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韩谦面对着两个不速之客不知如何应对，只是淡淡道：“各位远道而来，请多喝几杯。”
　　男人摘下斗笠，拱手道：“胜地不常，盛筵难再。我两人不请自来，唐突了。”
　　跨进门的那一刻，迎接起众人的目光。一些在会生门中有幸上过战场的老兵，已经认出了男人。四下里已经流露出了凶意，只是忌惮男人的实力，没有完全显露。漠北高手无数，唯独只有他一人是在战场之上立下赫赫功绩，而被南晋众派熟知。
　　当年北伐之势漠北难以抵挡，连战连败。独独在天门转守为攻，某一少年将领率军十七战捷胜，犹如一把利剑一路杀置魏水，切断战场上南北两晋的联系。因为此举，整个中原都知晓了漠北有个英雄叫做敬无殇，那一年他甚至还未及冠。
　　距离前门只有一步之遥的陆秀妨，伴随着敬无殇随韩谦进门，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身后最佳袭击的位置。
　　他也算同龄之中的佼佼者，也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从未在人前夸耀自己的实力。但这一次，他真的低估了敬无殇。拔剑挥砍只不过是极短的一刹那，可就是这一刹那，威压无中生有，轻易地让敬无殇决定了输赢。痛感自脖颈传遍全身，在一瞬间忘记了挥剑，忘记了反抗。
　　靠近的锁阳想趁间隙发起袭击，本以为敬无殇会因为陆秀妨束缚手脚，再不济也会让他有所影响，顾不得躲闪。却意料不到，凭空出现的威势有了力量，锁阳也在一瞬间被震飞滚落至两丈开外。
　　敬无殇身边的女人却一把扶起摔在地上的陆秀妨，似嬉笑似嘲讽道：
　　“我们此次前来，可不是来耀武扬威的。汉人武师多看重传承，可一帮小辈们没有必要去跟敬无殇讨教。不然又要让外人去说什么漠北人以大欺小，又要败坏名声不是。”
　　凌狭堂的堂主是个女人，也是女人最懂女人。顺着她的话讲下去问道：
　　“南晋与漠北相距甚远，路途遥遥地赶到这里，不能只是说几句戏谑话吧。”
　　唐婉立刻会意，手指向了坐在尊位的楚芥川。
　　“我两人来漠北也是为了两件事，一是说晋国崇明君的忌日将至，我们算是慕名而来的旅客，想一同在忌日参拜一下这位先生。二是说，听闻时舟舵的舵主精通幻术，漠北也是擅长幻术的国度，所以我敬重前辈想请求赐教一二。”
　　这一番话，矛头直指楚芥川。让戏兰，让会生门众，也让宁白都大吃一惊。
　　只是还未有人想到，这两个人跟前几个月发生在荣野的事有什么关联。
　　见没有人回话，唐婉继续道：
　　“中原人也不喜欢漠北人参与进来什么重要的事，可我总不愿无功而返。所以，我才想到，咱们言明一场比试，以输赢决定我们日后的行程。输了我们识相离开，赢了的话也请留一处我们可以歇息的去处。能够讨教一二，也算不屈此行，如何？”
　　“我想知晓阁下姓名，总归如此地意气用事可并不太好。”陆秀妨坐在桌凳上，因为刚刚女人温柔的对待，没有生出什么厌恶的心思。只是单纯地觉得女人实在是伶牙俐齿，难以哄骗，可瞧着她娇滴滴的模样，当真动手，未必厉害。
　　“唐婉。”她重新站在了敬无殇的身前，目视着楚芥川想让他拿一个主意。
　　坐在角落里的青葙勉强看清楚当前的局势，没好声好气地对宁白说道：“肯定是我的正颐哥哥要跟这女人打一架了。”
　　“啊？你的哥哥，是哪一个？”宁白显然不知道。但是为什么会单单找楚芥川，着实让人奇怪。他想着进向也是漠北人，会不会也跟着他们有什么联系。
　　楚芥川看了看身旁的梅正颐，他也自然会意。
　　“不如这样，先暂且就座。我们中原讲有朋自远方来，会是以礼相待。酒足饭饱之后再比试也不迟。”韩谦说着，拍了拍陆秀妨，想让为两个人腾开座位。
　　而唐婉看着在做的席位都有已经挤得满满地，面对着吃到一半的席。围绕着这些生人，索性拉着敬无殇坐在了靠窗的角落下。
　　她拿过青葙的酒杯，面对着众人道：“我来此，既知漠北人的身份有别，也知不请自来实在唐突。自罚三杯，大家也当交个朋友。”
　　初尝一碗觉得苦涩，她一口气饮下三碗后脸色已经红晕。她看上去并不像故意来捣乱的家伙，恭恭敬敬的面对着随文楼在座的各位。没有冲突，没有争辩，又回到刚刚宴席热闹的场景，即便再有厌恶也没再酒席之上表现出来。
　　宁白轻轻地喊着，“姐姐，姐姐。”想在唐婉口中问一问关于漠北人的案子。但唐婉并没有表示回应。
　　酒过三巡以后，撤掉了宴席。原本拥挤的环境腾出来一片空地。
　　因为在这场比试很重要，所有人都无法猜出唐婉有什么坏心思，但崇明君是因为北伐而死，归根结底也是死在漠北人的手中，在那如此重要的日子，实在不能让两人参与。
　　凌狭堂的堂主托韩谦安排凌狭堂帮众的位置，喝令着其他人不许再看，准备收拾住宿。本以为能少些人观看，可惜好事者着不计其数，里里外外地为了一圈又一圈。大家对于幻术知之甚少，开开眼界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何为感觉？所见所闻所感。幻术的第一层境界为改变人主观的认识，使用幻术改变人对外在的认识，阻挠你的所见所闻所感。
　　何为知觉?领略万物的过程。幻术的第二层境界开始追究起人们对外物认识的过程，幻术不再认识塑造假象，迫使你接受幻术使用者塑造的假象。
　　何为象？意识的保存再现重组。幻术另一条路线，与感觉知觉相辅相成，对于个别属性上升到整体，成为了感知达到印象保留和概括再现的整个过程。
　　三种境界全部是源自于主观唯心，从理性方面考量，只不过是轻微细小的差别。是漠北幻术盛行的常见形式。
　　不出意外的，跟唐婉交手的，正是楚芥川身边的梅正颐。
　　红衣男子站在唐婉的面前，一贯的沉默寡言。打量着唐婉的衣着，心里没有任何考量。时间一分一毫的流逝，迟迟不见梅正颐的动手。
　　唐婉乏了，索性道：“不如这一局，暂且当个热身。”
　　刹那间梅正颐直袭而来，一剑封喉。只是稍稍地，梅正颐的挥剑方向不对，虽然速度让唐婉都颇为惊讶，但幻术蒙蔽了眼睛，他摸不准唐婉正确的方位。凭直觉与唐婉交锋数次以后拉开距离，他不知何时中了幻术，也不知何时起就已经算是输掉了比赛。
　　唐婉嬉笑道：“果真会生门下能材辈出，自持武艺唐婉恐难获胜，但幻术的作用阁下也一时半会难以辩明。在比一次，算平局如何？”
　　仔细倾听，可以在她细微的话里察觉到慌乱。但却表现的全然从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