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文书

　　在公务班晃了一个多星期，我还真有点儿不适应这么清闲的生活了。那天我正在找管理股长聊天儿，就听公务班长喊我，小唐，电话！为了方便服务领导，公务班里配备了一部内线电话。
　　“喂，您好！”
　　“小唐吧？我是一大队教导员高海军。”原来是一大队教导员。我原来在二中队，而一二三中队同时归一大队领导，也就是我的老教导员。
　　“教导员好！”
　　“这样，咱们大队部的文书要退伍了，孔副支队长走了，你不是没事儿了么，我想跟管理股长说一声，你回一大队来接文书的角吧，你看行不行？”
　　“好啊，我服从领导安排。”其实当时我还真呆够了，机关里那么几个人，总是勾心斗角的，呆的我闹心。接到教导员的电话，回到了大队部，跟老文书雷鹏学了将近一个月，雷鹏11月初就下到老连队了，我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文书，我还有了个通讯员，通讯员叫棚子，真名叫彭飞。我习惯叫他棚子，我俩的关系一直到现在都特别铁。我在文书这个位置一直待到快退伍才回到老连队。
　　文书的活其实一点儿都不轻松，上传下达，打扫卫生，保管保密文件，还要对各种方案烂熟于胸，在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儿，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我就给大家讲几件重点吧，今天跟一个网友聊天还说，其实回忆是一件挺痛苦的事儿，好像又重新走了一遍一样。就先说第一件吧，老兵退伍。
　　老兵退伍的时候，我们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但是我高兴不起来，因为陈鹏要走，二中队一班的老兵除了史权留队，其他的人都要走。而且带了我一个来月的老文书雷朋也要走。那几天部队的大喇叭里整天放着“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听的人心里酸酸的。
　　11月24日宣布退伍命令。大队为单位组织。那天大队除了三个中队的哨兵其余人全员参加。那份命令是我起草的，大队党委经过几次会议形成决议，确定了转士官人员的名单和复员人员的名单。大队军人大会下午三点在楼前召开。所有人都站的笔直，所有人都默然不语。
　　大队长陈刚站在台上。旁边是教导员。大队值班员，一中队中队长姜峰整队报告。
　　“大队长同志，一大队退伍老兵退伍命令宣布仪式准备完毕，应到347人，实到344人，三名哨兵，是否开始，请您指示！”
　　“稍息！”
　　“是!”我看到姜峰转体给部队下达稍息命令的时候身体有些抖，毕竟自己也要失去一批一起摸爬滚打了两年的小兄弟。
　　“同志们！”所有人立正。
　　“请稍息！”大队长环视四周。“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因为这里有很多人，将是最后一次穿着军装参加部队的活动。在这里请允许我，代表一大队党委，宣布退伍命令。”他又抬头看了看众人，展开那一页决定着去留的命令。
　　“中华人民共和国武↓装↓警↓察↓部队军字第10075号文件，BJ总队第十六支队一大队退伍命令！按照上级党委要求，为确保部队战斗力，为适应新形势下作战任务的要求，经大队党委研究决定，本大队王刚，张贺强。。。。等95人于命令宣布当日退出现役。另经大队党委研究，刘志峰，王浩。。。。等23名同志转入一期士官。此命令宣布后，即可生效。命令宣读完毕。下面，请退伍老兵上缴军衔，领花，帽徽。”
　　我和棚子开始忙乎了，拿着个大袋子一个人名一个人名的统计上缴的物品。
　　物品上交之后，退伍老兵站成了一个方阵，我看着陈鹏班长，眼圈有点儿红。
　　退伍老兵站在主席台前，两边都是要留队打战友。看着那些已经开始抽泣的人们，我突然觉得摘了帽↓徽，领↓花，肩↓章的这些人，看上去竟然那么无助，那么可怜。
　　“同志们，你们是光荣的，你们都是好样的！”大队长又开始讲话了。“两年前，你们带着亲人的嘱托，带着自己的梦想来到这个绿色的军营，两年来，你们在这里摸爬滚打，小的任务不说，单单是这两年，你们执行过的任务已经给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社会构筑了一道和平的屏障。没有你们，就没有社会的安定祥和，没有你们，就没有家乡的繁荣富强。我相信，两年来的军旅生涯塑造了你们不屈的性↓格，也让你们不怕吃苦，不怕受累，相信回到地方，你们也一定能够永葆军人本色，退伍不褪色，当一天兵，你就永远要是一个兵样子！两年来，我没跟大家唱过一次军歌，今天，我跟大家一起唱一遍军歌，向前向前向前———预备唱！”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是人民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的旗帜高高飘扬。听!在呼啸军号响!听!革命歌声多嘹亮!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向解放的战场，同志们整齐步伐奔赴祖国的边疆，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向最后的胜利!向全中国的解放!”
　　听过部队唱歌的人应该都知道，军人唱歌永远都那么↓雄↓壮有力，浑厚而刚强，但是那天，我觉得我听着那歌有些嘶哑。一曲唱罢，大队长命令。
　　“所有留队人员听口令，向左向右——转，面向退伍老兵，敬礼！”
　　很多退伍老兵方阵里的人下意识的抬手想回礼，但是又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名普通老百姓了，又无力的放下。
　　退伍命令宣布的第三天，老兵就陆续开始走了，都是当天的火车，从早上到晚上，都有人走，我们不停的送，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一走，可能就是一辈子的海角天涯。老陈走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不要哭，自己不要哭，但是老陈带着大红花，穿着没有肩章领花的衣服站在大门口的时候，我们班的那几个新兵除了宋文都到了现场，大家一个一个和老陈拥抱，一个一个给老陈敬礼，老陈，一个才24岁的年轻人，在部队扔下了他宝贵的5年，走的时候只拿走了1万多块钱退伍费，还有他对部队的恋恋不舍。老陈上车，车窗打开，我们都冲上去拉他的手，车很慢很慢的开出了支队大门，我们一路跟着飙眼泪，直到送他的那辆海狮面包走出支队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