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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乾清宫龙案上，烛火在夜风吹拂下，一个劲摇摆，一只飞蛾被火光吸引，从外飞进来。
刚进乾清宫，便被一只从黑暗中伸出来的手抓住，瞬间捏得粉碎。
龙案前的朱元璋，视若无睹，两鬓白发明显多了许多。
他在懊恼，他在后悔，早知道当初不应该让这些藩王全留在南京，而是全部赶去就藩，现如今也不会这般棘手。
朱标死了，他的心都快碎了。
比自己死了还难受。
如今朱雄英孱弱，武道天赋又不高，这辈子注定无法成为一名武师，更别说是宗师。
自己不在了，他铁定处处受制于人，他那些皇叔会服他吗？他那群臣子会服他吗？允炆会服他吗？
让他当皇太孙，无异于将他架在火上烤，早晚会被活活烧死。
锦衣卫这时走十二个人，分别每四个人抬着一具尸体进来，都在等朱元璋问话。
朱元璋让人出奇意外，他不止没有问，也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双眸越发阴狠，死死盯着这三具死士的尸体看。
这时，锦衣卫又急匆匆抬着进六具尸体进来。
不一会儿，又来了八具尸体。
霎时间，使得整个死寂的乾清宫，越发的死寂。
锦衣卫个个屏住呼吸，都在等待朱元璋的命令。
帝王一怒，血流千里。
毛骧这时亲自带人抬进二十八具尸体，低着脑袋上前出声问道：“陛下，是否要将他们全部斩杀？”
朱元璋挥了挥手说道：“把这些死士尸体，分别悬挂在各个藩王府邸大门上。”
毛骧果断回道：“卑职这便去办。”
朱元璋看着毛骧以及锦衣卫抬着四十五具尸体，倒退着走出乾清宫，心中想咆哮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声来。
他可以杀任何人，唯独对自己每一个儿子都下不去手，整个人瞬间憔悴了不少。
“妹子，你说咱该怎么办？”
“手心手背都是肉，咱杀人如麻，也杀人不眨眼，唯独对自己的儿子下不去手。”
“不杀他们，他们早晚会杀了雄英，你说咱该怎么办？”
“……”
“……”
“……”
朱元璋说着说着哽咽起来，他纠结，他痛苦，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出怎样一种选择。
……
天还蒙蒙亮，朱雄英被毛骧用龙辇，从太子府接进皇宫，透过车窗看了看天色，到了上朝时间。
太子朱标刚薨，举国同丧。
上朝？
上什么朝？
朱雄英没想太多，只觉得朱元璋怕自己被人给弄死，特意派毛骧用龙辇接进皇宫，保护起来。
一路上冷冷清清，没有什么行人，于是闭着眼睛休养生息起来。
朱雄英睁开眼睛时，龙辇已经进午门，看到大排长龙的文武百官，都在排队等着进入皇宫。
“这是要昭告天下，封自己为皇太孙吗？”
“也对。”
“历史中朱标一死，朱允炆便被封为皇太孙。”
“这都是建立在朱雄英早死的前提。”
“现在自己没死，皇太孙肯定是自己。”
朱雄英乘坐龙辇很快来到太和殿，在毛骧和一群候着的太监搀扶下，带着一张憔悴毫无血色面容下了龙辇，一脸死气沉沉，目光所过正是自己那群皇叔们。
朱慡，朱棡，朱棣，朱橚……年龄超过十五岁的皇叔，无一不到场。
他们此时皆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看都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文武百官很快从午门，鱼贯而入来到太和殿前，看到所有藩王以及太孙朱雄英，心中便知晓今天来此何事。
不管是藩王还是文武百官，潜意识都觉得朱元璋都用龙辇把朱雄英给接进皇宫，肯定要封他为皇太孙，好让他们死心。
朱雄英潜意识也这么想。
“人都到齐了吗？”
“回禀皇上，人都到齐了。”
朱元璋很快从太和殿走出，居高临下，带着一股令人不敢与其对视的帝王威严，横扫在场每一个人。
别人急匆匆下跪行礼。
