终究不可能一直压下去,如今,已有两位行镖人接了镖令。”
  蓉姐说到这,眸光逐渐从河上春景回移,重新落在了闭目的瞎子身上。
  “当年春香不听我言,身入风尘却动了情,执意与那沈玉遮私定终身,与我算是翻了脸,我要救她,也不会舍下脸去请她求她回醉春楼。”
  “所以,我打算用赵二等泼皮搞砸其生意逼春香走投无路,亲自来求我,回了醉春楼,改个花名重新入风尘,也算断了与那沈玉遮的夫妻之实,以我之薄面,且可护她性命……”
  “但先生坏了我的计划,春香未归醉春楼,我自是没理由护她。”
  “如今,那两行镖人已在路上……”
  蓉姐眯起了杏眸,酥白修长的手指在石桌上轻点,遂将春熙姑娘重新泡好的春茶轻推寸许距离,看着双眸灰败无光的青衫瞎子。
  “事情经过,先生大体上都已了解。”
  “现在,这盏茶……”
  “先生,可还敢饮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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