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吴馨在震惊中，有点神情恍惚，木木地跟着护士，她们正把我的病床往重症监护室推去。
　　老邱只好拉着她，去楼下去办好手续，缴了费，然后又陪她回到ICU来看我。
　　重症监护室不能让家属进去，他们只能隔着玻璃，看着在躺在病床上的我的身体，接着氧气、输着液，头上、手上、身上还接着各种各样的监测仪器。
　　看到我这幅样子，吴馨不禁又小声抽泣、流起泪来。
　　老邱抱着小宝，站在她身旁，默然无语。
　　他看着里面生死未卜的我，眼里也流露出怜惜的神情。
　　“哎！还算他有点朋友之情！”
　　我的灵魂在旁边看着，心里对他的怒意消退了不少。
　　毕竟他和我是10多年的老同学、老朋友啊！
　　这时有一个戴着口罩的年青女护士走过来对他们说：“两位家属，ICU有24小时的监护，你们不必一直等在这里，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及时通知你们的。”
　　“好，好！谢谢！”
　　老邱代为回答道：“我们再待一会儿。”
　　“吴馨，快10点了，要不我先送你们回去？”等护士走后，老邱提醒道：“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再来看他吧？”
　　吴馨没有回答，还站在那里，表情麻木，眼睛盯着玻璃里面躺在病床上一动一不动的我的身体。
　　“难道她想看到我睁开眼睛吗？我可怜的老婆！你的老公再也不会醒来了呀！”
　　我的灵魂在旁边悲哀地想。
　　老邱见吴馨没有反应，也只好陪着她站在那里。
　　小宝趴在他的肩头，睡得很沉，嘴角都流出了口水。
　　我的灵魂看着小宝沉睡中的小脸蛋，心生怜悯，想伸手去摸摸它，却什么感觉也没有。
　　我的灵魂又一次意识到：我已经没有身体，没有手了。
　　我的身体躺在玻璃隔断那一边的床上，再过20个小时，这个身体也会彻底的死去、冷去，变成一具冰凉的死尸。
　　心疼！害怕！恐惧！
　　后悔！
　　“我今天干嘛非要去看童妍！”
　　“去就去，急猴急什么，我干嘛非要闯这个黄灯！”
　　如果我今天没有答应童妍，如果我今天准时下班，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还会是好好的，我的老婆孩子还会在家里等我吃饭！
　　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还会是好好的！
　　我才不到40岁，本来死亡应该还离我很远！
　　......
　　可是，
　　后悔有用吗？！
　　我的灵魂在狂风暴雨的愤怒、悔恨、内疚中渐渐平息下来。
　　“实际上，我一生中犯了多少的错啊！”
　　我的灵魂此时清醒地意识到，“也许正是我犯过的一系列错误，引导我来到了这一刻，让我躺到了这里！”
　　人生不就是一系列选择的集合吗！
　　每个人的选择有对也有错，最终决定了我们的命运和结局。
　　我会出这次车祸，难道不是因为我风流的本性所决定的吗？
　　除了童妍，我还多少次对其他的女人想入非非！
　　其中包括小宝的幼儿园老师：闵可......
　　儿子上了幼儿园以后，他起床、早餐、接送都由吴馨负责。我发现我作为奶爸的工作少了很多，时间又宽裕了起来。
　　我又重新和朋友们约了起来，回家也渐渐晚了起来。
　　不过，偶尔吴馨有事，我也会去幼儿园接一下儿子。我们单位不用打卡，偶尔家里有事需要早退，和室主任说一声就行。
　　儿子的幼儿园就在小区大门对面，离家很近。
　　儿子幼儿园的班主任周老师是一个40出头的中年女人，长得有点胖，但人很和蔼。我儿子很喜欢她。
　　两年前的一个周五下午，吴馨打电话给我说她和单位的几个女同事下班了想去逛下街，让我提前去幼儿园接一下儿子。
　　那天我手头没什么紧急的事，所以就提早了一点去幼儿园，3:30的时候就在儿子小三班教室的门口等。
　　儿子的最后一堂课快结束了，好像是跳舞课。
　　我惊奇的发现周老师旁边站了一个年轻漂亮的新老师，穿了一套蓝黑色的紧身衣在教室前面，给小朋友们做舞蹈示范。
　　这位新老师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修长高挑，在紧身衣下面的身体像芭蕾舞演员一样完美。
　　她梳着一条乌黑的马尾辫，下颚微微抬起，在为下面的小朋友演示国庆表演节目的舞蹈。
　　我一下子被这位新老师迷住了。
　　20多分钟以后上课结束了，我和其他家长一起走进教室认领孩子。
　　周老师和这位新来的老师站在门口，微笑地接待我们。
　　“周老师，您好！来了一位新老师啊？”
　　我和周老师点了点头问道。
　　“哦，是的，这位是我们新来的文体老师，闵老师！”
　　周老师指着旁边的美女答道。
　　“闵老师您好，我是曾小宝的爸爸！”
　　我借机和她打招呼。
　　闵老师看着我脸微微一红，轻声说了声：
　　“你好！”
　　她脸红的羞涩表情让我的心瞬间沦陷。
　　从此以后我很愿意去幼儿园接儿子。
　　有时吴馨没有主动和我提，只要我单位里走得开，我也会提前下班去接儿子。
　　吴馨觉得很奇怪，问我为什么现在工作不忙？是不是单位生意不行啦？