朱雄英正要跟着一起下跪行礼，被身旁的毛骧和太监搀扶住，显然是朱元璋早安排好。
这让那群皇叔们更加不服气。
朱元璋扫视在场所有人后，亮着嗓音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不可能一日没有储君。”
朱雄英和在场每一个人，下意识都肯定朱元璋要说出那句话时，令人万万没想到的发生了。
朱元璋亮着嗓子继续出声说道：“储君，择优者而立。”
这话让全场陷入一片寂静。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一个人敢出声。
朱慡，朱棡，朱棣，朱橚……以及朱雄英那群超过十五岁的皇叔，先是一愣，随即异口同声说道：“父皇英明！
父皇圣明！”
吕氏这时拉着朱允炆，从人群中哭哭啼啼跑出来。“父皇，殿下刚薨。
论礼法，论情理，应由太子府中选出一人立为储君。
殿下他又不是没有儿子。”
吕氏见朱元璋不出声，撇下朱允炆，快步来到朱雄英身边，声泪俱下拉着他的手，嚎啕大哭道：“雄英，快跟你皇爷爷开口。
说你想当这个储君。
这储君的位置，本来就属于你的。”
朱雄英此时还木讷着脸，还未完全反应过来。
他是真没想到，朱元璋不止不立自己为皇太孙，甚至放出话来要在藩王和亲王中选出储君。
吕氏见朱雄英还处于木讷中，更加用力拉拽。
朱雄英可不觉得吕氏这是冒死为自己开口，完完全全就是在为朱允炆谋划，自己若是顺理成章成为皇太孙，只要弄死自己，便可让朱允炆顺理成章成为下一任皇太孙，大明朝新的储君。
若自己不是，那对手可多了。
还一个比一个棘手。
毛骧这时感受到来自朱元璋的死亡凝视，于是亲自动手掰开吕氏紧拽着朱雄英的手。
朱雄英这才缓缓开口说道：“皇爷爷，孙儿身体孱弱，难堪大任。
国一日不可无君，也不可一日没有储君。
还望皇爷爷能在众多皇叔中择优为储，扛起大明未来的江山社稷，为我大明百姓谋福。”
吕氏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万万没想到朱雄英会放弃这触手可得的储君，放弃这未来的皇位。
这是正常人吗？
吕氏哭得更加稀里哗啦，撕心裂肺，继续嚎啕大哭道：“陛下，允炆怎么也算是您的嫡孙。
您这般决策，对他不公啊！”
朱元璋这才面无表情，冷着声音说道：“既然雄英放弃，咱看在标儿面子赦免你此次冒犯之罪，也会给允炆机会。
希望你能教导出让咱满意的圣孙。”
吕氏听到朱元璋肯定的答复后，哭啼才收敛了不少，拉拽着朱允炆一起叩头谢恩。
心里再不甘心，也没法子。
如今算盘全落空，勉强为朱允炆争取到成为储君的机会，至于朱雄英以后便没必要把心思用他身上。
朱元璋见吕氏不再哭闹，才转过身说道：“毛骧，把咱的好大孙送回吴王府。”
朱标不在，太子府自然不再是太子府。
昔日是吴王世子。
自然成了吴王府。
朱雄英一路上没有太多情绪变化，很是随和坐着龙辇回到太子府时，下了龙辇才看到太子府三个大金字，早已经换成了吴王府三个大字。
毛骧一路小心翼翼搀扶着朱雄英，走进既熟悉又陌生的王府，一路走来愣是看不到一个下人。
朱雄英沉默许久才出声问道：“毛大人，他们不会是被皇爷爷给清理了吧？”
毛骧面无表情出声回道：“回王爷，陛下把奴婢们都分给三位小郡王，好伺候他们日常起居。
王府现有财产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两，铜钱一万贯。
城外有一座避暑用的皇庄，良田十万亩，以及十座山。”
朱雄英笑着问道：“那皇爷爷对我有什么要求没？”
毛骧依旧面无表情回道：“陛下说了，若是王爷问起，便告知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朱雄英笑着说道：“还劳烦毛大人告知皇爷爷，孙儿现在想到城外休养，过几天与世无争的清净日子。”
毛骧没有废话，倒是很快将朱雄英搀扶上龙辇，送到南京城外的皇庄。
不出意外，朱雄英在皇庄大厅看到朱标的灵堂。
心里便明白，朱元璋要自己在此为朱标守孝三年。