　　我只好推说是因为受到经济大环境的影响。
　　从儿子嘴里我知道闵老师是一个实习老师，在他们班做周老师的助理。
　　我在家长群里找到了闵老师的微信号，加了她的微信。
　　接着向她请教儿子在班上的表现，儿童教育问题等事情，我和她慢慢熟了起来。
　　原来她是无锡人，今年上师大艺术学院刚毕业。
　　她说她已经考过了教师资格，应该可以在这个幼儿园留下来任教。她已经在附近小区租了房子。
　　那是一个五月周六的下午，春光明媚，我准备带着儿子去附近的植物园逛逛。
　　我和儿子约定，周末至少带他出去活动一次。
　　那天吴馨在家洗被套、晒被子，我带着儿子开车往植物园开去。
　　儿子对去植物园兴趣一般，坐在后面嘟囔着要去徐汇商城里的翻斗乐玩。
　　我想让儿子去户外晒晒太阳，没接他的茬。
　　在车子经过闵老师住的小区时，突然灵机一动，对儿子说：“儿子，要不要我请闵老师跟我们一起去植物园啊？”
　　“好！”
　　儿子也很喜欢闵老师，听我这么说一下子高兴地叫起来。
　　受到儿子的肯定，我于是把车停在闵老师小区门口的路边，壮了壮胆，试着给闵老师发了一个微信：
　　“闵老师您好，你在家吗？小宝想你了，想邀请你下午和我们一起去植物园玩，您有空吗？”
　　微信发出去以后，我的心怦怦直跳，不知道闵老师会如何回复。
　　等了大概七八分钟，没有回音。
　　儿子坐在车后排不耐烦地吵闹起来。
　　我感到有点尴尬，于是发动了车准备走。
　　车刚发动，手机滴的一声提示我收到消息。
　　我心里一阵激动，打开手机一看，是闵老师的回复：
　　“小宝爸爸：这么巧，今天天气好，我也刚到植物园来玩。要不你们到了植物园和我联系？”
　　“这么巧？！”
　　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难道是心有灵犀吗？”
　　“小宝，闵老师在已经到植物园了，我们去找她！”
　　我高兴地安慰小宝，急忙开动汽车往植物园开去。
　　五月的植物园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空气中都仿佛散布着浪漫的味道。
　　我买了票，拉着小宝进了植物园大门，给闵老师发了一个微信：“我们进来了，你现在哪个位置？”
　　“我在展览温室里。你们过来吧？”过了两分钟，闵老师回复。
　　来过植物园几次，隐约记得温室的位置，于是拉着儿子往温室走去。
　　“不知道她是和谁一起来的，会是一个人吗？”我心里有点好奇地想。
　　按照植物园的地图，我们走了10分钟左右，就到了温室门口。
　　我发现闵老师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们，一个人。
　　我心里一阵激动。小宝也高兴地喊着“闵老师！”，向她奔去。
　　闵老师今天穿了一件绛红色的风衣，围着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丝绸围巾，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衬托着白里透红的秀丽脸庞。
　　她看见了我们，笑着朝我们挥手，然后弯下腰去和冲过来的小宝拥抱。
　　春风拂面，美人作伴，儿子追蝶，那天下午我有点陶醉，几乎忘了我是一个有妻子的人。
　　闵老师说她也是看到今天天气好，又正好休息在家没事，所以想到来这里逛逛。
　　没想到这么巧。
　　她始终表现得很正常，拉着小宝的手给他讲解各种花的名字、花的习性，有时带着小宝在花园小径上奔跑，像一个姐姐一样。
　　我跟在他们后面，光看着他们，就觉得心旷神怡。
　　多么美的景象！可爱的儿子，和一个美丽的女人！
　　然而即使在那时，在我头顶晴朗的天空里，仿佛有一双深邃的目光一直在看着我们，让我内心的良心隐隐感到不安。
　　我想起了在家里为我们洗被套、晒被子，整理房间的吴馨。
　　“我只是在和小宝的老师、一个邻居姐姐出来晒晒太阳。”
　　我在心里为自己辩解。
　　下午四点多，小宝逛累了，我开车送闵老师回了家。
　　她在小区门口下车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愉快的神情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朝她摆了摆手，开车走了。
　　我感觉像是在春天的河边走了一回，岸上青草的露水把我的鞋都打湿了。
　　从那以后，闵老师的倩影时不时会跳出来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她紫色风衣包裹着苗条的身材，她那被春风吹拂的秀发和泛红的少女般纯真的脸庞......
　　但我再也没有邀请闵老师出来过。
　　偶尔，我去幼儿园接小宝，碰到闵老师，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和我打招呼，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的表情，探究？疑惑？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